初祖菩提达摩简介
西天廿八祖,东土初祖。(公元?-535年)
南天竺香至王第三子,姓剎帝利,本名「菩提多罗」。于般若多罗尊者学道得法,尊者谓曰:「汝于诸法,已得通量,达摩者,通大之义也。宜名达摩。」因改号菩提达摩,与佛大仙并称门下二甘露门。祖恭禀教义,服勤左右垂四十年,未尝废阙。迨尊者顺世,遂演化本国。师泛海至广州番禺,梁武帝遣使迎至建业,然与武帝语不相契,遂度江至魏,止嵩山少林寺,面壁坐禅,终日默然,人莫之测,谓之「壁观婆罗门」。时僧神光慕师高风,断臂求法,师感其精诚,遂传安心真法,授彼心印,改名慧可,经九年,欲西返天竺,嘱慧可一宗之秘奥,授袈裟及楞伽经四卷。祖玄风所被,普施法雨,有识者咸归,彼徒生嫉竞起害心,数加毒药,莫能中伤,至第六度,以化缘既毕,传法得人,遂不复救之。端居而逝,葬熊耳山。起塔于定林寺。后三岁,魏宋云奉使西域回,遇祖于葱岭,见手携只履归西方。奏其事,帝令启圹,棺空,惟只履存焉,诏取遗履少林寺供养。
般若多罗
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尊者,东印度人也。行化至南印度。彼王名香至,崇奉佛乘,尊重供养,度越伦等,又施无价宝珠。时王有三子:月净多罗,功德多罗,菩提多罗。其季开士也。祖欲试其所得,乃以所施珠问三王子曰:「此珠圆明,有能及否?」第一王子、第二王子皆曰:「此珠七宝中尊,固无踰也。非尊者道力,孰能受之?」
宝不自宝
第三王子曰:
此是世宝,未足为上。于诸宝中,法宝为上。
此是世光,未足为上。于诸光中,智光为上。
此是世明,未足为上。于诸明中,心明为上。
此珠光明,不能自照,要假智光。
光辨于此,既辨此已,即知是珠。
既知是珠,即明其宝。若明其宝,宝不自宝。
若辨其珠,珠不自珠。珠不自珠者,要假智珠而辨世珠。
宝不自宝者,要假智宝以明法宝。
然则师有其道,其宝即现。众生有道,心宝亦然。
人我最高
般若多罗叹其辩慧,乃复问曰:「于诸物中,何物无相?」
曰:「于诸物中,不起无相。」
又问:「于诸物中,何物最高?」
曰:「于诸物中,人我最高。」
又问:「于诸物中,何物最大?」
曰:「于诸物中,法性最大。」
般若多罗知是法器,以时尚未至,且默而混之。及香至王厌世,众皆号绝。唯第三子菩提多罗于柩前入定。经七日而出,乃求出家。既受具戒,般若多罗告曰:「如来以正法眼付大迦叶,如是展转,乃至于我。我今嘱汝,听吾偈曰:
心地生诸种,因事复生理。果满菩提圆,华开世界起。
武帝请法
梁武帝问曰:「朕即位以来,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纪,有何功德?」
祖曰:「并无功德。」
帝曰:「何以无功德?」
祖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
帝曰:「如何是真功德?」
祖曰:「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
帝又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
祖曰:「廓然无圣。」
帝曰:「对朕者谁?」
祖曰:「不识。」
帝不领悟。
慧可安心
可曰:「诸佛法印,可得闻乎?」
祖曰:「诸佛法印,匪从人得。」
可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
祖曰:「将心来,与汝安。」
可良久曰:「觅心了不可得。」
祖曰:「我与汝安心竟。」
慧可得髓
越九年,欲返天竺,命门人曰:「时将至矣,汝等盍各言所得乎?」
时有道副对曰:「如我所见,不执文字,不离文字,而为道用。」
祖曰:「汝得吾皮。」
尼总持曰:「我今所解,如庆喜见阿【门人人人】佛国,一见更不再见。」
祖曰:「汝得吾肉。」
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阴非有,而我见处,无一法可得。」
祖曰:「汝得吾骨。」
最后慧可礼拜,依位而立。
祖曰:「汝得吾髓。」
乃顾慧可而告之曰:「昔如来以正法眼付迦叶大士,展转嘱累,而至于我。我今付汝,汝当护持。并授汝袈裟,以为法信。各有所表,宜可知矣。」
一花开五叶
祖曰:「内传法印,以契证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后代浇薄,疑虑竞生,云吾西天之人,言汝此方之子,凭何得法?以何证之?汝今受此衣法,却后难生,但出此衣并吾法偈,用以表明其化无碍。至吾灭后二百年,衣止不传,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说理者多,通理者少。潜符密证,千万有余。汝当阐扬,勿轻未悟。一念回机,便同本得。听吾偈曰:
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祖师之道
太守杨衒之,早慕佛乘,问祖曰:「西天五印,师承为祖,其道如何?」
祖曰:「明佛心宗,行解相应,名之曰祖。」
又问:「此外如何?」
祖曰:「须明他心,知其今古,不厌有无。于法无取,不贤不愚,无迷无悟。若能是解,故称为祖。」
又曰:「弟子归心二宝亦有年矣,而智能昏蒙,尚迷真理。适听师言,罔知攸措。愿师慈悲,开示宗旨。」
祖知恳到,即说偈曰:
亦不睹恶而生嫌,亦不观善而勤措。
亦不舍智而近愚,亦不拋迷而就悟。
达大道兮过量,通佛心兮出度。
不与凡圣同躔,超然名之曰祖。
衒之闻偈,悲喜交并。曰:「愿师久住世间,化导群有。」
祖曰:「吾即逝矣,不可久留。根性万差,多逢患难。」
衒之曰:「未审何人,弟子为师除得否?」
祖曰:「吾以传佛秘密,利益迷途,害彼自安,必无此理。」
衒之曰:「师若不言,何表通变观照之力?」
祖不获已,乃为谶曰:「江槎分玉浪,管炬开金锁。五口相共行,九十无彼我。」衒之闻语,莫究其端。默记于怀,礼辞而去。
达磨二入四行观序
令如是安心、如是发行、如是顺物、如是方便。此是大乘安心之法、令无错谬。如是安心者,壁观。如是发行者,四行。如是顺物者,防护讥嫌。如是方便者,遣其不着。此略序所由云尔。
理入
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种:一是理入,二是行入。理入者,谓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但为客尘妄想所覆,不能显了。若也舍妄归真,凝住壁观,无自无他,凡圣等一。坚住不移,更不随文教,此即于理冥符;无有分别,寂然无为,名之理入。行入谓四行,其余诸行,悉入此中。何等四耶。一报冤行,二随缘行,三无所求行,四称法行……。
——《达摩二入四行观》
礼拜
礼拜者,当如是法也,必须理体内明,事随权变,理有行藏,会如是义,乃名依法。夫礼者敬也,拜者伏也,所谓恭敬真性屈伏无明,名为礼拜。若恶情永灭,善念恒存,虽不现相,名为礼拜,其相即法相也。世尊欲令世俗表谦下心,亦为礼拜,故须屈伏外身,示内恭敬,举外明内,性相相应,若复不行理法唯执外求,内则放纵瞋痴,常为恶业,外即空劳身相,诈现威仪,无惭于圣徒诳于凡,不免轮回,岂成功德?
——《达摩破相论》
长明灯
长明灯者,即正觉心也,以觉明了,喻之为灯;是故一切求解脱者,以身为灯台,心为灯炷,增诸戒行,以为添油;智能明达,喻如灯火,当燃如是真正觉灯,照破一切无明痴暗,能以此法,转相开示,即一灯燃百千灯,以灯续然,然灯无尽故号长明。
——《达摩破相论》
持斋者
持斋者,当须会意,不达斯理,徒尔虚切,斋者齐也,所谓斋正身心,不令散乱。持者护也,所谓于诸戒行,如法护持,必须外禁六情,内制三毒,勤觉察净身心,了如是义名为持斋,又持斋者食有五种:
一者法喜食,所谓依持正法,欢喜奉行。
二者禅悦食,所谓内外澄寂,身心悦乐。
三者念食,所谓常念诸佛,心口相应。
四者愿食,所谓行住坐卧,常求善愿。
五者解脱食,所谓心常清净,不染俗尘。
——《达摩破相论》
化有相宗
问曰:「一切诸法何名实相?」
彼众中有一尊长萨婆罗答曰:「于诸相中不互诸相,是名实相。」
祖曰:「一切诸相而不互者,若名实相,当何定邪?」
彼曰:「于诸相中实无有定,若定诸相,何名为实?」
祖曰:「诸相不定,便名实相。汝今不定,当何得之?」
彼曰:「我言不定,不说诸相。当说诸相,其义亦然。」
祖曰:「汝言不定,当为实相。定不定故,即非实相。」
彼曰:「定既不定,即非实相。知我非故,不定不变。」
祖曰:「汝今不变,何名实相?已变已往,其义亦然。」
彼曰:「不变当在,在不在故,故变实相,以定其义。」
祖曰:「实相不变,变即非实。于有无中,何名实相?」
萨婆罗心知圣师悬解潜达,即以手指虚空曰:「此是世间有相,亦能空故,当我此身,得似此否?」
祖曰:「若解实相,即见非相。若了非相,其色亦然。当于色中,不失色体。于非相中,不碍有故。若能是解,此名实相。」
彼众闻已,心意朗然,钦礼信受。祖瞥然匿迹。
化无相宗
问曰:「汝言无相,当何证之?」
彼众中有波罗提答曰:「我明无相,心不现故。」
祖曰:「汝心不现,当何明之?」
彼曰:「我明无相,心不取舍。当于明时,亦无当者。」
祖曰:「于诸有无,心不取舍。又无当者,诸明无故。」
彼曰:「入佛三昧,尚无所得,何况无相,而欲知之?」
祖曰:「相既不知,谁云有无?尚无所得,何名三昧?」
彼曰:「我说不证,证无所证。非三昧故,我说三昧。」
祖曰:「非三昧者,何当名之?汝既不证,非证何证?」
波罗提闻祖辩析,即悟本心,礼谢于祖,忏悔往谬。
祖记曰:「汝当得果,不久证之。此国有魔,非久降之。」言已,忽然不现。
化定慧宗
问曰:「汝学定慧,为一为二?」
彼众中有婆兰陀者答曰:「我此定慧,非一非二。」
祖曰:「既非一二,何名定慧?」
彼曰:「在定非定,处慧非慧。一即非一,二亦不二。」
祖曰:「当一不一,当二不二。既非定慧,约何定慧?」
彼曰:「不一不二,定慧能知。非定非慧,亦复然矣。」
祖曰:「慧非定故,然何知哉?不一不二,谁定谁慧?」
婆兰陀闻之,疑心冰释。
化戒行宗
问曰:「何者名戒?云何名行?当此戒行,为一为二?」
彼众中有一贤者答曰:「一二二一,皆彼所生。依教无染,此名戒行。」
祖曰:「汝言依教,即是有染。一二俱破,何言依教。此二违背,不及于行。内外非明,何名为戒?」
彼曰:「我有内外,彼已知竟。既得通达,便是戒行。若说违背,俱是俱非。言及清净,即戒即行。」
祖曰:「俱是俱非,何言清净?既得通故,何谈内外?」
贤者闻之,即自惭伏。
化无得宗
问曰:「汝云无得,无得何得?既无所得,亦无得得。」
彼众中有宝静者答曰:「我说无得,非无得得。当说得得,无得是得。」
祖曰:「得既不得。得亦非得。既云得得,得得何得?」
彼曰:「见得非得。非得是得。若见不得,名为得得。」
祖曰:「得既非得,得得无得。既无所得,当何得得?」
宝静闻之,顿除疑网。
化寂静宗
问曰:「何名寂静,于此法中,谁静谁寂?」
彼众中有尊者答曰:「此心不动,是名为寂。于法无染,名之为静。」
祖曰:「本心不寂,要假寂静。本来寂故,何用寂静?」
彼曰:「诸法本空,以空空故。于彼空空,故名寂静。」
祖曰:「空空已空,诸法亦尔。寂静无相,何静何寂?」
彼尊者闻师指诲,豁然开悟。
菩提达摩主要著述
达摩大乘入道四行论
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种。一是理入,一是行入。理入者谓籍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但为客尘妄想所覆,不能显了。若也舍妄归真,凝住壁观,无自无他,凡圣第一,坚住不移,更不随于文教,此即与理冥符,无有分别,寂然无为,名之理入。行入谓四行,其余诸行,悉入其中。何等四耶?一报冤行,二随缘行,三无所求行,四称法行。云何报冤行,谓受道人若受苦时,当自念言,我往昔无数劫中,弃本从末,流浪诸有,多起冤憎,违害无限,今虽无患,是我宿殃恶业果熟,非天非人所能见,甘心甘受都无冤诉。经云逢苦不忧,何以故?识达故。此心生时与理相应,体冤讲道,故说言报冤行。二随缘行者,众生无我,并缘业所转,苦乐齐受,皆从缘生,若得胜报荣誉等事,是我过去宿因所感,今方得之,缘尽还无,何喜之有?得失从缘,心无增减,喜风不动,冥顺于道,是故说言随缘行。三无所求行者,世人长途处处贪著,名之为求,智者悟真,理将俗反,安心无为,形随运转,万有斯空,无所愿乐,功德黑暗常相随逐,三界久居犹如火宅,有身皆苦,谁得而安,了达此处,故舍诸有,止想无求。经曰:有求皆苦,无求即乐。判知无求,真为道行,故言无所求行。四称法行者,性净之理,目之为法,此理众相斯空,无染无著,无此无彼。经曰法无众生,离众生垢故,法无有我,离我垢故。智者若能信解此理,应当称法而行。法体无怪身命财,行擅舍施,心无惜,达解三空,不倚不著,但为去垢称化众生而不取相,此为自行,复能利他,亦能庄严菩提之道,檀施既尔,余五亦然,为除妄想,修行六度而无所行,是为称法行。
达摩破相论
问曰:若复有人志求佛道者,当修何法最为省要?答曰:唯观心一法,总摄诸法,最为省要。问曰:何一法能摄诸法?答曰:心者万法之根本,一切诸法唯心所生;若能了心,则万法俱备;犹如大树,所有枝条及诸花果,皆悉依根。栽树者,存根而始生子;伐树者,去根而必死。若了心修道,则少力而易成;不了心而修,费功而无益。故知一切善恶皆由自心。心外别求,终无是处。
问曰:云何观心称之为了?答曰:菩萨摩诃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了四大五阴本空无我;了见自心起用,有二种差别。云何为二?一者净心,二者染心。此二种心法,亦自然本来俱有;虽假缘合,互相因待。净心恒乐善因,染体常思恶业。若不受所染,则称之为圣。遂能远离诸苦,证涅槃乐。若堕染心,造业受其缠覆,则名之为凡,沉沦三界,受种种苦。何以故?由彼染心,障真如体故。十地经云:‘众生身中有金刚佛性,犹如日轮,体明圆满,广大无边;只为五阴重云所覆,如瓶内灯光,不能显现。又涅槃经云:一切众生悉有佛性,无明覆故,不得解脱。佛性者,即觉性也。但自觉觉他,觉知明了,则名解脱。故知一切诸善,以觉为根;因其觉根,遂能显现诸功德树。涅槃之果德,因此而成。如是观心,可名为了。问:上说真如佛性,一切功德,因觉为根,未审无明之心,以何为根?答:无明之心,虽有八万四千烦恼情欲,及恒河沙众恶,皆因三毒以为根本。其三毒者,贪嗔痴是也。此三毒心,自能具足一切诸恶。犹如大树,根虽是一,所生枝叶其数无边。彼三毒根,一一根中,生诸恶业百千万亿,倍过于前,不可为喻。如是三毒心,于本体中,应现六根,亦名六贼,即六识也。由此六识,出入诸根,贪著万境,能成恶业,障真如体,故名六贼。一切众生,由此三毒六贼,惑乱身心,沉没生死,轮回六趣,受诸苦恼;犹如江河,因小泉源,洎流不绝,乃能弥漫,波涛万里。若复有人断其本源,即众流皆息。求解脱者,能转三毒为三聚净戒,转六贼为六波罗蜜,自然永离一切诸苦。
问:六趣三界广大无边,若唯观心,何由免无穷之苦?
答:三界业报,唯心所生;本若无心,于三界中,即出三界。其三界者,即三毒也;贪为欲界,嗔为色界,痴为无色界,故名三界。由此三毒,造业轻重,受报不同,分归六处,故名六趣。
问:云何轻重分之为六?答曰:众生不了正因,迷心修善,未免三界,生三轻趣。云何三轻趣?所谓迷修十善,妄求快乐,未免贪界,生于天趣。迷持五戒,妄起爱憎,未免嗔界,生于人趣。迷执有为,信邪求福,未免痴界,生阿修罗趣。如是三类,名三轻趣。云何三重?所谓纵三毒心,唯造恶业,堕三重趣。若贪业重者,堕恶鬼趣;嗔业重者,堕地狱趣;痴业重者,堕畜生趣。如是三重,通前三轻,遂成六趣。故知一切苦业由自心生,但能摄心,离诸邪恶,三界六趣轮回之苦,自然消灭离苦,即得解脱。
问曰:如佛所说,我于三大阿僧祇劫,无量勤苦,方成佛道。云何今说,唯只观心,制三毒,即名解脱?答:佛所说言,无虚妄也。阿僧祇劫者,即三毒心也;胡言阿僧祇,汉名不可数。此三毒心,于中有恒沙恶念,于一一念中,皆为一劫;如是恒沙不可数也,故言三大阿僧祇。真如之性,既被三毒之所覆盖,若不超彼三大恒沙毒恶之心,云何名为解脱?今若能转贪嗔痴等三毒心,为三解脱,是则名为得度三大阿僧祇劫。末世众生愚痴钝根,不解如来三大阿僧祇秘密之说,遂言成佛尘劫未期,岂不疑误行人退菩提道。
问:菩萨摩诃萨由持三聚净戒,行六波罗蜜,方成佛道;今令学者唯只观心,不修戒行,云何成佛?答:三聚净戒者,即制三毒心也。制三毒成无量善聚。聚者会也,无量善法普会于心,故名三聚净戒。六波罗蜜者,即净六根也。胡名波罗蜜,汉名达彼岸,以六根清净,不染六尘,即是度烦恼河,至菩提岸。故名六波罗蜜。
问:如经所说;三聚净戒者,誓断一切恶、誓修一切善、誓度一切众生。今者唯言制三毒心,岂不文义有乖也?答:佛所说是真实语。菩萨摩诃萨,于过去因中修行时,为对三毒,发三誓愿,持一切净戒。对于贪毒,誓断一切恶常修一切善;对于嗔毒,誓度一切众生;故常修慧;对于痴毒,由持如是戒定慧等三种净法,故能超彼三毒成佛道也。诸恶消灭,名为断。以能持三聚净戒,则诸善具足,名之为修。以能断恶修善,则万行成就,自它俱利,普济群生,故名解脱。则知所修戒行不离于心,若自心清净,则一切佛土皆悉清净。故经云:心垢则众生垢,心净则众生净;欲得佛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则佛土净也。三聚净戒自然成就。
问曰:如经所说,六波罗蜜者,亦名六度;所谓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今言六根清净,名波罗蜜者,若为通会。又六度者,其义如何?答:欲修六度,当净六根,先降六贼。能舍眼贼,离诸色境,名为布施;能禁耳贼,于彼声尘,不令纵逸,名为持戒;能伏鼻贼,等诸香臭,自在调柔,名为忍辱;能制口贼,不贪诸味,赞咏讲说,名为精进;能降身贼,于诸触欲,湛然不动,名为禅定;能调意贼,不顺无明,常修觉慧,名为智慧。六度者运也,六波罗蜜喻若船筏,能运众生,达于彼岸,故名六度。
问:经云:释迦如来,为菩萨时,曾饮三斗六升乳糜,方成佛道。先因饮乳,后证佛果,岂唯观心得解脱也?答:成佛如此,言无虚妄也;必因食乳,然使成佛。言食乳者,有二种,佛所食者,非是世间不净之乳,乃是清净法乳;三斗者,三聚净戒,六升者,六波罗蜜;成佛道时,由食如是清净法乳,方证佛果。若言如来食于世间和合不净牛膻腥乳,岂不谤误之甚。真如者,自是金刚不坏,无漏法身,永离世间一切诸苦;岂须如是不净之乳,以充饥渴。经其说,其牛不在高原,不在下湿,不食谷麦糠麸,不与挬牛同群;其牛身作紫磨金色,言牛者,毗卢舍那佛也。以大慈悲,怜愍一切,故于清净法体中,出如是三聚净戒六波罗蜜微妙法乳,养育一切求解脱者。如是真净之牛,清净之乳,非但如来饮之成道,一切众生若能饮者,皆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问:经中所说,佛令众生修造伽蓝,铸写形像,烧香散花燃灯,昼夜六时绕塔行道,持斋礼拜,种种功德皆成佛道;若唯观心,总摄诸行,说如是事,应虚空也。答:佛所说经,有无量方便,以一切众生钝根狭劣,不悟甚深之义,所以假有为,喻无为;若复不修内行,唯只外求,希望获福,无有是处。言伽蓝者:西国梵语,此土翻为清净地也;若永除三毒,常净六根,身心湛然,内外清净,是名修伽蓝。铸写形像者:即是一切众生求佛道也;所为修诸觉行,彷像如来真容妙相,岂遣铸写金铜之所作也?是故求解脱者,以身为炉,以法为火,以智慧为巧匠,三聚净戒、六波罗蜜以为模样;镕炼身中真如佛性,遍入一切戒律模中,如教奉行,一无漏缺,自然成就真容之像。所谓究竟常住微妙色身,非是有为败坏之法。若人求道,不解如是铸写真容,凭何辄言功德?烧香者:亦非世间有相之香,乃是无为正法之香也;薰诸臭秽无明恶业,悉令消灭。其正法香者,有其五种:一者戒香,所谓能断诸恶,能修诸善。二者定香,所谓深信大乘,心无退转。三者慧香,所谓常于身心,内自观察。四者解脱香,所谓能断一切无明结缚。五者解脱知见香,所谓观照常明,通达无碍。如是五种香,名为最上之香,世间无比。佛在世日,令诸弟子以智慧火,烧如是无价珍香,供养十方诸佛。今时众生不解如来真实之义,唯将外火烧世间沉檀薰陆质碍之香,希望福报,云何得?散花者,义亦如是;所谓常说正法,诸功德花,饶益有情,散沾一切;于真如性,普施庄严。此功德花,佛所赞叹,究竟常住,无雕落期。若复有人散如是花,获福无量。若言如来令众生,剪截缯彩,伤损草木,以为散花,无有是处。所以者何?持净戒者,于诸天地森罗万像,不令触犯;误犯者,犹获大罪,况复今者故毁净戒,伤万物求于福报,欲益返损,岂有是乎?又长明灯者:即正觉心也,以觉明了,喻之为灯;是故一切求解脱者,以身为灯台,心为灯炷,增诸戒行,以为添油;智慧明达,喻如灯火。当燃如是真正觉灯,照破一切无明痴暗,能以此法,转相开示,即是一灯燃百千灯,以灯续然,然灯无尽,故号长明。过去有佛,名曰然灯,义亦如是。愚痴众生,不会如来方便之说,专行虚妄,执著有为,遂燃世间苏油之灯,以照空室,乃称依教,岂不谬乎!所以者何?佛放眉间一毫相光,上能照万八千世界,岂假如是苏油之灯,以为利益。审察斯理,应不然乎!又六时行道者:所谓六根之中,于一切时,常行佛道,修诸觉行,调伏六根,长时不舍,名为六时。绕塔行道者:塔是身心也,当令觉慧巡绕身心,念念不停,名为绕塔。过去诸圣,皆行此道,得至涅槃。今时世人,不会此理,曾不内行,唯执外求;将质碍身,绕世间塔,日夜走骤,徒自疲劳,而于真性,一无利益。又持斋者:当须会意,不达斯理,徒尔虚切。斋者齐也,所谓斋正身心,不令散乱。持者护也,所谓于诸戒行,如法护持。必须外禁六情,内制三毒,勤觉察、净身心。了如是义,名为持斋。又持斋者,食有五种:一者法喜食,所谓依持正法,欢喜奉行。二者禅悦食,所谓内外澄寂,身心悦乐。三者念食,所谓常念诸佛,心口相应。四者愿食,所谓行住坐卧,常求善愿。五者解脱食,所谓心常清净,不染俗尘。此五种食,名为斋食。若复有人,不食如是五种净食,自言持斋,无有是处。唯断于无明之食。若辄触者,名为破斋。若有破,云何获福?世有迷人,不悟斯理,身心放逸,诸恶皆为;贪欲恣情,不生惭愧,唯断外食,自为持斋,必无是事。又礼拜者:当如是法也,必须理体内明,事随权变,理有行藏,会如是义,乃名依法。夫礼者敬也,拜者伏也;所谓恭敬真性,屈伏无明,名为礼拜。若能恶情永灭,善念恒存,虽不现相,名为礼拜。其相即法相也。世尊欲令世俗表谦下心,亦为礼拜;故须屈伏外身,示内恭敬。举外明内,性相相应。若复不行理法,唯执外求,内则放纵嗔痴,常为恶业,外即空劳身相,诈现威仪,无惭于圣,徒诳于凡,不免轮回,岂成功德。
问:如温室经说,洗浴众僧,获福无量。此则凭于事法,功德始成,若为观心可相应否?
答:洗浴众僧者,非洗世间有为事也。世尊当尔为诸弟子说温室经,欲令受持洗浴之法;故假世事,比喻真宗。隐说七事供养功德,其七事云何?一者净水、二者烧火、三者澡豆、四者杨柳、五者净灰、六者苏髇、七者内衣。以此七法喻于七事,一切众生由此七法沐浴庄严,能除毒心无明垢秽。'其七法者:一者谓净戒洗荡僭非,犹如净水濯诸尘垢。二者智慧观察内外,犹如然火能温净水。三者分别简弃诸恶,犹如澡豆能净垢腻。四者真实断诸妄想,如嚼杨枝能净口气。五者正信决定无疑,犹如净灰摩身能辟诸风。六者谓柔和忍辱,犹如苏髇通润皮肤。七者谓惭愧悔诸恶业,犹如内衣遮丑行体。如上七法,是经中秘密之义。如来当尔为诸大乘利根者说,非为小智下劣凡夫,所以今人无能解悟。其温室者,即身是也。所以燃智慧火,温净戒汤,沐浴身中。真如佛性,受持七法,以自庄严。当尔比丘,聪明上智,皆悟圣意,如说修行,功德成就,俱登圣果。今时众生,莫测其事,将世间水洗质碍身,自谓依经,岂非误也。且真如佛性,非是凡形,烦恼尘垢,本来无相,岂可将质碍水,洗无为身?事不相应,云何悟道?若欲身得净者;当观此身,本因贪欲,不净所生,臭秽骈阗,内外充满。若也洗此身求于净者,犹如渐渐尽方净,以此验之,明知洗外非佛说也。
问:经说言至念佛,必得往生西方净土。以此一门即应成佛,何假观心?求于解脱。答:夫念佛者,当须正念,了义为正,不了义为邪。正念必得往生,邪念云何达彼?佛者觉也,所谓觉察身心,勿令起恶;念者忆也,所谓忆持戒行不忘,精进勤了。如是义,名为念。故知念在于心,不在于言。因筌求鱼,得鱼忘筌;因言求意,得意忘言。既称念佛之名,须知念佛之道。若心无实,口诵空名,三毒内臻,人我填臆,将无明心不见佛,徒尔费功。且如诵之与念,义理悬殊,在口曰诵,在心曰念。故知念从心起,名为觉行之门;诵在口中,即是音声之相。执相求理,终无是处。故知过去诸圣所修,皆非外说,唯只推心。即心是众善之源,即心为万德之王。涅槃常乐,由息心生。三界轮回,亦从心起。心是一世之门户,心是解脱之关津。知门户者,岂虑难成?知关津者,何忧不达?窃见今时浅识,唯知事相为功,广费财宝,多伤水陆,妄营像塔,虚促人夫,积木叠泥,图青画绿,倾心尽力,损己迷它;未解惭愧,何曾觉知。见有为则勤勤爱著,说无相则兀兀如迷。且贪现世之小慈,岂觉当来之大苦。此之修学,徒自疲劳,背正归邪,诳言获福。但能摄心内照,觉观外明;绝三毒永使销亡,闭六贼不令侵扰;自然恒沙功德,种种庄严,无数法门,一一成就。超凡证圣,目击非遥。悟在须臾,何烦皓首?真门幽秘,宁可具陈?略述观心,详其少分,而说偈言:
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知待心知。佛性不从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时。
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无物。若欲求佛但求心。只这心心心是佛。
达摩悟性论
夫道者;以寂灭为体。修者;以离相为宗。故经云:寂灭是菩提,灭诸相故。佛者觉也;人有觉心,得菩提道,故名为佛。经云: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是知有相,是无相之相。不可以眼见,唯可以智知。若闻此法者,生一念信心,此人以发大乘超三界。三界者:贪嗔痴是。返贪嗔痴为戒定慧,即名超三界。然贪嗔痴亦无实性,但据众生而言矣。若能返照,了了见贪嗔痴性即是佛性,贪嗔痴外更无别有佛性。经云:诸佛从本来,常处于三毒,长养于白法,而成于世尊。三毒者:贪嗔痴也。言大乘最上乘者,皆是菩萨所行之处,无所不乘,亦无所乘,终日乘未尝乘,此为佛乘。经云:无乘为佛乘也。若人知六根不实,五蕴假名,遍体求之,必无定处,当此人解佛语。经云:五蕴窟宅名禅院。内照开解即大乘门,可不明哉。不忆一切法,乃名为禅定。若了此言者,行住坐卧皆禅定。知心是空,名为见佛。何以故?十方诸佛皆以无心,不见于心,名为见佛。舍身不吝,名大布施。离诸动定,名大坐禅。何以故?凡夫一向动,小乘一向定,谓出过凡夫小乘之坐禅。若作此会者,一切诸相不求自解,一切诸病不治自差,此皆大禅定力。凡将心求法者为迷,不将心求法者为悟。不著文字名解脱;不染六尘名护法;出离生死名出家;不受后有名得道;不生妄想名涅槃;不处无明为大智慧;无烦恼处名般涅槃;无心相处名为彼岸。迷时有此岸,若悟时无此岸。何以故?为凡夫一向住此。若觉最上乘者,心不住此,亦不住彼,故能离于此彼岸也。若见彼岸异于此岸,此人之心,已得无禅定。烦恼名众生,悟解名菩提,亦不一不异,只隔具迷悟耳。迷时有世间可出,悟时无世间可出。平等法者中,不见凡夫异于圣人。'经云:平等法者,凡夫不能入,圣人不能行。平等法者,唯有大菩萨与诸佛如来行也。若见生异于死,动异于静,皆名不平等。不见烦恼异于涅槃,是名平等。何以故?烦恼与涅槃,同一性空故。是以小乘人妄断烦恼,妄入涅槃为涅槃所滞。菩萨知烦恼性空,即不离空,故常在涅槃。涅槃者:涅而不生,槃而不死,出离生死,出般涅槃。心无去来,即入涅槃。是知涅槃即是空心。诸佛入涅槃者,为在无妄想处。菩萨入道场者,即是无烦恼处。空闲处者,即是无贪嗔痴也。贪为欲界、嗔为色界、痴为无色界,若一念心生,即入三界;一念心灭,即出三界。是知三界生灭,万法有无,皆由一心。凡言一法者:似破瓦石竹木无情之物。若知心是假名,无有实体,即知自家之心亦是非有,亦是非无。何以故?凡夫一向生心,名为有;小乘一向灭心,名为无;菩萨与佛未曾生心,未曾灭心,名为非有非无心;非有非无心,此名为中道。是知持心学法,则心法俱迷;不持心学法,则心法俱悟。凡迷者:迷于悟,悟者:悟于迷。正见之人,知心空无,即超迷悟。无有迷悟,始名正解、正见。色不自色,由心故色;心不自心,由色故心;是知心色两相俱生灭。有者有于无,无者无于有,是名真见。夫真见者,无所不见,亦无所不见,见满十方,未曾有见。何以故?无所见故,见无见故,见非见故。凡夫所见,皆名妄想。若寂灭无见,始名真见。心境相对,见生于中,若内不起心,则外不生境,境心俱净,乃名为真见。作此解时,乃名正见。不见一切法,乃名得道;不解一切法,乃名解法。何以故?见与不见,俱不见故;解与不解,俱不解故。无见之见,乃名真见;无解之解,乃名大解。夫正见者:非直见于见,亦乃见于不见。真解者:非直解于解,亦乃解于无解。凡有所解,皆名不解;无所解者,始名正解;解与不解,俱非解也。经云:不舍智慧名愚痴。以心为空,解与不解俱是真;以心为有,解与不解俱是妄。若解时法逐人,若不解时人逐法。若法逐于人,则非法成法;若人逐于法,则法成非法。若人逐于法,则法皆妄;若法逐于人,则法皆真。是以圣人亦不将心求法,亦不将法求心,亦不将心求心,亦不将法求法。所以心不生法,法不生心,心法两寂,故常为在定。众生心生,则佛法灭;众生心灭,则佛法生。心生则真法灭,心灭则真法生。已知一切法各各不相属,是名得道人。知心不属一切法,此人常在道场。迷时有罪,解时无罪。何以故?罪性空故。若迷时无罪见罪,若解时即罪非罪。何以故?罪无罪处所故。经云:诸法无性,真用莫疑,疑即成罪。何以故?罪因疑惑而生。若作此解者,前世罪业即为消灭。迷时六识五阴皆是烦恼生死法,悟时六识五阴皆是涅槃无生死法。修道人不外求道。何以故?知心是道;若得心时,无心可得;若得道时,无道可得。若言将心求道得者,皆名邪见。迷时有佛有法,悟无佛无法。何以故:悟即是佛法。夫修道者:身灭道成。亦如甲折树。生此业报身,念念无常,无一定法,但随念修之;亦不得厌生死,亦不得爱生死;但念念之中,不得妄想;则生证有余涅槃,死入无生法忍。眼见色时,不染于色;耳闻声时,不染于声;皆解脱也。眼不着色,眼为禅门;耳不着声,耳为禅门。总而言,见色有见色性,不着常解脱;见色相者常系缚。不为烦恼所系缚者,即名解脱,更无别解脱。善观色者,色不生心,心不生色,即色与心俱清净。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一地狱。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菩萨观察妄想,不以心生心,常在佛国。若不以心生心,则心心入空,念念归静,从一佛国至一佛国。若以心生心,则心心不静,念念归动,从一地狱历一地狱。若一念心起,则有善恶二业,有天堂地狱;若一念心不起,即无善恶二业,亦无天堂地狱。为体非有非无,在凡即有,在圣即无。圣人无其心,故胸臆空洞,与天同量。此已下并是大道中证,非小乘及凡夫境界也。心得涅槃时,即不见有涅槃。何以故?心是涅槃。若心外更见涅槃,此名著邪见也。一切烦恼为如来种心,为因烦恼而得智慧。只可道烦恼生如来,不可得道烦恼是如来。故身心为田踌,烦恼为种子,智慧为萌芽,如来喻于谷也。佛在心中,如香在树中;烦恼若尽,佛从心出;朽腐若尽,香从树出,即知树外无香,心外无佛。若树外有香,即是他香;心外有佛,即是他佛。心中有三毒者,是名国土秽恶;心中无三毒者,是名国土清净。经云:若使国土不净,秽恶充满,诸佛世尊于中出者,无有此事。不净秽恶者,即无明三毒是;诸佛世尊者,即清净觉悟心是。一切言语无非佛法;若能无其所言,而尽日言是道;若能有其所言,即终日默而非道。是故如来言不乘默,默不乘言,言不离默;悟此言默者,皆在三昧。若知时而言,言亦解脱;若不知时而默,默亦系缚。是故言若离相,言亦名解脱;默若着相,默即是系缚。夫文字者:本性解脱。文字不能就系缚,系缚自本来未就文字。法无高下,若见高下非法也。非法为筏,是法为人筏者。人乘其筏者,即得渡于非法,则是法也。若世俗言,即有男女贵贱;以道言之,即无男女贵贱。以是天女悟道,不变女形;车匿解真,宁移贱称乎。此盖非男女贵贱,皆由一相也。天女于十二年中,求女相了不可得,即知于十二年中,求男相亦不可得。十二年者,即十二入是也。离心无佛,离佛无心;亦如离水无冰,亦如离冰无水。凡言离心者,非是远离于心,但使不着心相。经云:不见相,名为见佛。即是离心相也。离佛无心者;言佛从心出,心能生佛。然佛从心生,而心未尝生于佛。亦如鱼生于水,水不生于鱼。欲观于鱼,未见鱼,而先见水。欲观佛者,未见佛,而先见心。即知已见鱼者,忘于水;已见佛者,忘于心。若不忘于心,尚为心所惑;若不忘于水,尚被水所迷。众生与菩提,亦如冰之与水;为三毒所烧,即名为众生;为三解脱所净,即名菩提。为三冬所冻,即名为冰;为三夏所消,即名为水。若舍却冰,即无别水;若弃却众生,则无别菩提。明知冰性即是水性,水性即是冰性。众生性者,即菩提性也。众生与菩提同一性,亦如乌头与附子共根耳;但时节不同,迷异境故,有众生菩提二名矣。是以蛇化为龙,不改其鳞;凡变为圣,不改其面。但知心者智内,照身者戒外。真众生度佛,佛度众生,是名平等。众生度佛者,烦恼生悟解;佛度众生者,悟解灭烦恼。是知非无烦恼,非无悟解;是知非烦恼无以生悟解,非悟解无以灭烦恼。若迷时佛度众生,若悟时众生度佛。何以故?佛不自成,皆由众生度故。诸佛以无明为父,贪爱为母,无明贪爱皆是众生别名也。众生与无明,亦如左掌与右掌,更无别也。迷时在此岸,悟时在彼岸。若知心空不见相,则离迷悟;既离迷悟,亦无彼岸。如来不在此岸,亦不在彼岸,不在中流。中流者,小乘人也;此岸者,凡夫也。彼岸菩提也。佛有三身者;化身报身法身;化身亦云应身。若众生常作善时即化身,现修智慧时即报身,现觉无为即法身。常现飞腾十方随宜救济者,化身佛也。若断惑即是雪山成道,报身佛也。无言无说,无作无得,湛然常住,法身佛也。若论至理一佛尚无,何得有三?此谓三身者,但据人智也。人有上中下说,下智之人妄兴福力也,妄见化身佛;中智之人妄断烦恼,妄见报身佛;上智之人妄证菩提,妄见法身佛;上上智之人内照圆寂,明心即佛不待心而得佛智,知三身与万法皆不可取不可说,此即解脱心,成于大道。经云:佛不说法,不度众生,不证菩提。此之谓矣!众生造业,业不造众生。今世造业,后世受报,无有脱时。唯有至人,于此身中,不造诸业,故不受报。经云:诸业不造,自然得道。岂虚言哉!人能造业,业不能造人;人若造业,业与人俱生;人若不造业,业与人俱灭。是知业由人造,人由业生。人若不造业,即业无由生人也。亦如人能弘道,道不能弘人。今之凡夫,往往造业,妄说无报,岂至少不苦哉。若以至少而理想前心,造后心报,何有脱时?若前心不造,即后心无报,复安妄见业报?经云:虽信有佛,言佛苦行,是名邪见。虽信有佛,言佛有金锵马麦之报,是名信不具足,是名一阐提。解圣法名为圣人,解凡法者名为凡夫。但能舍凡法就圣法,即凡夫成圣人矣。世间愚人,但欲远求圣人,不信慧解之心为圣人也。经云:无智人中,莫说此经。经云:心也法也,无智之人,不信此心。解法成于圣人,但欲远外求学,爱慕空中佛像光明香色等事,皆堕邪见,失心狂乱。经云: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八万四千法门,尽由一心而起。若心相内净,犹如虚空,即出离身心内,八万四千烦恼为病本也。凡夫当生忧死,饱临愁肌,皆名大惑。所以圣人不谋其前,不虑其后,无恋当今,念念归道。若未悟此大理者,即须早求人天之善,无令两失。
夜坐偈云
一更端坐结跏趺。怡神寂照泯同虚。旷劫由来不生灭。何须生灭灭无余。
一切诸法皆如幻。本性自空那用除。若识心性非形像。湛然不动自真如。
二更凝神转明净。不起忆想同真性。森罗万像并归空。更执有空还是病。
诸法本自非空有。凡夫妄想论邪正。若能不二其居怀。谁道即凡非是圣。
三更心净等虚空。遍满十方无不通。山河石壁无能障。恒沙世界在其中。
世界本性真如性。亦无无性即含融。非但诸佛能如此。有情之类并皆同。
四更无灭亦无生。量与虚空法界平。无去无来无起灭。非有非无非暗明。
不起诸见如来见。无名可名真佛名。唯有悟者应能识。未会众生由若盲。
五更般若照无边。不起一念历三千。欲见真如平等性。慎勿生心即目前。
妙理玄奥非心测。不用寻逐令疲极。若能无念即真求。更若有求还不识。
达摩血脉论
原人之心,皆具佛性。泛观诸家禅说一切经文,原其至当之理,未有不言自己性中本来真佛。达磨西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盖谓自己真佛,不出一性之中。人人不自委信,所以向外驰求。将谓自性真佛外更有别佛,故诸佛诸祖师说法要人省悟自己本来真佛,不假外求。又缘种种法语泛滥不一,转使学人惑乱本性,无悟入处。惟有达磨血脉论,并黄檗传心法要二说,最为至论。可以即证自己佛性,使人易晓。比之求师访道,钻寻故纸,坐禅行脚,狂费工夫,相去万倍,此非小补。绍兴癸酉见独老人任哲序。
达摩血脉论
渝州华严寺沙门释宗镜校刻
三界混起,同归一心,前佛后佛,以心传心,不立文字。问曰:「若不立文字,以何为心?」答曰:「汝问吾即是汝心,吾答汝即是吾心。吾若无心因何解答汝?汝若无心因何解问吾?问吾即是汝心,从无始旷大劫以来,乃至施为运动一切时中,一切处所,皆是汝本心,皆是汝本佛。即心是佛,亦复如是。除此心外终无别佛可得;离此心外觅菩提涅盘无有是处。自性真实非因果。法即是心义,自心是涅盘。若言心外有佛及菩提可得,无有是处。佛及菩提皆在何处?譬如有人以手提虚空得否?虚空但有名,亦无相貌;取不得、舍不得,是捉空不得。除此心外,见佛终不得也。佛是自心作得,因何离此心外觅佛?前佛后佛只言其心,心即是佛,佛即是心;心外无佛,佛外无心。若言心外有佛,佛在何处?心外既无佛,何起佛见?递相诳惑,不能了本心,被它无情物摄,无自由。若也不信,自诳无益。佛无过患,众生颠倒,不觉不知自心是佛。若知自心是佛,不应心外觅佛。佛不度佛,将心觅佛不识佛。但是外觅佛者,尽是不识自心是佛。亦不得将佛礼佛,不得将心念佛。佛不诵经,佛不持戒,佛不犯戒、佛无持犯,亦不造善恶。若欲觅佛,须是见性,见性即是佛。若不见性,念佛诵经持斋持戒亦无益处。念佛得因果,诵经得聪明,持戒得生天,布施得福报,觅佛终不得也。若自己不明了,须参善知识,了却生死根本。若不见性,即不名善知识。若不如此纵说得十二部经,亦不免生死轮回,三界受苦,无出期时。昔有善星比丘,诵得十二部经,犹自不免轮回,缘为不见性。善星既如此,今时人讲得三五本经论以为佛法者,愚人也。若不识得自心,诵得闲文书,都无用处。若要觅佛,直须见性。性即是佛,佛即是自在人,无事无作人。若不见性,终日茫茫,向外驰求,觅佛元来不得。虽无一物可得,若求会亦须参善知识,切须苦求,令心会解。生死事大,不得空过,自诳无益。纵有珍馐如山,眷属如恒河沙开眼即见,合眼还见幺?故知有为之法,如梦幻等。若不急寻师,空过一生。然即佛性自有,若不因师,终不明了。不因师悟者,万中希有。若自己以缘会合,得圣人意,即不用参善知识。此即是生而知之,胜学也。若未悟解,须勤苦参学,因教方得悟。若未悟了,不学亦得。不同迷人,不能分别皂白,妄言宣佛敕,谤佛忌法。如斯等类,说法如雨,尽是魔说,即非佛说。师是魔王,弟子是魔民,迷人任它指挥,不觉堕生死海。但是不见性人,妄称是佛。此等众生,是大罪人,诳它一切众生,令入魔界。若不见性,说得十二部经教,尽是魔说。魔家眷属,不是佛家弟子。既不辨皂白,凭何免生死。若见性即是佛,不见性即是众生。若离众生性,别有佛性可得者,佛今在何处?即众生性,即是佛性也。性外无佛,佛即是性;除此性外,无佛可得,佛外无性可得。」问曰:「若不见性,念佛诵经布施持戒精进,广兴福利,得成佛否?」答曰:「不得。」又问:「因何不得?」答曰:「有少法可得,是有为法,是因果、是受报、是轮回法,不免生死,何时得成佛道。成佛须是见性。若不见性,因果等语,是外道法。若是佛不习外道法。佛是无业人,无因果,但有少法可得,尽是谤佛,凭何得成。但有住着一心一能一解一见,佛都不许。佛无持犯,心性本空,亦非垢净。诸法无修无证,无因无果。佛不持戒,佛不修善,佛不造恶,佛不精进,佛不懈怠,佛是无作人。但有住着心,见佛即不许也。佛不是佛,莫作佛解。若不见此义,一切时中,一切处处,皆是不了本心。若不见性,一切时中拟作无作想,是大罪人,是痴人,落无记空中;昏昏如醉人,不辨好恶。若拟修无作法,先须见性,然后息缘虑。若不见性得成佛道,无有是处。有人拨无因果,炽然作恶业,妄言本空,作恶无过;如此之,堕无间黑暗地狱,永无出期。若是智人,不应作如是解。」
问曰:「既若施为运动,一切时中皆是本心;色身无常之时,云何不见本心?」答曰:「本心常现前,汝自不见?」
间曰:「心既见在,何故不见?」师曰:「汝曾作梦否?」答:「曾作梦。」问曰:「汝作梦之时,是汝本身否?」答:「是本身。」又问:「汝言语施为运动与汝别不别?」答曰:「不别。」师曰:「既若不别,即此身是汝本法身;即此法身是汝本心。」此心从无始旷大劫来,与如今不别;未曾有生死,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垢不净,不好不恶,不来不去;亦无是非、亦无男女相、亦无僧俗老少、无圣无凡;亦无佛、亦无众生、亦无修证、亦无因果、亦无筋力、亦无相貌;犹如虚空,取不得、舍不得,山河石壁不能为碍;出没往来,自在神通;透五蕴山,渡生死河;一切业拘此法身不得。此心微妙难见,此心不同色心,此心是人皆欲得见。于此光明中运手动足者,如恒河沙,及乎问着,总道不得,犹如木人相似,总是自己受用,因何不识?佛言一切众生,尽是迷人,因此作业,堕生死河,欲出还没,只为不见性。众生若不迷,因何问着其中事,无有一人得会者,自家运手动足因何不识。故知圣人语不错,迷人自不会晓。故知此难明,惟佛一人能会此法;余人天及众生等,尽不明了。若智能明了,此心号名法性,亦名解脱。生死不拘,一切法拘它不得,是名大自在王如来;亦名不思议,亦名圣体,亦名长生不死,亦名大仙。名虽不同,体即是一。圣人种种分别,皆不离自心。心量广大,应用无穷,应眼见色,应耳闻声,应鼻嗅香,应舌知味,乃至施为运动,皆是自心。一切时中但有语言道断,即是自心。故云如来色无尽,智能亦复然。色无尽是自心,心识善能分别一切,乃至施为运用,皆是智能。心无形相,智能亦无尽。故云如来色无尽,智能亦复然。四大色身,即是烦恼,色身即有生灭,法身常住无所住,如来法身常不变异故。经云:众生应知,佛性本自有之。迦叶只是悟得本性,本性即是心,心即是性,性即此同诸佛心。前佛后佛只传心,除此心外,无佛可得。颠倒众生不知自心是佛,向外驰求,终日忙忙;念佛礼佛,佛在何处?不应作如是等见,但知自心,心外更无别佛。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又云:所在之处,即为有佛。自心是佛,不应将佛礼佛;但是有佛及菩萨相貌,忽尔见前,切不用礼敬。我心空寂,本无如是相貌,若取相即是魔,尽落邪道。若是幻从心起,即不用礼。礼者不知,知者不礼,礼被魔摄。恐学人不知,故作是辨。诸佛如来本性体上,都无如是相貌,切须在意。但有异境界切不用采括,亦莫生怕怖,不要疑惑,我心本来清净,何处有如许相貌。乃至天龙夜叉鬼神帝释梵王等相,亦不用心生敬重,亦莫怕惧;我心本来空寂,一切相貌皆是妄见,但莫取相。若起佛见法见,及佛菩萨等相貌,而生敬重,自堕众生位中。若欲直会,但莫取一切相即得,更无别语。故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都无定实,幻无定相。是无常法,但不取相,合它圣意。故经云:离一切相,即名诸佛。
问曰:因何不得礼佛菩萨等?答曰:天魔波旬阿修罗示见神通,皆作得菩萨相貌。种种变化,是外道,总不是佛。佛是自心,莫错礼拜。佛是西国语,此土云觉性。觉者灵觉,应机接物,扬眉瞬目,运手动足,皆是自己灵觉之性。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道,道即是禅。禅之一字,非凡圣所测。又云:见本性为禅。若不见本性,即非禅也。假使说得千经万论,若不见本性,只是凡夫,非是佛法。至道幽深,不可话会,典教凭何所及。但见本性,一字不识亦得。见性即是佛,圣体本来清净,无有杂秽。所有言说,皆是圣人从心起用。用体本来空,名言犹不及,十二部经凭何得及。道本圆成,不用修证。道非声色,微妙难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可向人说也。唯有如来能知,余人天等类,都不觉知。凡夫智不及,所以有执相。不了自心本来空寂,妄执相及一切法即堕外道。若知诸法从心生,不应有执,执即不知。若见本性,十二部经总是闲文字。千经万论只是明心,言下契会,教将何用?至理绝言;教是语词,实不是道。道本无言,言说是妄。若夜梦见楼阁宫殿象马之属,及树木丛林池亭如是等相;不得起一念乐着,尽是托生之处,切须在意。临终之时,不得取相,即得除障。疑心瞥起,即魔摄。法身本来清净无受,只缘迷故,不觉不知,因兹故妄受报。所以有乐着,不得自在。只今若悟得本来身心,即不染习。若从圣入凡,示见种种杂类,自为众生,故圣人逆顺皆得自在,一切业拘它不得。圣成久有大威德,一切品类业,被它圣人转,天堂地狱无奈何它。凡夫神识昏昧,不同圣人,内外明彻。若有疑即不作,作即流浪生死,后悔无相救处。贫穷困苦皆从妄想生,若了是心,递相劝勉,但无作而作,即入如来知见。初发心人,神识总不定;若梦中频见异境,辄不用疑,皆是自心起故,不从外来。梦若见光明出现,过于日轮,即余习顿尽,法界性见。若有此事,即是成道之因。唯自知,不可向人说。或静园林中行住坐卧,眼见光明,或大或小,莫与人说,亦不得取,亦是自性光明。或夜静暗中行住坐卧,眼睹光明,与昼无异,不得怪,并是自心欲明显。或夜梦中见星月分明,亦自心诸缘欲息,亦不得向人说。梦若昏昏,犹如阴暗中行,亦是自心烦恼障重,亦自知。若见本性不用读经念佛,广学多知无益,神识转昏。设教只为标心;若识心,何用看教?若从凡入圣,即须息业养神,随分过日。若多嗔恚,令性转与道相违,自赚无益。圣人于生死中,自在出没,隐显不定,一切业拘它不得。圣人破邪魔,一切众生但见本性,余习顿灭。神识不昧,须是直下便会,只在如今。欲真会道,莫执一切法;息业养神,余习亦尽。自然明白,不假用功。外道不会佛意,用功最多;违背圣意,终日驱驱念佛转经,昏于神性,不免轮回,佛是闲人,何用驱驱广求名利,后时何用?但不见性人,读经念佛,长学精进;六时行道,长坐不卧;广学多闻,以为佛法。此等众生,尽是谤佛法人。前佛后佛,只言见性。诸行无常,若不见性,妄言我得阿耨菩提,此是大罪人。十大弟子阿难多闻中得第一,于佛无识只学多闻,二乘外道皆无识佛,识数修证,堕在因果中。是众生业报,不免生死,远背佛意,即是谤佛众生,杀欲无罪过。经云:阐提人不生信心,杀欲无罪过。若有信心,此人是佛位人。若不见性,即不用取次谤它良善,自赚无益。善恶历然,因果分明。天堂地狱只在眼前,愚人不信,现堕黑暗地狱中;亦不觉不知,只缘业重故,所以不信。譬如无目人,不信道有光明,纵向伊说亦不信,只缘盲故,凭何辨得日光;愚人亦复如是。现今堕畜生杂类,诞在贫穷下贱,求生不得,求死不得。虽受是苦,直问着亦言我今快乐,不异天堂。故知一切众生,生处为乐,亦不觉不知。如斯恶人,只缘业障重故,所以不能发信心者,不自由它也。若见自心是佛,不在剃除须发,白衣亦是佛。若不见性,剃除须发,亦是外道。
问曰:白衣有妻子,淫欲不除,凭何得成佛?答曰:只言见性不言淫欲。只为不见性;但得见性,淫欲本来空寂,自尔断除,亦不乐着,纵有余习,不能为害。何以故?性本清净故。虽处在五蕴色身中,其性本来清净,染污不得。法身本来无受,无饥渴,无寒热,无病,无恩爱,无眷属,无苦乐,无好恶,无短长,无强弱,本来无有一物可得,只缘执有此色身,因即有饥渴寒热瘴病等相,若不执,即一任作。若于生死中得自在,转一切法,与圣人神通自在无碍,无处不安。若心有疑,决定透一切境界不过。不作最好,作了不免轮回生死。若见性,旃陀罗亦得成佛。
问曰:旃陀罗杀生作业,如何得成佛?答曰:只言见性不言作业。纵作业不同,一切业拘不得。从无始旷大劫来,只为不见性,堕地狱中,所以作业轮回生死。从悟得本性,终不作业。若不见性,念佛免报不得,非论杀生命。若见性疑心顿除,杀生命亦不奈它何。自西天二十七祖,只是递传心印。吾今来此土,唯传顿教大乘,即心是佛,不言持戒精进苦行。乃至入水火,登于剑轮,一食长坐不卧,尽是外有为法。若识得施为运动灵觉之性,汝即诸佛心。前佛后佛只言传心,更无别法。若识此法,凡夫一字不识亦是佛。若不识自己灵觉之性,假使身破如微尘,觅佛终不得也。佛者亦名法身,亦名本心,此心无形相,无因果,无筋骨,犹如虚空,取不得。不同质碍,不同外道。此心除如来一人能会,其余众生迷人不明了。此心不离四大色身中,若离是心,即无能运动。是身无知,如草木瓦砾。身是无性,因何运动。若自心动,乃至语言施为运动,见闻觉知,皆是动心动用。动是心动,动即其用。动用外无心,心外无动。动不是心,心不是动。动本无心,心本无动。动不离心,心不离动。动无心离,心无动离,动是心用,用是心动。动即心用,用即心动。不动不用,用体本空。空本无动,动用同心,心本无动。故经云:动而无所动,终日去来而未曾去,终日见而未曾见,终日哮而未曾哮,终日闻而未曾闻,终日知而未曾知,终日喜而未曾喜,终日行而未曾行,终日住而未曾住。故经云: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见闻觉知,本自圆寂。乃至嗔喜痛痒何异木人,只缘推寻痛痒不可得。故经云:恶业即得苦报,善业即有善报,不但嗔堕地狱,喜即生天。若知嗔喜性空,但不执即业脱。若不见性,讲经决无凭,说亦无尽。略标邪正如是,不及一二也。
颂曰
心心心难可寻,宽时遍法界,窄也不容针。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无物。若欲求佛但求心,只这心这心是佛。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佛性不从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时。
偈曰
吾本来此土。传法救迷情。
一华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达摩息诤论
夫法身至寂,近远等同;理性弘幽,玄深叵测。虚融妙体,凡俗难明;进证得知,文辞未辨。且三乘而演畅,权弘迷徒。趣理寻思,未即于中觅道。小儿无识,可使杨叶为金。智者明然,明知不实。於是息诸诌论,寂默义论不申。假使语尽其源,亦未能至。
故道真如难辨,不在强文之中;纵令义有多端,不表幽玄之意。但经文具载,得意忘言。言若是真,宁容止息?只因众生不会,乖理求言,一身贪逐文辞而不趣向其意。真如佛性,具在身中。不息内思,披文外觅。假使多读不会,只是鹦鹉学言,终无了悟之情,岂免所食。如来设教,只为大慈。虽演三乘,义归於一。慈悲愍念,故述多方。引接迷徒,望同证理。可叹今时学者,一向述言。虽复讲解千章,验行全无一备。口谈药方虽切,终不病除。对乏论浆,那能止渴?说食百味,不那饥苦仍存。岂容语义之中,能居圣体?是以言中无道,道亦无言。言语之由,乃与为凡标述,权寻圣迹,非是口谈,证语道源,都无演说。凡夫未会,虽复要藉言词,只为不悟,言中展转,迷轮相惑。必欲存心慕道,须学少用易明。不假多知,劳而无用。若也广求成道,善星只可玄登,所以多求,返生堕落;但看周利,触事无堪,箕帚存心,由登罗汉。据斯道理,何假多求?事藉专精,心居在定。菩提之路,不近不遥。转即内求,不劳外觅。若人内觅,是则不遥;若也外求,将知不近。但使世人不信,愿检后辞。理不可违,那能谬说。
余今略承斯证,愿粗恩君。必不此言,方知大悟善事。非独闻为好,亦望普使闻知。愿此含生,俱成佛道。所说引证者,礼拜之中,劝人自归依佛,僧、法亦然。一体三宝在身,何劳远涉。今因此证,将作佛道不遥;更欲远求,不及回心向己。故言:“凭贤不能自圣,触食不济已饿。”凡则自凡,圣归他圣。学人虽藉明师相训,还须以己精专。若也矣慢不勤,师亦未能辄度。
盖闻道在不远,解不外凭。触食尚不济饿,凭贤那能圣己?但知如此,即须自制其身。师者只是良医,有疾药须自服。夫大道幽寞,不可枷杖协成。乃从欢喜之生,不从忧戚之起。既知如此,何故不勤?矿虽有金,非炉不出。是以君子得意,尽夜苦已自求;无识小儿,始乃凭他度己。若也背身求佛,徒费功程。如舍日月而求明,背灯光而觅晓。只可明从日起,日是明根。只是日乃生明,未见别有明能生日。千章万句,并是心为。心是万法之尊,岂可弃这外涉。诸法因身而立,将知身是法根。若也无身,法无存立。行者但知身为法主,法则是僧。僧法既是一身,佛亦将知不别。佛法僧宝,本是一端。迷者不知,将为别体。为此劝人求已,不外缘尘。君子自励成人,小儿凭他败己。前贤后圣,亦自求心。况乃今人,而不向已。法若内无外有,学亦制不关人,纵使内外俱舍,亦须回心返照。若能返照,必达其源,事成不久。
夫道体之本,以己为源;万行缘由,不离一心为主。只为人多不信,一执坚牢,一向贪著,外求总总,不及向已。波波辛苦,转益迷昏。学问虽多,终无所由。只如无财话宝,岂得资身?纵使论言,何曾遗己?但自心迷广说,只是论高。假使广说心迷,终如话宝。窃以经云:“具说多闻,状似贫人,昔夜数计他珍,终无半钱入己。”如人见他造业,即须克已修营。岂得委彼自赊,而望福报。事无斯理,浪受贫究。唯须一一自专,论他无益。虚谈圣迹,广说无为,说者只叹彼前贤,何关身已?尔乃自嗟迷久,识了不周,每将语义为原,不自穷研身己,一向论诤道理,执相逞才,说是道非,不觉随声仇怒。口虽说言无我,不觉随语我生。纵道无,不妨因兹即发。凡是论诤,特有人我,非我不诤。未审余人,仆情如此。是以学人但能息诤,定得理长,识诤知非,将知不廖。真如渺寞,岂在诤论之中?佛性冲虚,那关有无之境?但自迷徒扰扰,不悟法性虚通。计著有无,凡情竞起。遂即高声执义,诤斗纷纾称意必忻,违情克怒。口云将身慕道,专事人我不休。是以学者虽多,成无一二。呜呼长叹,实是昏迷。可不久滞无明,尔乃恒诤胜负!但欲学贵己,先自取弱卑身。不得以己迷成远,即轻於后学。学无前后,达者为先。有识之徒,俱含佛性。只是未逢师匠,溢溺凡愚;一遇明师,还沾圣位。将知如此,不可以色观人。道德在心,谁能辄识。孔丘虽圣,犹自恶见后生。况此凡流,能轻初学?夫立身之本,但以普敬、认恶为源。万善之中,莫过慈愍。欲求无失,事藉治心。在世生平,必须思虑。千殃之祸,不入慎门。百事不祥,无能逼善。思寻此事,实用非虚。上古已来,焉知不尔。
又处俗愿莫诤。有义欲申,善须和睦,不得辄生仇怒。纵逸喧情,非直损人,亦能伤已。向来此语多喜不适彼情,若有慈心,莫将为咎。计君道理,不藉此言。望使善事共弘,恶事同舍。
非直才能故聘,且如萤虫助日。即不加光,但尽赤心,述斯拙见。
四祖道信大师简介
西天卅一祖,东土四祖。
隋开皇十二年壬子岁,有沙弥道信,年始十四,来礼祖(三祖僧璨大师)曰:「愿和尚慈悲,乞与解脱法门。」
祖曰:「谁缚汝?」
曰:「无人缚。」
祖曰:「何更求解脱乎?」
师于言下大悟。服劳九载,后于吉州受戒,侍奉尤谨。祖屡试以玄微,知其缘熟,乃付衣法。
非常姓
唐武德甲申岁师却返蔪春,住破头山,学侣云臻。一日往黄梅县,路逢一小儿,骨相奇秀,异乎常童。师问曰:「子何姓?」
答曰:「姓即有,不是常姓。」
师曰:「是何姓?」
答曰:「是佛性。」
师曰:「汝无姓邪?」
答曰:「性空,故无。」
师默识其法器,即俾侍者至其母所,乞令出家。母以宿缘故,殊无难色,遂舍为弟子,以至付法传衣。偈曰:
华种有生性,因地华生生。大缘与性合,当生生不生。
横出一枝佛法
一日告众曰:「吾武德中游庐山,登绝顶,望破头山,见紫云如盖,下有白气,横分六道,汝等会否?」
众皆默然。
弘忍曰:「莫是和尚他后横出一枝佛法否?」
师曰:「善。」
牛头法融
牛头山法融禅师,年十九,学通经史。寻阅大部般若,晓达真空。忽一日叹曰:「儒道世典,非究竟法。般若正观,出世舟航。」遂隐茅山,投师落发。后入牛头山幽栖寺北岩之石室,有百鸟衔花之异。
那个是道人
唐贞观中,师遥观牛头山气象,知彼山有奇异之人,乃躬自寻访。问寺僧:「此间有道人否?」
曰:「出家儿那个不是道人?」
师曰:「阿那个是道人?」
僧无对。别僧曰:「此去山中十里许,有一懒融,见人不起,亦不合掌,莫是道人么?」
师遂入山,见法融端坐自若,曾无所顾。
观是何人?
心是何物?
师问融曰:「在此作甚么?」
融曰:「观心。」
师曰:「观是何人?心是何物?」
融无对,便起作礼曰:「大德高栖何所?」
师曰:「贫道不决所止,或东或西。」
融曰:「还识道信禅师否?」
师曰:「何以问他?」
融曰:「向德滋久,冀一礼谒。」
师曰:「道信禅师,贫道是也。」
融曰:「因何降此?」
师曰:「特来相访,莫更有宴息之处否?」
融指后面曰:「别有小庵。」遂引师至庵所。
犹有这个在
遶庵,唯见虎狼之类。师乃举两手作怖势。
融曰:「犹有这个在。」
师曰:「这个是甚么?」
融无语。少选,师却于融宴坐石上书一佛字,融睹之竦然。
师曰:「犹有这个在。」
融未晓,乃稽首请说真要。
百千法门
同归方寸
师曰:
夫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
一切戒门、定门、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汝心。
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
一切因果,皆如梦幻。
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
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
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何殊?
更无别法,汝但任心自在,
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嗔,莫怀愁虑,
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
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
快乐无忧,故名为佛。
非心不问佛
融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
师曰:「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
真心任遍知
融曰:「既不许作观行,于境起时,心如何对治?」
师曰:
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
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
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
汝但随心自在,无复对治,
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异。
吾受璨大师顿教法门,今付于汝。
汝今谛受吾言,只住此山。
向后当有五人达者,绍汝玄化。
祖付法讫,遂返双峰终老。
示寂
高宗永徽辛亥岁闰九月四日,忽垂诫门人曰:
一切诸法,悉皆解脱。汝等各自护念,流化未来。
言讫安坐而逝。寿七十有二。塔于本山。明年四月八日,塔户无故自开,仪相如生。尔后,门人不敢复闭。
四祖—道信大师
「一切诸法,悉皆解脱。汝等各自护念,流化未来。」
中国禅宗四祖——道信大师
于唐高宗永徽辛亥岁九月四日,
安坐而逝之前,对门人如是垂示教诫。
四祖道信大师,生于陈国太建十二年(隋朝开皇前一年,公元五八○年),师俗姓司马,世居河内(今河南省沁阳县),后迁徙至蕲州广济县。在魏晋南北朝历史里,随着政变复杂,王朝更迭,地域分合,世态纷乱无常,道信大师,就是在这样的时代里成长。
虽说南朝佛教发展隆盛,据史书上记载:陈代有寺院一千二百三十二所,僧尼三万二千人,文武百官及文人学士,大都崇信佛教。但是当时许多道场景象式微,僧团规矩荡然无存,僧众们奔波忙碌也仅是为求三餐温饱,说不上了脱生死的修行,更谈不上弘法利生的度众愿行。
道信大师,自幼欣慕佛法的道理,生而超异常人,对佛法信解表现,更是犹如宿世熏习。初出家修行之际,并未有善知识引导,在动荡不安的时代中,却保持着洁身自爱的行谊,密怀斋检,庄严戒行,清净的行者风范,就像莲花出淤泥而不染。隋开皇十二年(公元五九二年),道信大师年仅十四岁,来到舒州皖公山礼拜三祖僧璨大师,说道:「愿和尚慈悲,教授解脱的法门。」
三祖说道:「什么绑缚了你?」
道信大师回答:「没有人绑缚我。」
祖曰:「那么何必更求解脱呢?」
在三祖几句话的启发下,道信大师豁然大悟,从此随侍三祖左右,嗣承三祖道风,收摄心念专注修行,胁不至席六十年。三祖屡次加以勘验,知道道信大师的根器因缘已成熟,便传付他衣钵,说偈道:「华种虽因地,从地种华生。若无人下种,华地尽无生。」从此以后道信大师,接引群品,广开禅门,是为禅宗四祖。
当时隋朝,出家为僧有一定的制度,按国家规定,必须先经国家定期举行考选,由僧众选举人员考核,通过方可剃度出家,再由国家分配到一定的寺院修行,这才是真正入了「僧籍」。道信大师初入僧门,正值国家兵荒马乱,人民流离失所,因缘际会下并没有得到国家剃度之允许,未能有一个合法的身份。但是要大行弘化,合法的身份是必要的方便,才能与世同存,化乐有情。所以参与考试,于吉州受戒,依国家分配,住于吉州。
隋大业十三年(公元六一七年),大师领众至吉州,适逢群盗围城,历经七旬而未能解除,城内泉井干涸,兵粮已经尽绝,大众皆感到忧惧,四祖便教导大众称念「摩诃般若波罗蜜」,此时城中群众人人一心,意志坚诚持诵。城外的盗贼这时遥望城中,看到城上彷佛有神兵守护,心生畏惧,互相告诫说:「城当中一定有异人,我们不可以冒然进攻!」便解围而去。
四祖道信大师游学南方近二十年,其中亦接触三论宗、天台宗,更能将诸多教法融合无碍,运用自在。唐武德七年(公元六二四年),返回蕲州,住破头山(即蕲州黄梅县双峰山)。在往黄梅县的路上,遇到一个小孩,观察这个孩童骨相奇秀,异乎常童。
便问他:「你姓什么?」
孩童回答道:「姓是有,但不是常姓。」
四祖问:「是什么姓?」
回答说:「是佛性。」
四祖又问他:「你没有姓吗?」
回答:「性空,故无。」
四祖默识这个孩童是个法器,宿世有因缘,便收为弟子,最后付法传衣,说偈:「华种有生性,因地华生生。大缘与性合,当生生不生。」这个孩童就是中国禅宗五祖——弘忍大师。
四祖弘扬禅法期间,向大师求法的学者、僧侣如云,大师随机度化,为四众弟子解诸迷津,无有疲厌。一天告诉大众说:「我在武德中游庐山,登绝顶时,望向破头山,见到紫云如盖,下有白气,向横分成六道,你们知道代表了什么吗?」大众皆默然,唯独弘忍说道:「难道是和尚日后会旁生一支法脉吗?」四祖说:「对。」四祖知道因缘到了,便亲自寻访,此即后来牛头山法融禅师,别立「牛头禅」。
法融禅师初见四祖问道:「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
四祖说:「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
法融禅师说:「既不许作观行,于境起时,心如何对治?」
四祖又说道:「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随心自在,无复对治,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异。我受僧璨大师顿教法门,今日付嘱于你。谛当信受我的叮嘱,只住此山。日后当有五人绍承你的法要,弘化一方。」四祖付法后,便返回破头山(即双峰山)终老,寿七十有二,建塔于东山黄梅寺。
四祖道信大师尽其一生以禅为本,以戒严身,性德超然,因之后五祖弘忍大师于黄梅东山弘传佛法,世人称其「东山法门」,尊称四祖为东山法门之初祖。唐大历年中,唐代宗敕谥「大医禅师」,塔铭号「慈云」,师着有《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门》、《菩萨戒作法》等书。
道信大师主要著述
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门——
(取自《楞伽师资记》巨赞法师眉批)
唐朝蕲州双峰山道信禅师,承粲禅师后。其信禅师,再敞禅门,宇内流布,有《菩萨戒法》一本,及制《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门》。与有缘根熟者,说我此法,要依《楞伽经》“诸佛心第一”,又依《文殊说般若经》“一行三昧”,即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
第一大段专明“理入”
《文殊说般若经》云:文殊师利言:世尊,云何名一行三昧?佛言:法界一相,系缘法界,是名一行三昧。若善男子、善女人欲入一行三昧,当先闻般若波罗蜜,如说修学,然后能入一行三昧,如法界缘,不退不坏不思议,无碍无相。善男子善女人欲入一行三昧,应处空闲,舍诸乱意,不取相貌,系心一佛,专称名字,随佛方所,端身正向,能於一佛念念相续,即是念中能见过去未来现在诸佛。何以故?念一佛功德无量无边,亦与无量诸佛功德无二,不思议佛法,等无分别,皆乘一如成最正觉,悉具无量功德、无量辩才。如是入一行三昧者,尽得恒沙诸佛法界无差别相。
夫身心方寸,举足下足,常在道埸;施为举动,皆是菩提。(注:以上说一行三昧)
《普贤观经》云:一切业障海,皆徙妄想生,若欲忏悔者,端坐念实相。是名第一忏悔。摒除三毒心、攀缘心、觉觏心。念佛心心相续,忽然澄寂,更无所缘念。《大品经》云:无所念者,是名念佛。何等名无所念?即念佛心,名无所念。离心无别有佛,离佛无别有心。念佛即是念心,求心即是求佛。所以者何?识无形,佛无相貌。若也知此道理,即是安心。常忆念佛,攀缘不起,则泯然无相,平等不二。入此位中,忆佛心谢,更不须征。即看此等心,即是如来真实法性之身,亦名正法,亦名佛性,亦名诸法实性实际,亦名净土,亦名菩提金刚三昧本觉等,亦名涅槃界、般若等。名虽无量,皆同一体,亦无能觏所觏之意。如是等心,要令清净,常现在前,一切诸缘,不能干乱。何以故?一切诸事,皆是如来一法身故。住是心中,诸结烦恼,自然除灭。于一麈中,具无量世界;无量世界,集一毛端,于其本事如故,不相妨碍。《华严经》云:有一经卷,在微麈中,见三千大干世界事。
第二大段善用其心
略举安心,不可具尽。其中善巧,出自方寸。略为后生疑者,假为一问:如来法身若此者,何故复有相好之身?(注:以上说无念安心)
信曰:正以如来法性之身清净圆满,一切像类悉于中现,而法性身无心起作,如玻璃镜悬在高堂,一切像悉于中现,镜亦无心,能现种种。经云:如来现世说法者,众生妄想故;今行者若修心尽净,则知如来常不说法,是乃为具足多闻。闻者,一切相也。是以经云:众生根有无量故,所以说法无量;说法无量故,義亦名无量義。无量義者,从一法生。其一法者,则无相也。无相不相,名为实相,则泯然清净是也。斯之诚言,则为证也。
坐时当觉,识心初动,运运流注,随其来去,皆令知之,以金刚慧责,犹如草木,无所别知,知无所知,乃名一切智。此是菩萨一相法门。
问:何者是禅师?
信曰:不为静乱所恼者,即是好禅师。用心人常住于止,心则沉没;久住于观,心则散乱。《法华经》云:佛自住大乘,如其所得法,定慧力庄严,以此度众生。
云何能得悟解法相,心得明净?
信曰:亦不念佛,亦不捉心,亦不看心,亦不计心,亦不思惟,亦不观行,亦不散乱,直任运;亦不令去,亦不令住,独一清净究竟处,心自明净。或可谛看,心即得明净,心如明镜,或可一年,心更明净;或可三五年,心更明净;或可因人为说,即得悟解;或可永不须说得解。经道:众生心性,比如宝珠没水,水浊珠隐;水清珠现。为谤三宝,破和合僧,诸见烦恼所污,贪嗔颠倒所染,众生不悟心性本来常清净。故为学者,取悟不同,有如此差别。今略出根缘不同,为人师者,善须识别。《华严经》云:普贤身相,犹如虚空,依于如如,不依佛国。解时佛国皆亦如,即如国皆不依。《涅槃经》云:有无边身菩萨,身量如虚空。又云:有善光故,犹如夏日。又云:身无边故,名大涅槃。又云:大般涅槃,其性广博。故知学者有四种人:有行有解有证上上人,无行有解有证中上人,有行有解无证中下人,有行无解无证下下人也。(注:以上说止观双修,解行并重。)
问:临时作若为观行?
信曰:直须任运。
又曰:用向西方不?
信曰:若知心本来不生不灭,究竟清净,即是净佛国土,更不须向西方。《华严经》云:无量劫一念,一念无量劫。须知一方无量方,无量方一方。佛为钝根众生,令向西方,不为利根人说也。深行菩萨入生死,化度众生,而无爱见。若见众生有生死,我是能度,众生是所度,不名菩萨。度众生如度空,何曾有来去。《金刚经》云:灭度无量众生,实无有众生得灭度者。所以初地菩萨初证一切空,后证得一切不空,即无分别智。亦是色即是空,非色灭空,色性是空。所以菩萨修学空为证。新学之人直见空者,此是见空,非真空也。修道得真空者,不见空与不空,无有诸见也。善须解色空義。学有心者,要须心路明净,悟解法相了了分明,然后乃当为人师耳。复须内外相称,理行不相违,决须断绝文字语言,有为圣道,独一净处,自证道果也。
或复有人,未了究竟法,为於名闻利养,教导众生,不识根缘利钝,似如有异,即皆印可。极为苦哉,苦哉!大祸。或见心路似如明净,即便印可。此人大坏佛法,自诳诳他。用心人有如此同异,并皆是相貌也,未为得心。真得心者,自识分明,久后法眼自开,善别虚之与伪。或复有人计身空无,心性亦灭,此是断见人,与外道同,非佛弟子。或有人计心是不灭,此是常见人,亦舆外道同。今明佛弟子,亦不计心性是灭,常度众生,不起爱见;常学智慧,愚智平等;常在禅定,静乱不二;常见众生,未曾是有,究竟不生不灭,处处现形;无有所闻,了知一切,未曾取舍;未曾分身,而身遍于法界。(注:以上说心路明净,善为人师)
第三大段旁征博引
又古时智敏法师训曰:学道之法,必须解行相扶,先知心之根源及诸体用,见理明净,了了分明无惑,然后功业可成。一解千徙,一迷万惑。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此非虚言。
《观无量寿经》云:诸佛法身,入一切众生心想,是心是佛,是心作佛。当知佛即是心,心外更无别佛也。略而言之,凡有五种:一者知心体,体性清净,体与佛同;二者知心用,用生法宝,起作恒寂,万惑皆如;三者常觉不停,觉心在前,觉法无相;四者常观身空寂,内外通同,入身于法界之中,未曾有碍;五者守一不移,动静常住,能令学者明见佛性,早入定门。
诸经观法,备有多种。傅大师所说,独举守一不移。先当修身审观,以身为本。又此身是四大、五阴之所合,终归无常,不得自在。虽未坏灭,毕竟是空。《维摩经》云:是身如浮云,须臾变灭。又常观自身空净如影,可见不可得。智从影中生,毕竟无处所,不动而应物,变化无有穷。空中生六根,六根亦空寂,所对六尘境,了知是萝幻。如眼见物时,眼中无有物。如镜照面像,了了极分明,空中现形影,镜中亦无物。当知人面不来入镜中,镜亦不往入人面。如此委曲,知镜之与面,从本以来不出不入,不去不来,即是如来之義。如此细分判,眼中与镜中,本来常空寂,镜照眼照同,是故将为比。鼻舌诸根等,其義亦复然。知眼本来空,凡所见色者,须知是他色;耳闻声时,知是他声;鼻闻香时,知是他香;舌别味时,知是他味;意对法时,知是他法;身受触时,知是他触。如此观察,知是为观空寂。见色,知是不受;不受色,色即是空。空即无相,无相即无作。此是解脱门。学者得解脱,诸根例如此。复重言说,常念六根空,寂而无闻见。《遗教经》云:是时中夜,寂然无声。常知如来说法,以空寂为本。常念六根空寂,恒如中夜时。昼日所见闻,皆是身外事,身中常空净。
守一不移者,以此空净眼,住意看一物,无间昼夜时,专精常不动,其心欲驰散,急手还摄来,如绳系鸟足,欲飞还掣取,终日看不已,泯然心自定。《维摩经》云:摄心是道埸,此是摄心法。《法华经》云:从无数劫来,除睡常摄心,以此诸功德,能生诸禅定。《遗教经》云:五根者,心为其主,制之一处,无事不辨。此是也。
前所说五事,并是大乘正理,皆依经文所陈,非是理外妄说。此是无漏业,亦是究竟義。超过声闻地,直趣菩萨道。闻者宜修行,不须致疑惑。如人学射,初射大准,次中小准,次中大的,次中小的,次中一毛,次破一毛作百分,次中百毛之一分,次后箭射前箭,筈筈相拄,不令箭落。喻人习道,念念住心,心心相续,无暂间念,正念不断,正念现前。又经云:以智慧箭,射三解脱门,筈筈相拄,勿令落地。又如钻火,未热而息,虽欲得火,火难可得。又如家有如意珠,所求无不得,忽然而遗失,忆念无忘时。又如毒箭入肉,竿出镞犹在,如此受苦痛,亦无暂忘时。念念常在心,其状当如是。此法秘要,不得传非其人。非是惜法不传,但恐前人不信。陷其镑法之罪。必须择人,不得造次辄说。慎之慎之。法海虽无量,行之在一言。得意即忘言,一言亦不用。如此了了知,是为得佛意。
若初学坐禅时,于一静处,直观身心、四大五阴、眼耳鼻舌身意及贪嗔痴,若善若恶,若怨若亲,若凡若圣,及至一切诸法,应当观察:从本以来空寂,不生不灭,平等无二;从本以来无所有,究竟寂灭;从本以来清净解脱。不问昼夜,行住坐卧,常作此观,即知自身犹如水中月,如镜中像,如热时炎,如空谷响。若言是有,处处求之不可见;若言是无,了了恒在眼前。诸佛法身皆亦如是。即知自身从无量劫已来毕竟未曾生;从今已去,亦毕竟无人死。若能常作如是观者,即是真实忏悔。千劫万劫,极重恶业,即自消灭;唯除疑惑不能生信,此人不能悟入。若生信,依此行者,无不得入,无生正理。(注:以上说静处观心)
复次,若心缘异境,觉起时,即观起处毕竟不起。此心缘生时,不从十方来,去亦无所至。常观攀缘,觉观、妄识、思想、杂念、乱心不起,即得粗住。若得住心,更无缘虑,随分寂定,亦得随分息诸烦恼毕,故不造新,名为解脱。看心绪烦热,同乱昏沉,亦即且从散适,徐徐安置,令其得便,心自安净。唯须猛利,如救头然,不得懈怠,努力努力!(注:以上随分寂定)
初学坐禅看心,独坐一处,先端身正坐,宽衣解带,放身纵体,自按摩七八番,令腹中嗌气出尽,即滔然得性,清虚恬静。身心调适;能安心神,则窈窈冥冥,气息清冷,徐徐敛心,神道清利,心地明净。观察分明,内外空净,即心性寂灭;如其寂灭,则圣心显矣。性虽无形,志节恒在。然幽灵不竭,常存朗然,是名佛性。见佛性者,永离生死,名出世人。是故《维摩经》云:豁然还得本心。信其然也。悟佛性者,是名菩萨人,亦名悟道人,亦名识理人,亦名达士,亦名得性人。是故经云:一句深神,历劫不朽。(注:以上说身心调适)
初学者前方便也。故知修道有方便,此即圣心之所会。
凡舍身之法,先定空空心,使心境寂静,铸想玄寂,令心不移。心性寂定,即断攀缘,窈窈冥冥,凝净心虚,则夷泊恬平,泯然气尽,住清净法身,不受后有。若起心失念,不免受生也。此是前定心境,法应如是。此是作法。法本无法;无法之法,始名为法。法则能作,夫无作之法,真实法也。是以经云:空无作,无愿,无相,则真解脱。以是義故,实法无作。舍身法者,即假想身根,看心境明地,即用神明推策。(注:以上说舍身之法)
大师云:庄子说:天地一指,万物一焉。《法句经》云:一亦不为一,为欲破诸数。浅智之所闻,谓一以为一。故庄子犹滞一也。老子云: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外虽亡想,内尚存心。《华严经》云:不著不二法,以无一二故。《维摩经》云:心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即是证。故知老子滞于精识也。《涅槃经》云:一切众生有佛性。容可说墙壁瓦石而非佛性,云何能说法?又,《天亲论》云:应化非真佛,亦非说法者。(注:以上说老庄子不究竟)
慧能大师简介
西天卅三祖,东土六祖。(公元638-713年)
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
六祖慧能大师者,俗姓卢氏,其先范阳人。父行【王舀】,武德中左官于南海之新州,遂占籍焉。母李氏,感异梦,觉而异香满室,因有娠,六年乃生,毫光腾空。黎明有僧来语祖之父曰:「此子可名『慧能』。」父曰:「何谓也?」僧曰:「『慧』者,以法慧济众生;『能』者,能作佛事。」语毕,不知所之。祖不饮母乳,遇夜,神人灌以甘露。三岁丧父,其母守志。鞠养及长,家尤贫篓,师樵采以给。一日负薪至市中,闻客读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有所感悟,而问客曰:「此何法也?得于何人?」客曰:「此名金刚经,得于黄梅忍大师。」祖遽告其母以为法寻师之意。直抵韶州,遇高行士刘志略,结为交友。尼无尽藏者,即志略之姑也。常读涅盘经,师暂听之,即为解说其义,于是居人竞来瞻礼。
近有宝林古寺旧地,众议营缉,俾祖居之。四众雾集,俄成宝坊。祖一日忽自念曰:「我求大法,岂可中道而止。」明日遂行,至乐昌县西山石室间遇智远禅师。祖遂请益。远曰:「观子神姿爽拔,殆非常人。吾闻西域菩提达磨传心印于黄梅,汝当往彼参决。」祖辞去,直造黄梅之东山,即唐咸亨二年也。忍大师一见,默而识之。后传衣法,令隐于怀集四会之间。至仪凤元年丙子正月八日,届南海,遇印宗法师于法性寺讲涅盘经,闻二僧对论,幡动风动,进言:「仁者心动」,印宗乃知是黄梅传人,执弟子之礼,请授禅要。因请出所传信衣,悉令瞻礼。
至正月十五日,会诸名德,为之剃发。二月八日,就法性寺智光律师授满分戒。其戒坛,即宋朝求那跋陀三藏之所置也。三藏记云:「后当有肉身菩萨在此坛受戒。」又梁末真谛三藏于坛之侧手植二菩提树,谓众曰:「却后一百二十年,有大开士于此树下演无上乘,度无量众。」祖具戒已,于此树下开东山法门,宛如宿契。
明年二月八日,忽谓众曰:「吾不愿此居,欲归旧隐。」即印宗与缁白千余人,送祖归宝林寺。韶州刺史韦据,请于大梵寺转妙法轮,并受无相心地戒。门人纪录,目为坛经,盛行于世。后返曹溪,雨大法雨,学者不下千数。中宗神龙元年降韶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并推让曰:南方有能禅师,密受忍大师衣法,可就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慈念,速赴上京。」祖上表辞疾,愿终林麓。简因请法,豁然大悟。礼辞归阙,表奏祖语。有诏谢师,并赐磨衲袈裟、绢五百匹、宝钵一口。
十二月十九日,敕改古宝林为中兴寺。三年十一月十八日,又敕韶州刺史重加崇饰,赐额为法泉寺。祖新州旧居为国恩寺。
祖说法利生,经四十载,其年七月六日,命弟子往新州国忠寺,建报恩塔,仍令倍工。先天二年七月一日,谓门人曰:「吾欲归新州,汝速理舟楫。」时大众哀慕,乞师且住。祖曰:「诸佛出现,犹示涅盘。有来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归必有所。」众曰:「师从此去,早晚却回。」祖曰:「叶落归根,来时无口。」又问:「师之法眼,何人传受?」祖曰:「有道者得,无心者通。」又问:「后莫有难否?」祖曰:「吾灭后五六年,当有一人来取吾首。听吾记曰:头上养亲,口里须餐,遇满之难,杨柳为官。」」又曰:「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萨从东方来,一在家,一出家。同时兴化,建立吾宗,缔缉伽蓝,昌隆法嗣。」言讫,往新州国恩寺,沐浴跏趺而化,异香袭人,白虹属地。即其年八月三日也。时韶新两郡,各修灵塔,道俗莫决所之。两郡刺史,共焚香祝曰:「香烟引处,即师之欲归焉。」时炉香腾涌,直贯曹溪。以十一月十三日入塔,寿七十六。
时韶州刺史韦据撰碑,门人忆念取首之记,遂先以铁叶漆布固护师颈。塔中有达磨所传信衣。﹝西域屈眴布也,缉木绵华心织成。后人以碧绢为里。﹞中宗赐磨衲宝钵,以辩塑真道具等,主塔侍者尸之。开元十年壬戌八月三日,夜半,忽闻塔中如拽铁索声,僧众惊起,见一孝子从塔中走出,寻见师颈有伤,具以贼事闻于州县。县令杨侃、刺史柳无忝得牒,切加擒捉。五月于石角村捕得贼人,送韶州鞠问。云:「姓张名净满,汝州梁县人,于洪州开元寺受新罗僧金大悲钱二十千,令取六祖大师首,归海东供养。」柳守闻状,未即加刑,乃躬至曹溪,问祖上足令韬曰:「如何处断?」韬曰:「若以国法论,理须诛夷;但以佛教慈悲,冤亲平等,况彼欲求供养,罪可恕矣。」柳守嘉叹曰:「始知佛门广大。」遂赦之。
上元元年肃宗遣使就请师衣钵,归内供养,至永泰元年(公元七六五年)五月五日,代宗梦六祖大师请衣钵。七日,敕刺史杨瑊曰:「朕梦感禅师请传法袈裟却归曹溪。今遣镇国大将军刘崇景顶戴而送,朕谓之国宝。卿可于本寺如法安置。专令僧众,亲承宗旨者,严加守护,勿令遣坠。」后或为人偷窃,皆不远而获,如是者数四。宪宗谥大鉴禅师,塔曰元和灵照。皇朝开宝初,王师平南海刘氏,残兵作梗,祖之塔庙,鞠为煨烬,而真身为守塔僧保护,一无所损。寻有制兴修,功未竟,会太宗皇帝即位,留心禅宗,颇增壮丽焉。
六祖之嗣法弟子有四十余人,以南岳怀让、青原行思、南阳慧忠、永嘉玄觉、荷泽神会为著名。南岳怀让从六祖蒙受心印,住般若寺,接化达三十年,嗣法弟子有九人,以马祖道一居首座。马祖于江西龚公山举扬禅法,机锋峻烈,开喝棒竖拂之禅风,世称「洪州宗」。马祖门下百余人,以百丈怀海、南泉普愿、西堂智藏、大梅法常、章敬怀晕、大珠慧海为着。
人有南北,
佛性岂然?
咸亨中师自新州参谒五祖。祖问曰:「汝自何来?」
师曰:「岭南。」
祖曰:「欲须何事?」
师曰:「唯求作佛。」
祖曰:「岭南人无佛性,若为得佛?」
师曰:「人即有南北,佛性岂然?」
祖知是异人,乃诃曰:「着槽厂去。」
轮刀上阵
经八月,祖知付授时至,一日唤诸门人总来:「吾向汝说,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终日只求福田,不求出离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能,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来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迟滞;思量即不中用,见性之人,言下须见,若如此者,轮刀上阵,亦得见之。」
菩提本无树
时会下七百余僧。上座神秀者,学通内外,众所宗仰,乃于廊壁书一偈曰: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祖见此偈,知是神秀所述,乃赞叹曰:「后代依此修行,亦得胜果。」师在碓坊,忽聆诵偈,知未了,因请别驾张日用于秀偈之侧,另书一偈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祖后见此偈曰:「此是谁作,亦未见性。」
米熟矣
次日,祖潜至碓坊,见师腰石舂米,语曰:「求道之人,当如是乎?」乃问曰:「米熟也未?」师曰:「米熟久矣,犹欠筛在。」祖以杖击碓三下而去。师即会祖意,三鼓入室;祖以袈裟遮围,不令人见,为说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师言下大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遂启祖言:
何期自性,本自清净;
何期自性,本不生灭;
何期自性,本自具足;
何期自性,本无动摇;
何期自性,能生万法。
祖谓师曰:「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若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师、佛。」遂传顿教及衣钵。云:「诸佛出世为一大事,故随机大小而引导之,遂有十地、三乘、顿渐等旨,以为教门。然以无上微妙、秘密圆明、真实正法眼藏付于上首大迦叶尊者,展转传授二十八世。至达磨届于此土,得可大师承袭以至于今,以法宝及所传袈裟用付于汝。善自保护,无令断绝。」
风动幡动
师一日思惟:「时当弘法,不可终避。」遂出至广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师讲涅盘经。因二僧论风幡义,一曰风动,一曰幡动,议论不已。师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一众骇然,印宗知是五祖传人,延至上席,征诘奥义,因欢喜合掌,言:「某甲讲经,犹如瓦砾;仁者论义,犹如真金。」告四众曰:「印宗具足凡夫,今遇肉身菩萨。」请出所传信衣,悉令瞻礼。于是为慧能剃发,愿事为师。
坛经般若品节录
善知识,心量广大,遍周法界;用了即了了分明,应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来去自由,心体无滞,即是般若。心量大事,不行小道。口莫终日说空,心中不修此行;恰似凡人,自称国王,终不可得,非吾弟子。善知识,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着境,即烦恼;后念离境,即菩提。善知识,我此法门,从一般若,生八万四千智能。何以故?为世人有八万四千尘劳。若无尘劳,智能常现,不离自性。悟此法者,即是无念、无忆、无着。不起诳妄,用自真如性,以智能观照;于一切法不取不舍,即是见性成佛道。迷心外见,修行觅佛,未悟自性,即是小根;若开悟顿教,不执外修,但于自心常起正见,烦恼尘劳,常不能染,即是见性。若起正真般若观照,一剎那间,妄念俱灭。若识自性,一悟即至佛地。何名无念?若见一切法,心不染着,是为无念。用即遍一切处,亦不着一切处;但净本心,使六识出六门,于六尘中,无染无杂,来去自由,通用无滞,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脱,名无念行。
无相颂
说通及心通如日处虚空唯传见性法出世破邪宗
法即无顿渐迷悟有迟疾只此见性门愚人不可悉
说即虽万般合理还归一烦恼暗宅中常须生慧日
邪来烦恼至正来烦恼除邪正俱不用清净至无余
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净心在妄中但正无三障
世人若修道一切尽不妨常自见己过与道即相当
色类自有道各不相妨恼离道别觅道终生不见道
波波度一生到头还自懊欲得见真道行正即是道
自若无道心闇行不见道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
若见他人非自非却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过
但自却非心打除烦恼破憎爱不关心长伸两脚卧
欲拟化他人自须有方便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现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
正见名出世邪见名世间邪正尽打却菩提性宛然
此颂是顿教亦名大法船迷闻经累劫悟则剎那间
慧能大师主要著述
六祖大师法宝坛经一讲
◎悟法传衣第一
时大师至宝林。韶州韦刺史名璩。与官僚入山。请师于大梵寺讲堂为众开缘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师升座次。刺史官僚三十余人。儒宗学士三十余人。僧尼道俗一千余人。同时作礼。愿闻法要。大师告曰。善知识。总净心念摩诃般若波罗蜜。大师良久复告众曰。善知识。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善知识。且听惠能行由得法事意。能严父本贯范阳。左降流于岭南。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遗。移来南海。艰辛贫乏。于市卖柴。时有一客买柴。使令送至客店。客收去。能得钱。却出门外。见一客诵经。能一闻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心即开悟。遂问客诵何经。客曰。金刚经。复问从何所来持此经典。客云。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来。其寺是五祖忍大师在彼主化。门人一千有余。我到彼中礼拜。听受此经。大师常劝僧俗但持金刚经即自见性。直了成佛。能闻说。宿昔有缘。乃蒙一客取银十两与能。令充老母衣粮。教便往黄梅礼拜五祖。能安置母毕。即便辞亲。不经三十余日。便至黄梅礼拜五祖。问能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能对曰。弟子是岭南新州百姓。远来礼师。惟求作佛。不求余物。祖言。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若为堪作佛。能曰。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祖更欲与语。且见徒众总在左右。乃令随众作务。予曰。惠能启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能。不离自性。即是福田。未审和尚教作何务。祖云。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着槽厂去。能退至后院。有一行者差能破柴踏碓。经八月余。祖一日见能曰。吾思汝之见可用。恐有恶人害汝。遂不与汝言。知之否。能曰。弟子亦知师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觉。祖一日唤诸门人总来。吾向汝说。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终日只求福田。不求出离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能。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来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迟滞。思量即不中用。见性之人。言下须见。若如此者。轮刀上阵亦得见之。众得处分。退而递相谓曰。我等众人不须澄心用意作偈将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现为教授师。必是他得。我辈谩作偈颂。枉用心力。诸人闻语。总皆息心。咸言。我等已后依止秀师。何烦作偈。神秀思惟。诸人不呈偈者。为我与他为教授师。我须作偈将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见解深浅。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觅祖即恶。却同凡心夺其圣位奚别。若不呈偈。终不得法。大难。大难。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间。拟请供奉卢珍画楞伽经变相及五祖血脉图流传供养。神秀作偈成已。数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体汗流。拟呈不得。前后经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秀乃思惟。不如向廊下书着。从他和尚看见。忽若道好。即出礼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数年受人礼拜。更修何道。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执灯。书偈于南廊壁间。呈心所见。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秀书偈了。便却归房。人总不知。秀复思惟。五祖明日见偈欢喜。即我与法有缘。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业障重。不合得法。圣意难测。房中思想。坐卧不安。直至五更。祖已知神秀入门未得。不见自性。天明。祖唤卢供奉来。向南廊壁间绘画图相。忽见其偈。报言。供奉却不用画。劳尔远来。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但留此偈。与人诵持。依此偈修。免堕恶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门人炷香礼敬。尽诵此偈。即得见性。门人诵偈。皆叹善哉。祖三更唤秀入堂。问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实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能否。祖曰。汝作此偈。未见本性。只到门外。未入门内。如此见解。觅无上菩提。了不可得。无上菩提。须得言下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不生不灭。于一切时中。念念自见。万法无滞。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实。若如是见。即是无上菩提之自性也。汝且去一两日思惟。更作一偈。将来吾看;汝偈若入得门。付汝衣法。神秀作礼而出。又经数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犹如梦中。行坐不乐。复两日。有一童子于碓房过。唱诵其偈。能一闻。便知此偈未见本性。虽未蒙教授。早识大意。遂问童子曰。诵者何偈。童子言。尔这獦獠。不知大师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传付衣法。令门人作偈来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为第六祖。神秀上座于南廊壁上书无相偈。大师令人皆诵此偈。依此偈修。免堕恶道。能曰。我亦要诵此。结来生缘。同生佛地。上人。我此踏碓八个余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礼拜。童子引至偈前作礼。能曰。能不识字。请上人为读。时有江州别驾姓张名日用。便高声读。能闻已。因自言亦有一偈。望别驾为书。别驾言。獦獠。汝亦作偈。其事希有。能启别驾言。欲学无上菩提。不得轻于初学。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没意智。若轻人。即有无量无边罪。别驾言。汝但诵偈。吾为汝书。汝若得法。先须度吾。勿忘此言。能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书此偈已。徒众总惊。无不嗟讶。各相谓言。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时。使他肉身菩萨。祖见众人惊怪。恐人损害。遂将鞋擦了偈云。亦未见性。众人疑息。次日。祖潜至碓坊。见能腰石舂米。语曰。求道之人。为法忘躯。当如是乎。即问曰。米熟也未。能曰。米熟久矣。犹欠筛在。祖以杖击碓三下而去。能即会祖意。三鼓入室。祖以袈裟遮围。不令人见。为说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能言下大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遂启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祖知悟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师。佛。三更受法。人尽不知。便传顿教心法及衣钵。云。汝为第六代祖。善自护念。广度有情。流布将来。无令断绝。听吾偈曰。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既无种。无性亦无生。祖复曰。昔达摩大师初来此土。人未之信。故传此衣以为信体。代代相承。法则以心传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传本体。师师密付本心。衣为争端。止汝勿传。若传此衣。命如悬丝。汝须速去。恐人害汝。能曰。向甚处去。祖云。逢怀则止。遇会则藏。惠能三更领得衣钵。云。能本是南中人。久不知此山路。如何出得江口。五祖言。汝不须忧。吾自送汝。祖相送直至九江。驿边有一只船子。祖令惠能上船。五祖把橹自摇。惠能言。请和尚坐。弟子合摇橹。五祖云。合是吾渡汝。能云。迷时师度。悟了自度。度名虽一。用处不同。惠能生在边方。语音不正。蒙师付法。今已得悟。只合自性自度。祖云。如是如是。以后佛法。由汝大行。汝去三年。吾方逝世。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说。佛法难起。能辞违祖已。发足南行。两月中间。至大庾岭。五祖归。数日不上堂。众疑。诣问曰。和尚少病少恼否。曰。病即无。衣法已南矣。问谁人传授。曰。能者得之。众乃知焉。逐后数百人来。欲夺衣钵。一僧俗姓陈名惠明。先是四品将军。性情粗糙。极意参寻。为众人先。趁及于能。能掷下衣钵于石上。云。此衣表信。可力争耶。能隐于草莽中。惠明至。提掇不动。乃唤云。行者行者。我为法来。不为衣来。能遂出坐盘石上。惠明作礼。云。望行者为我说法。能云。汝既为法而来。可屏息诸缘。勿生一念。吾为汝说。良久谓明曰。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哪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惠明言下大悟。复问云。上来密语密意外。还更有密意否。能云。与汝说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边。明曰。惠明虽在黄梅。实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惠明师也。能曰。汝若如是。吾与汝同师黄梅。善自护持。明又问。惠明今后向甚处去。能曰。逢袁则止。遇蒙则居。明礼辞。明回至岭下。谓趁众曰。向陟崔嵬。竟无踪迹。当别道寻之。趁众咸以为然。能后至曹溪。又被恶人寻逐。乃于四会县避难猎人队中。凡经一十五载。时与猎人随宜说法。猎人常令守网。每见生命尽放之。每至饭时。以菜寄煮肉锅。或问。则对曰。但吃肉边菜。一日思惟。时当弘法。不可终遯。遂出至广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师讲涅盘经。时有风吹幡动。一僧云。风动;一僧云。幡动。议论不已。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一众骇然。印宗延至上席。征诘奥义。见能言简理当。不由文字。宗云。行者定非常人。久闻黄梅衣法南来。莫是行者否。能曰。不敢。宗于是执弟子礼。告请传来衣钵出示大众。印复问曰。黄梅付嘱。如何指授。能曰。指授即无。唯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宗曰。何不论禅定解脱。谓曰。为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宗又问。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能曰。法师讲涅盘经。经明见佛性。是佛法不二之法。如涅盘经高贵德王菩萨白佛言。犯四重禁。作五逆罪。及一阐提等。当断善根佛性否。佛言。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无常。佛性非常非无常。是故不断。名为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是名不二。蕴之与界。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佛性。印宗闻说。欢喜合掌言。某甲讲经。犹如瓦砾。仁者论义。犹如真金。于是为能剃发。愿事为师。能遂于菩提树下开东山法门。能于东山得法。辛苦受尽。命似悬丝。今日得与史君官僚僧尼道俗同此一会。莫非累劫之因。亦是过去生中供养诸佛。同种善根。方始得闻如上顿教得法之因。教是先圣所传。不是惠能自智。愿闻先圣教者。各令净心。闻了各自除疑。如先世圣人无别。师复告众曰。善知识。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缘心迷。不能自悟。须假大善知识示导见性。当知愚人智人。佛性本无差别。只缘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吾今为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使汝等各得智能。志心谛听。吾为汝说。善知识。世人终日口念般若。不识自性般若。犹如说食不饱。口但说空。万劫不得见性。终无有益。善知识。摩诃般若波罗蜜是梵语。此言大智能到彼岸。此须心行。不在口念。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电。口念心行。则心口相应。本性是佛。离性无别佛。何名摩诃。摩诃是大。心量广大。犹如虚空。无有边畔。亦无方圆大小。亦非青黄赤白。亦无上下长短。亦无瞋无喜。无是无非。无善无恶。无有头尾。诸佛剎土。尽同虚空。世人妙性本空。无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复如是。善知识。莫闻吾说空便即着空。第一莫着空。若空心静坐。即着无记空。善知识。世界虚空。能含万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涧。草木丛林。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堂地狱。一切大海。须弥诸山。总在空(虚空)中。世人性空。亦复如是。善知识。自性能含万法。是大。万法在诸人性中。若见一切人恶之与善。尽皆不取不舍。亦不染着。心如虚空。名之为大。故曰摩诃。善知识。迷人口说。智者心行。又有迷人。空心静坐。百无所思。自称为大。此一辈人。不可与语。为邪见故。善知识。心量广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应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来自由。心体无滞。即是般若。善知识。一切般若智。皆从自性而生。不从外入。莫错用意。名为真性自用。一真一切真。心量大事。不行小道。口莫终日说空。心中不修此行。恰似凡人自称国王。终不可得。非吾弟子。善知识。何名般若。般若者。唐言智能也。一切处所。一切时中。念念不愚。常行智能。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世人愚迷。不见般若。口说般若。心中常愚。当自言我修般若。念念说空。不识真空。般若无形相。智能心即是。若作如是解。即名般若智。何名波罗蜜。此西国语。唐言到彼岸。解义离生灭。着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通流。即名为彼岸。故号波罗蜜。善知识。迷人口念。当念之时。有妄有非。念念若行。是名真性。悟此法者。是般若法。修此行者。是般若行。不修即凡。一念修行。自身等佛。善知识。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着境。即烦恼。后念离境。即菩提。善知识。摩诃般若波罗蜜。最尊最上最第一。无住无往亦无来。三世诸佛皆从中出。当用大智能打破五蕴烦恼尘劳。如此修行。定成佛道。变三毒为戒定慧。善知识。我此法门。从一般若生八万四千智能。何以故。为世人有八万四千尘劳。若无尘劳。智能常现。不离自性。悟此法者。即是无念无忆无着。不起诳妄。用自真如性。以智能观照。于一切法不取不舍。即是见性成佛道。善知识。若欲入甚深法界及般若三昧者。须修般若行。持诵金刚般若经。即得见性。当知此功德无量无边。经中分明赞叹。莫能具说。此法门是最上乘。为大智人说。为上根人说。小根小智人闻。心生不信。何以故。譬如。天龙下雨于阎浮提。城邑聚落悉皆漂流。如漂枣叶。若雨大海。不增不减。若大乘人。若最上乘人。闻说金刚经。心开悟解。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能常观照故。不假文字。譬如雨水。不从天有。元是龙能兴致。令一切众生一切草木有情无情。悉皆蒙润。百川众流却入大海合为一体。众生本性般若之智。亦复如是。善知识。小根之人。闻此顿教。犹如草木。根性小者。若被大雨。悉皆自倒。不能增长。小根之人。亦复如是。元有般若之智。与大智人更无差别。因何闻法不自开悟。缘邪见障重。烦恼根深。犹如大云覆盖于日。不得风吹。日光不现。般若之智亦无大小。为一切众生自心迷悟不同。迷心外见。修行觅佛。未悟自性。即是小根。若闻悟顿教。不执外修。但于自心常起正见。烦恼尘劳常不能染。即是见性。善知识。内外不住。去来自由。去除执心。通达无碍。能修此行。与般若经本无差别。善知识。一切修多罗及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经。皆因人置。因智能性。方能建立。若无世人。一切万法本自不有。故知万法本自人兴。一切经书。因人说有。缘其人中有愚有智。愚为小人。智为大人。愚者问于智人。智者与愚人说法。愚人忽然悟解心开。即与智人无别。善知识。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故知万法尽在自心。何不从自心中顿见真如本性。菩萨戒经云。我本元自性清净。若识自心见性。皆成佛道。净名经云。实时豁然。还得本心。善知识。我于忍和尚处。一闻言下便悟。顿见真如本性。是以将此教法流行。令学道者顿悟菩提。各自观心。自见本性。若自不悟。须觅大善知识解最上乘法者直示正路。是善知识有大因缘。所谓化导令得见性。一切善法因善知识能发起故。三世诸佛。十二部经。在人性中本自具有。不能自悟。须求善知识指示方见。若自悟者。不假外求。若一向执谓须要他善知识望得解脱者。无有是处。何以故。自心内有知识自悟。若起邪迷妄念颠倒外善知识。虽有教授。救不可得。若起正真般若观照。一剎那间妄念俱灭。若识自性。一悟即至佛地。善知识。智能观照。内外明彻。识自本心。若识本心。即本解脱。若得解脱。即是般若三昧。般若三昧。即是无念。何名无念。若见一切法。心不染着。是为无念。用即遍一切处。亦不着一切处。但净本心。使六识出六门。于六尘中无染无杂。来去自由。通用无滞。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脱。名无念行。若百物不思。当令念绝。即是法缚。即名边见。善知识。悟无念法者。万法尽通。悟无念法者。见诸佛境界。悟无念法者。至佛地位。善知识。后代得吾法者。将此顿教法门。于同见同行。发愿受持如事佛故。终身而不退者。定入圣位。然须传授从上以来默传分付。不得匿其正法。若不同见同行。在别法中。不得传付。损彼前人。究竟无益。恐愚人不解。谤此法门。百劫千生断佛种性。善知识。吾有一无相颂。各须诵取。在家出家。但依此修。若不自修。惟记吾言。亦无有益。听吾颂曰。说通及心通。如日处虚空。唯传见性法。出世破邪宗。法即无顿渐。迷悟有迟疾。只此见性门。愚人不可悉。说即虽万般。合理还归一。烦恼暗宅中。常须生慧日。邪来烦恼至。正来烦恼除。邪正俱不用。清净至无余。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净心在妄中。但正无三障。世人若修道。一切尽不妨。常自见己过。与道即相当。色类自有道。各不相妨恼。离道别觅道。终身不见道。波波度一生。到头还自懊。欲得见真道。行正即是道。自若无道心。闇行不见道。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若见他人非。自非却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过。但自却非心。打除烦恼破。憎爱不关心。长伸两脚卧。欲拟化他人。自须有方便。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现。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正见名出世。邪见是世间。邪正尽打却。菩提性宛然。此颂是顿教。亦名大法船。迷闻经累劫。悟则剎那间。师复曰。今于大梵寺说此顿教。普愿法界众生言下见性成佛。时韦史君与官僚道俗闻师所说。无不省悟。一时作礼。皆叹善哉。何期岭南有佛出世。
◎释功德净土第二
次日。韦剌史为师设大会斋。斋讫。剌史请师升座。同官僚士庶肃容再拜。问曰。弟子闻和尚说法。实不可思议。今有少疑。愿大慈悲特为解说。师曰。有疑即问。吾当为说。韦公曰。和尚所说可不是达摩大师宗旨乎。师曰。是。公曰。弟子闻达摩初化梁武帝。帝问云。朕一生造寺供僧布施设斋有何功德。达摩言实无功德。弟子未达此理。愿和尚为说。师曰。实无功德。勿疑先圣之言。武帝心邪。不知正法。造寺供养布施设斋。名为求福。不可将福便为功德。功德在法身中。不在修福。师又曰。见性是功。平等是德。念念无滞。常见本性真实妙用。名为功德。内心谦下是功。外行于礼是德。自性建立万法是功。心体离念是德。不离自性是功。应用无染是德。若觅功德法身。但依此作。是真功德。若修功德之人。心即不轻。常行普敬。心常轻人。吾我不断。即自无功。自性虚妄不实。即自无德。为吾我自大。常轻一切故。善知识。念念无间是功。心行平直是德;自修性是功。自修身是德。善知识。功德须自性内见。不是布施供养之所求也。是以福德与功德别。武帝不识真理。非我祖师有过。又问。弟子常见僧俗念阿弥陀佛。愿生西方。请和尚说。得生彼否。愿为破疑。师言。使君善听。惠能与说。世尊在舍卫城中说西方引化。经文分明。去此不远。若论相说。里数有十万八千。即身中十恶八邪。便是说远。说远为其下根。说近为其上智。人有两种。法无两般。迷悟有殊。见有迟疾。迷人念佛求生于彼。悟人自净其心。所以佛言。随其心净即佛土净。使君东方人。但心净即无罪。虽西方人。心不净亦有愆。东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国。凡愚不了自性。不识身中净土。愿东愿西。悟人在处一般。所以佛言。随所住处恒安乐。使君心地但无不善。西方去此不遥。若怀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难到。今劝善知识。先除十恶。即行十万。后除八邪。乃过八千。念念见性。常行平直。到如弹指。便睹弥陀。使君但行十善。何须更愿往生。不断十恶之心。何佛即来迎请。若悟无生顿法。见西方只在剎那。不悟念佛求生。路遥如何得达。惠能与诸人移西方于剎那间。目前便见。各愿见否。众皆顶礼云。若此处见。何须更愿往生。愿和尚慈悲。便现西方。普令得见。师言。大众。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是门。外有五门。内有意门。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性在王在。性去王无。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心坏。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慈悲即是观音。喜舍名为势至。能净即释迦。平直即弥陀。人我是须弥。邪心是海水。烦恼是波浪。毒害是恶龙。虚妄是鬼神。尘劳是鱼鳖。贪瞋是地狱。愚痴是畜生。善知识。常行十善。天堂便至。除人我。须弥倒。无邪心。海水竭。烦恼无。波浪灭。毒害除。鱼龙绝。自心地上觉性如来。放大光明。外照六门清净。能破六欲诸天。自性内照。三毒即除。地狱等罪一时消灭。内外明彻。不异西方。不作此修。如何到彼。大众闻说。了然见性。悉皆礼拜。俱叹善哉。唯言。普愿法界众生。闻者一时悟解。师言。善知识。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家能行。如东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人心恶。但心清净。即是自性西方。韦公又问。在家如何修行。愿为教授。师言。吾与大众作无相颂。但依此修。常与吾同处无别。若不依此修。剃发出家。于道何益。颂曰。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恩则亲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若能钻木出火。淤泥定生红莲。苦口的是良药。逆耳必是忠言。改过必生智能。护短心内非贤。日用常行饶益。成道非由施钱。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师复曰。善知识。总须依偈修行。见取自性。直成佛道。法不相待。众人且散。吾归曹溪。众若有疑。却来相问。时刺史官僚。在会善男信女。各得开悟。信受奉行。
◎定慧一体第三
师示众云。善知识。我此法门。以定慧为本。大众勿迷。言定慧别。定慧一体。不是二。定是慧体。慧是定用。即慧之时定在慧。即定之时慧在定。若识此义。即是定慧等学。诸学道人。莫言先定发慧、先慧发定各别。作此见者。法有二相。口说善语。心中不善。空有定慧。定慧不等。若心口俱善。内外一种。定慧即等。自悟修行。不在于诤。若诤先后。即同迷人。不断胜负。却增我法。不离四相。善知识。一行三昧者。于一切处行住坐卧常行一直心是也。如净名经云。直心是道场。直心是净土。莫心行谄曲。口但说直。口说一行三昧。不行直心。但行直心。于一切法勿有执着。迷人着法相。执一行三昧。直言坐不动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作此解者。即同无情。却是障道因缘。善知识。道须通流。何以却滞。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为自缚。若言坐不动是。只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却被维摩诘诃。善知识。又有人教坐。看心观静。不动不起。从此置功。迷人不会。便执成颠。如此者众。如是相教。故知大错。善知识。定慧犹如何等。犹如灯光。有灯即光。无灯即暗。灯是光之体。光是灯之用。名虽有二。体本同一。此定慧法。亦复如是。善知识。本来正教无有顿渐。人性自有利钝。迷人渐契。悟人顿修。自识本心。自见本性。即无差别。所以立顿渐之假名。善知识。我此法门。从上以来。先立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无相者。于相而离相。无念者。于念而无念。无住者。人之本性。于世间善恶好丑。乃至冤之与亲。言语触刺欺争之时。并将为空。不思酬害。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续不断。名为系缚。于诸法上。念念不住。即无缚也。此是以无住为本。善知识。外离一切相。名为无相。能离于相。即法体清净。此是以无相为体。善知识。于诸境上。心不染。曰无念。于自念上。常离诸境。不于境上生心。若只百物不思。念尽除却。一念绝即死。别处受生。是为大错。学道者思之。若不识法意。自错犹可。更误他人。自迷不见。又谤佛经。所以立无念为宗。善知识。云何立无念为宗。只缘口说见性迷人。于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见。一切尘劳妄想从此而生。自性本无一法可得。若有所得。妄说祸福。即是尘劳邪见。故此法门立无念为宗。善知识。无者。无何事。念者。念何物。无者。无二相。无诸尘劳之心。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即是念之体。念即是真如之用。真如自性起念。非眼耳鼻舌能念。真如有性。所以起念。真如若无。眼耳色声当时即坏。善知识。真如自性起念。六根虽有见闻觉知。不染万境。而真性常自在。故云。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
◎教授坐禅第四
师示众云。善知识。何名坐禅。此法门中。无障无碍。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善知识。何名禅定。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外若着相。内心即乱。外若离相。心即不乱。本性自净自定。只为见境思境即乱。若见诸境心不乱者。是真定也。善知识。外离相即禅。内不乱即定。外禅内定。是为禅定。净名经云。实时豁然。还得本心。菩萨戒经云。我本性元自清净。善知识。于念念中。自见本性清净。自修自行。自成佛道。然此门坐禅。元不着心。亦不着净。亦不是不动。若言着心。心元是妄。知心如幻。故无所着也。若言着净。人性本净。由妄念故。盖覆真如。但无妄想。性自清净。起心着净。却生净妄。妄无处所。著者是妄。净无形相。却立净相。言是工夫。作此见者。障自本性。却被净缚。善知识。若修不动者。但见一切人时。不见人之是非善恶过患。即是自性不动。善知识。迷人身虽不动。开口便说他人是非长短好恶。与道违背。若着心着净。却障道也。
◎传香忏悔第五
时大师见广韶洎四方士庶骈集山中听法。于是升座告众曰。来。善知识。此事须从自性中起。于一切时。念念自净其心。自修自行。见自己法身。见自心佛。自度自戒。始得不假到此。既从远来。一会于此。皆共有缘。今可各各胡跪。先为传自性五分法身香。次授无相忏悔。众胡跪。师曰。一戒香。即自心中无非。无恶。无嫉妒。无贪瞋。无劫害。名戒香。二定香。即睹诸善恶境相。自心不乱。名定香。三慧香。自心无碍。常以智能观照自性。不造诸恶。虽修众善。心不执着。敬上念下。矜恤孤贫。名慧香。四解脱香。即自心无所攀缘。不思善。不思恶。自在无碍。名解脱香。五解脱知见香。自心既无所攀缘善恶。不可沉空守寂。即须广学多闻。识自本心。达诸佛理。和光接物。无我无人。直至菩提。真性不易。名解脱知见香。善知识。此香各自内熏。莫向外觅。今与汝等授无相忏悔。灭三世罪。令得三业清净。善知识。各随我语一时道。弟子等。从前念。今念及后念。念念不被愚迷染。从前所有恶业愚迷等罪。悉皆忏悔。愿一时消灭。永不复起。弟子等。从前念。今念及后念。念念不被憍诳染。从前所作恶业憍诳等罪。悉皆忏悔。愿一时消灭。永不复起。弟子等。从前念。今念及后念。念念不被嫉妒染。所有恶业嫉妒等罪。悉皆忏悔。愿一时消灭。永不复起。善知识。已上是为无相忏悔。云何名忏。云何名悔。忏者。忏其前愆。从前所有恶业。愚迷。憍诳。嫉妒等罪。悉皆尽忏。永不复起。是名为忏。悔者。悔其后过。从今以后。所有恶业。愚迷。憍诳。嫉妒等罪。今已觉悟。悉皆永断。更不复作。是名为悔。故称忏悔。凡夫愚迷。只知忏其前愆。不知悔其后过。以不悔故。前愆不灭。后过又生。前愆既不灭。后过复又生。何名忏悔。善知识。既忏悔已。与善知识发四弘誓愿。各须用心正听。自心众生无边誓愿度。自心烦恼无边誓愿断。自性法门无尽誓愿学。自性无上佛道誓愿成。善知识。大家岂不道众生无边誓愿度。恁么道。且不是惠能度。善知识。心中众生。所谓邪迷心。诳妄心。不善心。嫉妒心。恶毒心。如是等心。尽是众生。各须自性自度。是名真度。何名自性自度。即自心中邪见。烦恼。愚痴众生。将正见度。既有正见。使般若智打破愚痴迷妄众生。各各自度。邪来正度。迷来悟度。愚来智度。恶来善度。如是度者。名为真度。又烦恼无边誓愿断。将自性般若智除却虚妄思想心是也。又法门无尽誓愿学。须自见性。常行正法。是名真学。又无上佛道誓愿成。既常能下心。行于真正。离迷离觉。常生般若。除真除妄。即见佛性。即言下佛道成。常念修行。是愿力法。善知识。今发四弘愿了。更与善知识授无相三归依戒。善知识。归依觉。二足尊。归依正。离欲尊。归依净。众中尊。从今日去。称觉为师。更不归依邪魔外道。以自性三宝常自证明。劝善知识归依自性三宝。佛者。觉也。法者。正也。僧者。净也。自心归依觉。邪迷不生。少欲知足。能离财色。名二足尊。自心归依正。念念无邪见。以无邪见故。即无人我贡高贪爱执着。名离欲尊。自心归依净。一切尘劳爱欲境界。自性皆不染着。名众中尊。若修此行。是自归依。凡夫不会。从日至夜。受三归戒。若言归依佛。佛在何处。若不见佛。凭何所归。言却成妄。善知识。各自观察。莫错用心。经文分明言自归依佛。不言归依他佛。自佛不归。无所依处。今既自悟。各须归依自心三宝。内调心性。外敬他人。是自归依也。善知识。既归依自三宝竟。各各志心。吾与说一体三身自性佛。令汝等见三身。了然自悟自性。总随我道。于自色身归依清净法身佛。于自色身归依圆满报身佛。于自色身归依千百亿化身佛。善知识。色身是舍宅。不可言归。向者三身佛。在自性中。世人总有。为自心迷。不见内性。外觅三身如来。不见自身中有三身佛。汝等听说。令汝等于自身中见自性有三身佛。此三身佛。从自性生。不从外得。何名清净法身。世人性本清净。万法从自性生。思量一切恶事。即生恶行。思量一切善事。即生善行。如是诸法在自性中。如天常清。日月常明。为浮云盖覆。上明下暗。忽遇风吹云散。上下俱明。万象皆现。世人性常浮游。如彼天云。善知识。智如日。慧如月。智能常明。于外着境。被妄念浮云盖覆自性。不得明朗。若遇善知识。闻真正法。自除迷妄。内外明彻。于自性中万法皆现。见性之人。亦复如是。此名清净法身佛。善知识。自心归依自性。是归依真佛。自归依者。除却自性中不善心。嫉妒心。憍慢心。吾我心。诳妄心。轻人心。慢人心。邪见心。贡高心。及一切时中不善之行。常自见己过。不说他人好恶。是自归依。常须下心。普行恭敬。即是见性通达。更无滞碍。是自归依。何名千百亿化身。若不思万法。性本如空。一念思量。名为变化。思量恶事。化为地狱。思量善事。化为天堂。毒害。化为龙蛇。慈悲。化为菩萨。智能。化为上界。愚痴。化为下方。自性变化甚多。迷人不能省觉。念念起恶。常行恶道。回一念善。智能即生。此名自性化身佛。何名圆满报身。譬如一灯能除千年暗。一智能灭万年愚。莫思向前。已过不可得。常思于后。念念圆明。自见本性。善恶虽殊。本性无二。无二之性。名为实性。于实性中。不染善恶。此名圆满报身佛。自性起一念恶。灭万劫善因。自性起一念善。得恒沙恶尽。直至无上菩提。念念自见。不失本念。名为报身。善知识。从法身思量。即是化身佛。念念自性自见。即是报身佛。自悟自修自性功德。是真归依。皮肉是色身。色身是舍宅。不言归依也。但悟自性三身。即识自性佛。吾有一无相颂。若能诵持。言下令汝积劫迷罪一时消灭。颂曰。迷人修福不修道。只言修福便是道。布施供养福无边。心中三恶元来造。拟将修福欲灭罪。后世得福罪还在。但向心中除罪缘。各自性中真忏悔。忽悟大乘真忏悔。除邪行正即无罪。学道常于自性观。即与诸佛同一类。吾祖惟传此顿法。普愿见性同一体。若欲当来觅法身。离诸法相心中洗。努力自见莫悠悠。后念忽绝一世休。若悟大乘得见性。虔恭合掌至心求。师言。善知识。总须诵取。依此修行。言下见性。虽去吾千里。如常在吾边。于此言下不悟。即对面千里。何勤远来。珍重好去。一众闻法。靡不开悟。欢喜奉行。
◎参请机缘第六
师自黄梅得法。回至韶州曹侯村。人无知者。有儒士刘志略。礼遇甚厚。志略有姑为尼。名无尽藏。常诵大涅盘经。师暂听即知妙义。遂为解说。尼乃执卷问字。师曰。字即不识。义即请问。尼曰。字尚不识。曷能会义。师曰。诸佛妙理。非关文字。尼惊异之。遍告里中耆德云。此是有道之士。宜请供养。有晋武侯玄孙曹叔良及居民竞来瞻礼。时宝林古寺自隋末兵火已废。遂于故基重建梵宇。延僧居之。俄成宝坊。师住九月余日。又为恶党寻逐。师乃遁于前山。被其纵火焚烧草木。师隐身挨入石中得免。石于是有师趺坐膝痕及衣布之纹。因名避难石。师忆五祖怀会止藏之嘱。遂行隐于二邑焉。僧法海。韶州曲江人也。初参祖师。问曰。即心即佛。愿垂指谕。师曰。前念不生即心。后念不灭即佛。成一切相即心。离一切相即佛。吾若具说。穷劫不尽。听吾偈曰。即心名慧。即佛乃定。定慧等等。意中清净。悟此法门。由汝习性。用本无生。双修是正。法海言下大悟。以偈赞曰。即心元是佛。不悟而自屈。我知定慧因。双修离诸物。僧法达。洪州人。七岁出家。常诵法华经。来礼祖师。头不至地。师诃曰。礼不投地。何如不礼。汝心中必有一物。蕴习何事耶。曰。念法华经已及三千部。师曰。汝若念至万部。得其经意。不以为胜。则与吾偕行。汝今负此事业。都不知过。听吾偈曰。礼本折幔幢。头奚不至地。有我罪即生。亡功福无比。师又曰。汝名什么。曰。法达。师曰。汝名法达。何曾达法。复说偈曰。汝今名法达。勤诵未休歇。空诵但循声。明心号菩萨。汝今有缘故。吾今为汝说。但信佛无言。莲华从口发。达闻偈。悔谢曰。而今而后。当谦恭一切。弟子诵法华经。未解经义。心常有疑。和尚智能广大。愿略说经中义理。师曰。法达。法即甚达。汝心不达。经本无疑。汝心自疑。汝念此经。以何为宗。达曰。学人根性暗钝。从来但依文诵念。岂知宗趣。师曰。吾不识文字。汝试取经诵之一遍。吾当为汝解说。法达即高声念经。至方便品。师曰。止。此经元来以因缘出世为宗。纵说多种譬喻。亦无越于此。何者因缘。经云。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一大事者。佛之知见也。世人外迷着相。内迷着空;若能于相离相。于空离空。即是内外不迷。若悟此法。一念心开。是为开佛知见。佛犹觉也。分为四门。开觉知见。示觉知见。悟觉知见。入觉知见。若闻开示。便能悟入。即觉知见。本来真性而得出现。汝慎勿错解经意。见他道开示悟入。自是佛之知见。我辈无分。若作此解。乃是谤经毁佛也。彼既是佛。已具知见。何用更开。汝今当信。佛知见者。只汝自心。更无别佛。盖为一切众生。自蔽光明。贪爱尘境。外缘内扰。甘受驱驰。便劳他世尊从三昧起。种种苦口。劝令寝息。莫向外求。与佛无二。故云。开佛知见。吾亦劝一切人。于自心中常开佛之知见。世人心邪。愚迷造罪。口善心恶。贪瞋嫉妒。谄佞我慢。侵人害物。自开众生知见。若能正心。常生智能。观照自心。止恶行善。是自开佛之知见。汝须念念开佛知见。勿开众生知见。开佛知见。即是出世。开众生知见。即是世见。汝若但劳劳执念以为功课者。何异牦牛爱尾。达曰。若然者。但得解义。不劳诵经耶。师曰。经有何过。岂障汝念。只为迷悟在人。损益由己。口诵心行。即是转经。口诵心不行。即是被经转。听吾偈曰。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诵经久不明。与义作雠家。无念念即正。有念念成邪。有无俱不计。长御白牛车。达闻偈。不觉悲泣。言下大悟而告师曰。法达从昔已来。实未曾转法华。乃被法华转。再启曰。经云诸大声闻乃至菩萨。皆尽思共度量。不能测佛智。今令凡夫但悟自心。便名佛之知见。自非上根。未免疑谤。又经说三车。羊鹿之车与白牛之车。如何区别。愿和尚再垂开示。师曰。经意分明。汝自迷背。诸三乘人不能测佛智者。患在度量也。饶伊尽思共推。转加悬远。佛本为凡夫说。不为佛说。此理若不肯信者。从他退席。殊不知坐却白牛车。更于门外觅三车。况经文明向汝道。唯一佛乘。无有余乘。若二若三。乃至无数方便。种种因缘譬喻言词。是法皆为一佛乘故。汝何不省。三车是假。为昔时故。一乘是实。为今时故。只教汝去假归实。归实之后。实亦无名。应知所有珍财。尽属于汝。由汝受用。更不作父想。亦不作子想。亦无用想。是名持法华经从劫至劫手不释卷从昼至夜无不念时也。达蒙启发。踊跃欢喜。以偈赞曰。经诵三千部。曹溪一句亡。未明出世旨。宁歇累生狂。羊鹿牛权设。初中后善扬。谁知火宅内。元是法中王。师曰。汝今后方可名念经僧也。达从此领玄旨。亦不辍诵经。僧智通。寿州安丰人。初看楞伽经约千余遍。而不会三身四智。礼师求解其义。师曰。三身者。清净法身。汝之性也。圆满报身。汝之智也。千百亿化身。汝之行也。若离本性。别说三身。即名有身无智。若悟三身无有自性。即名四智菩提。听吾偈曰。自性具三身。发明成四智。不离见闻缘。超然登佛地。吾今为汝说。谛信永无迷。莫学驰求者。终日说菩提。通再启曰。四智之义。可得闻乎。师曰。既会三身。便明四智。何更问耶。若离三身。别谈四智。此名有智无身也。即此有智。还成无智。复偈曰。大圆镜智性清净。平等性智心无病。妙观察智见非功。成所作智同圆镜。五八六七果因转。但用名言无实性。若于转处不留情。繁兴永处那伽定。通顿悟性智遂呈偈曰。三身元我体。四智本心明。身智融无碍。应物任随形。起修皆妄动。守住匪真精。妙旨因师晓。终亡染污名。僧智常。信州贵溪人。髫年出家。志求见性。一日参礼。师问曰。汝从何来。欲问何事。曰。学人近往洪州白峰山礼大通和尚。蒙示见性成佛之义。未决狐疑。远来投礼。伏望和尚慈悲指示。师曰。彼有何言句。汝试举看。曰。智常到彼。凡经三月。未蒙示诲。为法切故。一夕独入丈室请问。如何是智常本心本性。大通乃曰。汝见虚空否。对曰。见。彼曰。汝见虚空有相貌否。对曰。虚空无形。有何相貌。彼曰。汝之本性。犹如虚空。返观自性了无一物可见。是名正见。了无一物可知。是名真知。无有青黄长短。但见本源清净觉观圆明。即名见性成佛。亦名极乐世界。亦名如来知见。学人虽闻此说。犹未决了。乞和尚开示。师曰。彼师所说。犹存知见。故令汝未了。吾今示汝一偈。不见一法存无见。大似浮云遮日面。不知一法守空知。还如太虚生闪电。此之知见瞥然兴。错认何曾解方便。汝当一念自知非。自己灵光常显现。常闻偈已。心意豁然。乃述偈曰。无端起知见。着相求菩提。情存一念悟。宁越昔时迷。自性觉源体。随照枉迁流。不入祖师室。茫然趣两头。智常一日问师曰。佛说三乘法。又言最上乘。弟子未解。愿为教授。师曰。汝观自本心。莫着外法相。法无四乘。人心自有等差。见闻转诵是小乘。悟法解义是中乘。依法修行是大乘。万法尽通。万法俱备。一切不染。离诸法相。一无所得。名最上乘。乘是行义。不在口争。汝须自修。莫问吾也。一切时中。自性自如。常礼谢。执侍终师之世。僧志道。广州南海人也。请益曰。学人自出家。览涅盘经十载有余。未明大意。愿和尚垂诲。师曰。汝何处未明。曰。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于此疑惑。师曰。汝作么生疑。曰。一切众生皆有二身。谓色身、法身也。色身无常。有生有灭。法身有常。无知无觉。经云生灭灭已。寂灭为乐者。不审何身寂灭。何身受乐。若色身者。色身灭时。四大分散。全然是苦。苦不可言乐。若法身寂灭。即同草木瓦石。谁当受乐。又法性是生灭之体。五蕴是生灭之用。一体五用。生灭是常。生则从体起用。灭则摄用归体。若听更生。即有情之类不断不灭。若不听更生。则永归寂灭。同于无情之物。如是则一切诸法被涅盘之所禁伏。尚不得生。何乐之有。师曰。汝是释子。何习外道断常邪见而议最上乘法。据汝所说。即色身外别有法身。离生灭求于寂灭。又推涅盘常乐。言有身受用。斯乃执吝生死。耽着世乐。汝今当知。佛为一切迷人认五蕴和合为自体相。分别一切法为外尘相。好生恶死。念念迁流。不知梦幻虚假。枉受轮回。以常乐涅盘翻为苦相。终日驰求。佛愍此故。乃示涅盘真乐。剎那无有生相。剎那无有灭相。更无生灭可灭。是则寂灭现前。当现前时。亦无现前之量。乃谓常乐。此乐无有受者。亦无不受者。岂有一体五用之名。何况更言涅盘禁伏诸法令永不生。斯乃谤佛毁法。听吾偈曰。无上大涅盘。圆明常寂照。凡愚谓之死。外道执为断。诸求二乘人。目以为无作。尽属情所计。六十二见本。妄立虚假名。何为真实义。惟有过量人。通达无取舍。以知五蕴法。及以蕴中我。外现众色像。一一音声相。平等如梦幻。不起凡圣见。不作涅盘解。二边三际断。常应诸根用。而不起用想。分别一切法。不起分别想。劫火烧海底。风鼓山相击。真常寂灭乐。涅盘相如是。吾今强言说。令汝舍邪见。汝勿随言解。许汝知少分。志道闻偈大悟。踊跃作礼而退。行思禅师。姓刘氏。吉州安城人也。闻曹溪法席盛化。径来参礼。遂问曰。当何所务。即不落阶级。师曰。汝曾作甚么来。曰。圣谛亦不为。师曰。落何阶级。曰。圣谛尚不为。何阶级之有。师深器之。令思首众。一日。师谓曰。汝当分化一方。无令断绝。思既得法。遂回吉州青原山。弘法绍化。谥号弘济禅师。怀让禅师。金州杜氏子也。初谒嵩山安国师。安发之曹溪参扣。让至。礼拜。师曰。甚处来。曰。嵩山。师曰。甚么物恁么来。曰。说似一物即不中。师曰。还可修证否。曰。修证即不无。污染即不得。师曰。只此不污染。诸佛之所护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西天般若多罗谶。汝足下出一马驹。踏杀天下人。应在汝心。不须速说。让豁然契会。遂执侍左右一十五载。日益玄奥。后往南岳。大阐禅宗。永嘉玄觉禅师。少习经论。精天台止观法门。因看维摩经。发明心地。偶师弟子玄策相访。与其剧谈。出言暗合诸祖。策云。仁者得法师谁。曰。我听方等经论。各有师承。后于维摩经悟佛心宗。未有证明者。策云。威音王已前即得。威音王已后。无师自悟。尽是天然外道。曰。愿仁者为我证据。策云。我言轻。曹溪有六祖大师。四方云集。并是受法者。若去。则与偕行。觉遂同策来参。绕师三匝。振锡而立。师曰。夫沙门者。具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大德自何方而来。生大我慢。觉曰。生死事大。无常迅速。师曰。何不体取无生。了无速乎。曰。体即无生。了本无速。师曰。如是。如是。玄觉方具威仪礼拜。须臾告辞。师曰。返太速乎。曰。本自非动。岂有速耶。师曰。谁知非动。曰。仁者自生分别。师曰。汝甚得无生之意。曰。无生岂有意耶。师曰。无意。谁当分别。曰。分别亦非意。师曰。善哉。少留一宿。时谓一宿觉。后着证道歌。盛行于世。禅者智隍。初参五祖。自谓已得正受。庵居长坐。积二十年。师弟子玄策。游方至河朔。闻隍之名。造庵问云。汝在此作什么。隍云。入定。策云。汝云入定。为有心入耶。无心入耶。若无心入者。一切无情草木瓦石应合得定。若有心入者。一切有情含识之流亦应得定。隍曰。我正入定时。不见有有无之心。策云。不见有有无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若有出入。即非大定。隍无对。良久。问曰。师嗣谁耶。策云。我师曹溪六祖。隍云。六祖以何为禅定。策云。我师所说。妙湛圆寂。体用如如。五阴本空。六尘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乱。禅性无住。离住禅寂。禅性无生。离生禅想。心如虚空。亦无虚空之量。隍闻是说。径来谒师。师问云。仁者何来。隍具述前缘。师云。诚如所言。汝但心如虚空。不着空见。应用无碍。动静无心。凡圣情忘。能所俱泯。性相如如。无不定时也。隍于是大悟。二十年所得心都无形响。其夜。河北士庶闻空中有声云。隍禅师今日得道。隍后礼辞。复归河北。开化四众。一僧问师云。黄梅意旨,甚么人得。师云。会佛法人得。僧云。和尚还得否。师云。我不得。僧云。和尚为什么不得。师云。我不会佛法。师一日欲濯所授之衣。而无美泉。因至寺后五里许。见山林郁茂。瑞气盘旋。师振锡卓地。泉应手而出。积以为池。乃跪膝浣衣石上。忽有一僧来礼拜。云。方辩是西蜀人。昨于南天竺国见达摩大师。嘱方辩。速往唐土。吾传大迦叶正法眼藏及僧伽梨。见传六代。于韶州曹溪。汝去瞻礼。方辩远来。愿见我师传来衣钵。师乃出示。次问。上人攻何事业。方辩曰。善塑。师正色曰。汝试塑看。方辩罔措。数日塑就真相。可高七寸。曲尽其妙。呈似师。师笑曰。汝只解塑性。不解佛性。师舒手摩方辩顶曰。永为人天福田。有僧举卧轮禅师偈曰。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师闻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缚。因示一偈曰。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
◎南顿北渐第七
时祖师居曹溪宝林。神秀大师在荆南玉泉寺。于时两宗盛化。人皆称南能北秀。故有南北二宗顿渐之分。而学者莫知宗趣。师谓众曰。法本一宗。人有南北。法即一种。见有迟疾。何名顿渐。法无顿渐。人有利钝。故名顿渐。然秀之徒众。往往讥南宗祖师。不识一字。有何所长。秀曰。他得无师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师五祖亲传衣法。岂徒然哉。吾恨不能远去亲近。虚受国恩。汝等诸人。无滞于此。可往曹溪参决。乃命门人志诚曰。汝聪明多智。可为吾到曹溪听法。汝若闻法。尽心记取。还为吾说。志诚禀命至曹溪。随众参请。不言来处。时祖师告众曰。今有盗法之人。潜在此会。志诚即出礼拜。具陈其事。师曰。汝从玉泉来。应是细作。对曰。不是。师曰。何得不是。对曰。未说即是。说了不是。师曰。汝师若为示众。对曰。常指诲大众。住心观静。长坐不卧。师曰。住心观静。是病非禅。长坐拘身。于理何益。听吾偈曰。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志诚再拜。曰。弟子在秀大师处学道九年。不得契悟。今闻和尚一说。便契本心。弟子生死事大。和尚大慈。更为教示。师曰。吾闻汝师教示学人戒定慧法。未审汝师说戒定慧行相如何。与吾说看。诚曰。秀大师说。诸恶莫作名为戒。诸善奉行名为慧。自净其意名为定。彼说如此。未审和尚以何法诲人。师曰。吾若言有法与人。即为诳汝。但且随方解缚。假名三昧。如汝师所说戒定慧。实不可思议。吾所见戒定慧又别。志诚曰。戒定慧只合一种。如何更别。师曰。汝师戒定慧接大乘人。吾戒定慧接最上乘人。悟解不同。见有迟疾。汝听吾说。与彼同否。吾所说法。不离自性。离体说法。名为相说。自性常迷。须知一切万法皆从自性起用。是真戒定慧法。听吾偈曰。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无痴自性慧。心地无乱自性定。不增不减自金刚。身去身来本三昧。诚闻偈。悔谢。乃呈一偈。五蕴幻身。幻何究竟。回趣真如。法还不净。师然之。复语诚曰。汝师戒定慧。劝小根智人。吾戒定慧。劝大根智人。若悟自性。亦不立菩提涅盘。亦不立解脱知见。无一法可得。方能建立万法。若解此意。亦名佛身。亦名菩提涅盘。亦名解脱知见。见性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去来自由。无滞无碍。应用随作。应语随答。普见化身。不离自性。即得自在神通游戏三昧。是名见性。志诚再启师曰。如何是不立义。师曰。自性无非无痴无乱。念念般若观照。常离法相。自由自在。纵横尽得。有何可立。自性自悟。顿悟顿修。亦无渐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诸法寂灭。有何次第。志诚礼拜。愿为执侍。朝夕不懈。诚。吉州太和人也。僧志彻。江西人。本姓张。名行昌。少任侠。自南北分化。二宗主虽亡彼我。而徒侣竞起爱憎。时北宗门人。自立秀师为第六祖。而忌祖师传衣为天下闻。乃嘱行昌来刺于师。师他心通。预知其事。即置金十两于座间。时夜暮。行昌入祖室。将欲加害。师舒颈就之。行昌挥刃者三。悉无所损。师曰。正剑不邪。邪剑不正。只负汝金。不负汝命。行昌惊仆。久而方苏。求哀悔过。即愿出家。师遂与金。曰。汝且去。恐徒众翻害于汝。汝可他日易形而来。吾当摄受。行昌禀旨宵遁。后投僧出家。具戒精进。一日。忆师之言。远来礼觐。师曰。吾久念汝。汝来何晚。曰。昨蒙和尚舍罪。今虽出家苦行。终难报德。其惟传法度生乎。弟子常览涅盘经。未晓常无常义。乞和尚慈悲。略为解说。师曰。无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一切善恶诸法分别心也。曰。和尚所说。大违经文。师曰。吾传佛心印。安敢违于佛经。曰。经说佛性是常。和尚却言无常。善恶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无常。和尚却言是常。此即相违。令学人转加疑惑。师曰。涅盘经。吾昔听尼无尽藏读诵一遍。便为讲说。无一字一义不合经文。乃至为汝。终无二说。曰。学人识量浅昧。愿和尚委曲开示。师曰。汝知否。佛性若常。更说什么善恶诸法。乃至穷劫无有一人发菩提心者。故吾说无常。正是佛说真常之道也。又一切诸法若无常者。即物物皆有自性。容受生死。而真常性有不遍之处。故吾说常者。正是佛说真无常义。佛比为凡夫外道执于邪常。诸二乘人于常计无常。共成八倒。故于涅盘了义教中。破彼偏见。而显说真常。真乐。真我。真净。汝今依言背义。以断灭无常及确定死常。而错解佛之圆妙最后微言。纵览千遍。有何所益。行昌忽然大悟。乃说偈言。因守无常心。佛说有常性。不知方便者。犹春池拾砾。我今不施功。佛性而现前。非师相授与。我亦无所得。师曰。汝今彻也。宜名志彻。彻礼谢而退。有一童子。名神会。襄阳高氏子。年十三。自玉泉来参礼。师曰。知识远来艰辛。还将得本来否。若有本。则合识主。试说看。会曰。以无住为本。见即是主。师曰。这沙弥争合取次语。以拄杖打三下。会乃问曰。和尚坐禅。还见不见。师云。吾打汝是痛不痛。对曰。亦痛亦不痛。师曰。吾亦见亦不见。神会问。如何是亦见亦不见。师云。吾之所见。常见自心过愆。不见他人是非好恶。是以亦见亦不见。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汝若不痛。同其木石。若痛。则同凡夫。即起恚恨。汝向前见不见是二边。痛不痛是生灭。汝自性且不见。敢尔戏论。神会礼拜悔谢。师又曰。汝若心迷不见。问善知识觅路;汝若心悟。即自见性。依法修行。汝自迷不见自心。却来问吾见与不见。吾见自知。岂代汝迷。汝若自见。亦不代吾迷。何不自知自见。乃问吾见与不见。神会再礼百余拜。求谢过愆。服勤给侍。不离左右。一日。师告众曰。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否。神会出曰。是诸佛之本源。神会之佛性。师曰。向汝道无名无字。汝便唤作本源佛性。汝向去有把茆盖头。也只成个知解宗徒。会后入京洛。大弘曹溪顿教。着显宗记。行于世。师见诸宗难问。咸起恶心。多聚座下。愍而谓曰:学道之人。一切善念恶念应当尽除。无名可名。名于自性。无二之性。是名实性。于实性上建立一切教门。言下便须自见。诸人闻说。总皆作礼。请事为师。
◎唐朝征诏第八
神龙元年上元日。则天中宗诏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受忍大师衣法。传佛心印。可请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慈念。速赴上京。师上表辞疾。愿终林麓。薛简曰。京城禅德皆云。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未审师所说法如何。师曰。道由心悟。岂在坐也。经云。若言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简曰。弟子回京。主上必问。愿师慈悲。指示心要。传奏两宫及京城学道者。譬如一灯然百千灯。冥者皆明。明明无尽。师云。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净名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简曰。明喻智能。暗喻烦恼。修道之人倘不以智能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师曰。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若以智能照破烦恼者。此是二乘见解。羊鹿等机。上智大根悉不如是。简曰。如何是大乘见解。师曰。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简曰。师说不生不灭。何异外道。师曰。外道所说不生不灭者。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不生。我说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无灭。所以不同外道。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简蒙指教。豁然大悟。礼辞归阙。表奏师语。其年九月三日。有诏奖谕师曰。师辞老疾。为朕修道。国之福田。师若净名托疾毘耶。阐扬大乘。传诸佛心。谈不二法。薛简传师指授如来知见。朕积善余庆。宿种善根。值师出世。顿悟上乘。感荷师恩。顶戴无已。拜奉磨衲袈裟及水晶钵。敕韶州剌史修饰寺宇。赐师旧居为国恩寺。
◎法门对示第九
师一日唤门人法海。志诚。法达。神会。智常。智通。志彻。志道。法珍。法如等。曰。汝等不同余人。吾灭度后。各为一方师。吾今教汝说法。不失本宗。先须举三科法门。动用三十六对。出没即离两边。说一切法莫离自性。忽有人问汝法。出语尽双。皆取对法。来去相因。究竟二法尽除。更无去处。三科法门者。阴。界。入也。阴是五阴。色受想行识是也。入是十二入。外六尘。色声香味触法。内六门。眼耳鼻舌身意是也。界是十八界。六尘。六门。六识是也。自性能含万法。名含藏识。若起思量。即是转识。生六识。出六门。见六尘。如是一十八界。皆从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含恶用即众生用。善用即佛用。用由何等。由自性有。对法。外境无情五对。天与地对。日与月对。明与暗对。阴与阳对。水与火对。此是五对也。法相语言十二对。语与法对。有与无对。有色与无色对。有相与无相对。有漏与无漏对。色与空对。动与静对。清与浊对。凡与圣对。僧与俗对。老与少对。大与小对。此是十二对也。自性起用十九对。长与短对。邪与正对。痴与慧对。愚与智对。乱与定对。慈与毒对。戒与非对。直与曲对。实与虚对。险与平对。烦恼与菩提对。常与无常对。悲与害对。喜与瞋对。舍与悭对。进与退对。生与灭对。法身与色身对。化身与报身对。此是十九对也。师言。此三十六对法。若解用。即道贯一切经法。出入即离两边。自性动用。共人言语。外于相离相。内于空离空。若全着相。即是邪见。若全执空。即长无明。执空之人。有谤经。直言不用文字。既云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语言。只此语言便是文字之相。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两字。亦是文字。见人所说。便即谤他言着文字。汝等须知。自迷犹可。又谤佛经。不要谤经。罪障无数。若着相于外而作法求真。或广立道场说有无之过患。如是之人累劫不可见性。但听依法修行。又莫百物不思而于道性窒碍。若听说不修。令人反生邪念。但依法修行。无住相法施。汝等若悟。依此说。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即不失本宗。若有人问汝义。问有将无对。问无将有对。问凡以圣对。问圣以凡对。二道相因。生中道义。汝一问一对。余问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设有人问。何名为暗。答云。明是因。暗是缘。明没即暗。以明显暗。以暗显明。来去相因。成中道义。余问悉皆如此。汝等于后传法。依此迭相教授。勿失宗旨。
◎付嘱流通第十
师于太极元年壬子七月。命门人往新州国恩寺建塔。仍命促工。次年夏末落成。七月一日。集徒众曰。吾至八月。欲离世间。汝等有疑。早须相问。为汝破疑。令汝迷尽。吾若去后。无人教汝。法海等闻。悉皆涕泣。惟有神会。不动神情。亦无涕泣。师云。神会小师却得善不善等。毁誉不动。哀乐不生。余者不得。数年在山。竟修何道。汝今悲泣。为忧阿谁。若忧吾不知去处。吾自知去处。吾若不知去处。终不预报于汝。汝等悲泣。盖为不知吾去处。若知吾去处。即不合悲泣。法性本无生灭去来。汝等尽坐。吾与汝等一偈。名曰真假动静偈。汝等诵取此偈。与吾意同。依此修行。不失宗旨。众僧作礼。请师说偈。偈曰。一切无有真。不以见于真。若见于真者。是见尽非真。若能自有真。离假即心真。自心不离假。无真何处真?有情即解动。无情即不动。若修不动行。同无情不动。若觅真不动。动上有不动。不动是不动。无情无佛种。能善分别相。第一义不动。但作如此见。即是真如用。报诸学道人。努力须用意。莫于大乘门。却执生死智。若言下相应。即共论佛义。若实不相应。合掌令欢喜。此宗本无诤。诤即失道意。执逆诤法门。自性入生死。时徒众闻说偈已。普皆作礼。并体师意。各各摄心。依法修行。更不敢诤。乃知大师不久住世。法海上座再拜问曰。和尚入灭之后。衣法当付何人。师曰。吾于大梵寺说法。以至于今。抄录流行。目曰法宝坛经。汝等守护。递相传授。度诸群生。但依此说。是名正法。今为汝等说法。不付其衣。盖为汝等信根淳熟。决定无疑。堪任大事。然据先祖达磨大师付授偈意。衣不合传。偈曰。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师复曰。诸善知识。汝等各各净心。听吾说法。汝等诸人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若欲成就种智。须达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于一切处而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虚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若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一直心。不动道场。真成净土。此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种。含藏长养。成熟其实。一相一行亦复如是。我今说法。犹如时雨。普润大地。汝等佛性。譬诸种子。遇兹沾洽。悉得发生。承吾旨者。决获菩提。依吾行者。定证妙果。听吾偈曰。心地含诸种。普雨悉皆萌。顿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师说偈已。曰。其法无二。其心亦然。其道清净。亦无诸相。汝等慎勿观静及空其心。此心本净。无可取舍。各自努力。随缘好去。尔时。徒众作礼而退。大师七月八日忽谓门人曰。吾欲归新州。汝等速理舟楫。大众哀留甚坚。师曰。诸佛出现。犹示涅盘。有来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归必有所。众曰。师从此去。早晚可回。师曰。叶落归根。来时无口。又问曰。正法眼藏传付何人。师曰。有道者得。无心者通。又问。后莫有难否。师曰。吾灭后五六年。当有一人来取吾首。听吾记曰。头上养亲。口里须餐。遇满之难。杨柳为官。又云。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萨从东方来。一出家、一在家。同时兴化。建立吾宗。缔缉伽蓝。昌隆法嗣。问曰。未知从上佛祖应现已来。传授几代。愿垂开示。师云。古佛应世已无数量。不可计也。今以七佛为始。过去庄严劫。毘婆尸佛。尸弃佛。毘舍浮佛;今贤劫。拘留孙佛。拘那含牟尼佛。迦叶佛。释迦文佛。是为七佛。释迦文佛首传摩诃迦叶尊者。第二阿难尊者。第三商那和修尊者。第四优波鞠多尊者。第五提多迦尊者。第六弥遮迦尊者。第七婆须蜜多尊者。第八佛驮难提尊者。第九伏驮蜜多尊者。第十胁尊者。十一富那夜奢尊者。十二马鸣大士。十三迦毘摩罗尊者。十四龙树大士。十五迦那提婆尊者。十六罗侯罗多尊者。十七僧伽难提尊者。十八伽耶舍多尊者。十九鸠摩罗多尊者。二十阇耶多尊者。二十一婆修盘头尊者。二十二摩拏罗尊者。二十三鹤勒那尊者。二十四师子尊者。二十五婆舍斯多尊者。二十六不如蜜多尊者。二十七般若多罗尊者。二十八菩提达摩尊者此土是为初祖。二十九慧可大师。三十僧璨大师。三十一道信大师。三十二弘忍大师。惠能是为三十三祖。从上诸祖。各有禀承。汝等向后。递代流传。毋令乖误。大师开元元年癸丑岁八月三日。于国恩寺斋罢。谓诸徒众曰。汝等各依位坐。吾与汝别。法海白言。和尚留何教法。令后代迷人得见佛性。师言。汝等谛听!后代迷人。若识众生。即是佛性。若不识众生。万劫觅佛难逢。吾今教汝。识自心众生。见自心佛性。欲求见佛。但识众生。只为众生迷佛。非是佛迷众生。自性若悟。众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众生。自性平等。众生是佛。自性邪险。佛是众生。汝等心若险曲。即佛在众生中。一念平直。即是众生成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无佛心。何处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吾今留一偈。与汝等别。名自性真佛偈。后代之人。识此偈意。自见本心。自成佛道。偈曰。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见三毒是魔王。邪迷之时魔在舍。正见之时佛在堂。性中邪见三毒生。即是魔王来住舍。正见自除三毒心。魔变成佛真无假。法身报身及化身。三身本来是一身。若向性中能自见。即是成佛菩提因。本从化身生净性。净性常在化身中。性使化身行正道。当来圆满真无穷。淫性本是净性因。除淫即是净性身。性中各自离五欲。见性剎那即是真。今生若遇顿教门。忽悟自性见世尊。若欲修行觅作佛。不知何处拟求真。若能心中自见真。有真即是成佛因。不见自性外觅佛。起心总是大痴人。顿教法门今已留。救度世人须自修。报汝当来学道者。不作此见大悠悠。师说偈已。告曰。汝等好住。吾灭度后。莫作世情悲泣雨泪、受人吊问、身着孝服。非吾弟子。亦非正法。但识自本心。见自本性。无动无静。无生无灭。无去无来。无是无非。无住无往。恐汝等心迷。不会吾意。今再嘱汝。令汝见性。吾灭度后。依此修行。如吾在日。若违吾教。纵吾在世。亦无有益。复说偈曰。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着。师说偈已。端坐至三更。忽谓门人曰。吾行矣。奄然迁化。于时异香满室。白虹属地。林木变白。禽兽哀鸣。十一月广韶新三郡官僚洎门人缁白争迎真身。莫决所之。乃焚香祷曰。香烟指处。师所归焉。时香烟直贯曹溪。十一月十三日。迁神龛并所传衣钵而回。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出龛。弟子方辩以香泥上之。门人忆念取首之记。遂先以铁叶漆布固护师颈入塔。忽于塔内白光出现。直上冲天。三日始散。韶州奏闻。奉敕立碑。纪师道行。师春秋七十有六。年二十四传衣。三十九祝发。说法利生三十七载。得旨嗣法者四十三人。悟道超凡者莫知其数。达摩所传信衣。中宗赐磨衲宝钵。及方辩塑师真相。并道具等。主塔侍者尸之。永镇宝林道场。流传坛经。以显宗旨。兴隆三宝。普利群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