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黄檗运禅师法嗣
    ○临济义玄禅师(语具别卷)斋

    △睦州陈尊宿禅师主

    睦州阵尊宿,讳道明,江南陈氏之后也。生时红光满室,祥云葢空,旬日方散。目有重瞳,面列七星,形相奇特,与众夺伦。因往开元寺礼佛,见僧如故知。归白父母,愿求出家。父母听许为僧。后持戒精严,学通三藏。游方契旨于黄檗,后为四众请住观音院,常百余众,经数十载,学者叩激,随问遽淋。词语峻险,既非循辙,故浅机之流,往往嗤之,唯玄学性敏者钦伏。由是诸方归慕,咸以尊宿称。后归开元,〔今改兜率〕。居房织蒲鞋以养母,故有陈蒲鞋之号。巢寇入境,师标大草屦于城门,巢欲弃之,竭力不能举。叹曰:“睦州有大圣人。”舍城而去,遂免扰攘。主

    一日晚参,谓众曰:“汝等诸人还得个入头处也未?若未得个入头处,须觅个入头处。若得个入头处,已后不得孤负老僧。”时有僧出礼拜,曰:“某甲终不敢孤负和尚。”师曰:“早是孤负我了也。”又曰:“明明向你道,尚自不会,何况葢覆将来。”又曰:“老僧在此住持,不曾见个无事人到来,汝等何不近前?”时有一僧方近前,师曰:“维那不在,汝自领去三门外,与二十棒。”曰:“某甲过在甚么处?”师曰:“枷上更著镐。”古

    师寻常见衲僧来,即闭门。或见讲僧,乃召曰:“座主。”主应诺。师曰:“担板汉。”或曰:“这里有桶,与我取水。”主

    一日在廊阶上立。僧问:“陈尊宿房在何处?”师脱草屦蓦头打。僧便走。师召:“大德。”僧回首,师指曰:“却従那边去!”古

    天使问:“三门俱开,従那门入?”师唤尚书,使应诺。师曰:“従信门入。”使又见画壁,问曰:“二尊者对谭何事?”师掴露柱曰:“三身中那个不说法?”主

    座主参,师问:“莫是讲唯识论否?”曰:“不敢。”师曰:“朝去西天,暮归唐土。会么?”曰:“不会。”师曰:“底!底!五戒不持。”古

    师问一长老:“了即毛端吞巨海,始知大地一微尘。长老作么生?”曰:“问阿谁?”师曰:“问长老。”曰:“何不领话?”师曰:“汝不领话,我不领话?”知

    问:“座主讲甚么经?”曰:“讲《涅槃经》。”师曰:“问一段义得么?”曰:“得。”师以脚踢空,吹一吹,曰:“是甚么义?”曰:“经中无此义。”师曰:“脱空谩语汉!五百力士揭石义,却道无。”主

    师见僧乃曰:“见成公案,放汝三十棒。”曰:“某甲如是。”师曰:“三门头金刚为甚么举拳?”曰:“金刚尚乃如是。”师便打。古

    问:“如何是向上一路?”师曰:“要道有甚么难?”曰:“请师道。”师曰:“初三十一,中九下七。”主

    问:“以一重去一重即不问,不以一重去一重时如何?”师曰:“昨朝栽茄子,今日种冬瓜。”古

    问:“如何是曹溪的的意?”师曰:“老僧爱嗔不爱喜。”曰:“为甚么如是?”师曰:“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说诗。”主

    问僧:“甚处来?”曰:“浏阳。”师曰:“彼中老宿只对佛法大意道甚么?”曰:“遍地无行路。”师曰:“老宿实有此语否?”曰:“实有。”师拈拄杖打曰:“这念言语汉!”斋

    师问一长老:“若有兄弟来,将何只对?”曰:“待他来。”师曰:“何不道。”曰:“和尚欠少甚么?”师曰“请不烦葛藤。”知

    僧参,师曰:“汝岂不是行脚僧?”曰:“是。”师曰:“礼佛也未?”曰:“礼那土堆作么?”师曰:“自领出去。”斋

    问:“某甲讲兼行脚,不会教意时如何?”师曰:“灼然实语当忏悔。”曰:“乞师指示。”师日“汝若不问,老僧即缄口无言。汝既问,老僧不可缄口去也。”曰:“请师便道。”师曰:“心不负人,面无惭色。”古

    问:“一句道尽时如何?”师曰:“义堕也。”曰:“甚么处是学人义堕处?”师曰:“三十棒教谁吃?”主

    问:“高揖释迦,不拜弥勒时如何?”师曰:“昨日有人问,趁出了也。”曰:“和尚恐某甲不实那?”师曰:“拄杖不在,苕帚柄聊与三十。”古

    上堂:“我见百丈不识好恶。大众才集,以拄杖一时打下,复召大众,众回首。乃云:‘是甚么?’有甚共语处?又黄檗和尚亦然。复召大众,众回首。乃云:‘月似弯弓,少雨多风。’犹较些子。”知

    问僧:“近离甚处?”僧便喝。师曰:“老僧被你一喝。”僧又喝。师曰:“三喝四喝后作么生?”僧无语。师便打曰:“这掠虚汉!”斋

    秀才访师,称会二十四家书。师以拄杖空中点一点,曰:“会么?”秀才罔措。师曰:“又道会二十四家书,永字八法也不识。”知

    上堂:“裂开也在我,捏聚也在我。”时有僧问:“如何是裂开?”师曰:“三九二十七,菩提涅槃,真如解脱,即心即佛。我且与么道,你又作么生?”曰:“某甲不与么道。”师曰:“盏子扑落地,碟子成七片。”曰:“如何是捏聚?”师乃敛手而坐。知

    问:“教意祖意是同是别?”师曰:“青山自青山,白云自白云。”曰:“如何是青山?”师曰:“还我一滴雨来。”曰:“道不得,请师道。”师曰:“法华锋前阵,涅槃句后收。”主

    问僧:“今夏在甚么处?”曰:“待和尚有住处即说。”师曰:“狐非师子类,灯非日月明。”古

    问僧:“甚处来?”僧瞪目视之。师曰:“驴前马后汉!”曰:“请师鉴。”师曰:“驴前马后汉!道将一句来。”僧无对。主

    师看经次,陈操尚书问:“和尚看甚么经?”师曰:“《金刚经》。”书曰:“六朝翻译,此当第几?”师举起经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古

    看经次,僧问:“和尚看甚么经?”师曰:“《涅槃经》。荼毗品最在后。”斋

    问僧:“今夏在甚处?”曰:“径山。”曰:“这吃夜饭汉!”曰:“尊宿丛林,何言吃夜饭?”师以棒趁出。知

    师闻一老宿难亲近,躬往相访。才入方丈,宿便喝。师侧掌曰:“两重公案。”宿曰:“过在甚么处?”师曰:“这野孤精!”便退。斋

    问僧:“近离甚处?”曰:“江西。”师曰:“踏破多少草鞋?”僧无对。与讲僧吃茶次,师曰:“我救汝不得也。”曰:“某甲不晓,乞师垂示。”师拈油饼曰:“这个是甚么?”曰:“色法。”师曰:“这入镬汤汉!”古

    紫衣大德到,礼拜。师拈帽子带问曰:“这个唤作甚么?”曰:“朝天帽。”师曰:“恁么则老僧不卸也。”复问:“所习何业?”曰:“唯识。”师曰:“作么生说?”曰:“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师指门扇曰:“这个是甚么?”曰:“是色法。”师曰:“帘前赐紫,对御谭经,何得不持五戒?”德无对。古

    问:“某甲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师曰:“你不解问。”曰:“和尚作么生?”师曰:“放汝三十棒,自领出去。”主

    问:“教意请师提纲。”师曰:“但问将来,与你道。”曰:“请和尚道。”师曰:“佛殿里烧香,三门头合掌。”古

    问:“如何是展演之言?”师曰:“量才补职。”曰:“如何是不展演之言?”师曰:“伏惟尚飨。”主

    焦山借斧头次,师呼童子取斧来。童取斧至,曰:“未有绳墨且斫粗。”师便喝。又问童曰:“作么生是你斧头?”童遂作斫势。师曰:“斫你老爷头不得。”古

    师问秀才:“先辈治甚经?”才曰:“治《易》。”师曰:“《易》中道,百姓日用而不知。且道不知个甚么?”才曰:“不知其道。”师曰:“作么生是道?”才无对。知

    僧问:“一气还转得一大藏教也无?”师曰:“有甚饆罗ボ子,快下将来。”古

    问:“如何是一代时教?”师曰:“上大人,丘乙已。”问:“如何是禅?”师曰:“猛火著油煎。”主

    僧参,师曰:“汝是新到否?”曰:“是。”师曰:“且放下葛藤。会么?”曰:“不会。”师曰:“担枷陈状,自领出去。”僧便出。师曰:“来!来!我实问你甚么来?”曰:“江西。”师曰:“泐潭和尚在汝背后,怕你乱道,见么?”僧无对。主

    问:“寺门前金刚,拓即乾坤大地,不拓即丝发不逢时如何?”师曰:“底!底!我不曾见此。”师却问:“先跳三千,倒退八百,你合作么生?”曰:“诺。”师曰:“先责一纸罪状好。”便打。其僧拟出,师曰:“来!我共你葛藤。拓即乾大地,你且道洞庭湖水深多少?”曰:“不曾量度。”师曰:“洞庭湖又作么生?”曰:“只为今时。”师曰:“只这葛藤尚不会。”便打。知

    问:“如何是触途无滞底句?”师曰:“我不恁么道。”曰:“师作么生道?”师曰:“箭过西天十万里,却向大唐国里等候。”斋

    看《华严经》次,僧问:“看甚么经?”师曰:“大光明云,青色光明云,紫色光明云。”却指面前曰:“那边是甚么云?”曰:“南边是黑云。”师曰:“今日须有雨。”古

    问:“以字不成,八字不是,是何章句?”师弹指一声,曰:“会么?”曰:“不会。”师曰:“上来讲赞无限胜因。虾蟆⻊孛跳上天,蚯蚓蓦过东海”。主

    问僧:“近离甚处?”曰:“河北。”师曰:“彼中有赵州和尚,你曾到否?”曰:“某甲近离彼中。”师曰:“赵州有何言句示徒?”僧举吃茶话。师乃呵呵大笑曰:“惭愧!”却问:“赵州意作么生?”曰:“将是一期方便。”师曰:“苦哉!赵州被你将一杓屎泼了也。”便打。师却问沙弥:“你作么生会?”弥便设拜,师亦打。其僧往沙弥处问:“适来和尚打你作甚么?”弥曰:“若不是我,和尚不打某甲。”古

    新到参,方礼拜,师叱曰:“阇黎因何偷常住果子吃?”曰:“学人才到,和尚为甚么道偷果子?”师曰:“赃物见在。”主

    问僧:“近离甚处?”曰:“仰山。”师曰:“五戒也不持。”曰:“某甲甚么处是妄语?”师曰:“这里不著沙弥。”古

    师临终召门人曰:“此处缘息,吾当逝矣。”乃跏趺而寂。郡人以香薪焚之,舍利如雨。乃收灵骨,塑像于寺,寿九十八,腊七十六。主

    △千顷楚南禅师知

    杭州千顷山楚南禅师,福州张氏子。初参芙蓉,蓉见曰:“吾非汝师。汝师江外黄檗是也。”师礼辞,遂参黄檗。檗问:“子未现三界影像时如何?”师曰:“即今岂是有邪?”檗曰:“有无且置。即今如何?”师曰:“非今古。”檗曰:“吾之法眼,已在汝躬。”知

    住后,上堂:“诸子设使解得三世佛教,如碎注水,乃得百千三昧,不如一念修无漏道,免被人天因果系绊。”时有僧问:“无漏道如何修?”师曰:“未有阇黎时体取。”曰:“未有某甲时教谁体?”师曰:“体者亦无。”主

    问:“如何是易?”师曰:“著衣吃饭,不用读经看教,不用行道礼拜,烧身炼顶,岂不易邪?”曰:“如何是难?”师曰:“微有念生,便具五阴三界,轮回生死皆従汝一念生。所以佛教诸菩萨云:佛所护念。”斋

    师虽应机无倦,而常寂然处定。或逾月,或浃旬。文德元年五月迁化,塔于院之西隅。大顺二年宣州孙儒寇镜塘,发塔,睹师全身俨然,爪发俱长,拜谢而去。古

    △乌石灵观禅师斋

    福州乌石山灵观禅师,〔时称老观〕。寻常扁户,人罕见之。唯一信士每至食时送供,方开。一日,雪峰伺便扣门,师开门,峰蓦胸住曰:“是凡是圣?”师唾曰:“这野孤精!”便推出闭却门。峰曰:“也将要识老兄。”古

    铲草次,问僧:“汝何处去?”曰:“西院礼拜安和尚去。”时竹上有一青蛇,师指蛇曰:“欲识西院老野孤精,将这便是。”主

    师问西院:“此一片地,堪著甚么物?”院曰:“好著个无相佛。”师曰:“好片地被兄放不净污了也。”古

    引阛次,僧参,师引阛示之,僧便去。师至暮,问小师:“适来僧在何处?”小师曰:“当时便去也。”师曰:“是即是,只得一橛。”〔玄觉云:“甚么处是少一橛。”〕知

    问:“如何是佛?”师出舌示之。其僧礼谢。师曰:“住!住!你见甚么便礼拜?”曰:“谢和尚慈悲,出舌相示。”师曰:“老僧近日舌上生疮。”斋

    僧到敲门,行者开门,便出去。僧入礼拜,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适来出去者,是甚么人?”僧拟近前,师便推出,闭却门。知

    曹山行脚时,问:“如何是毗卢师法身主?”师曰:“我若向你道,即别有也。”曹山举似洞山,山曰:“好个话头,只欠进语。何不问为甚么不道?”曹却来进前语,师曰:“若言我不道,即哑却我口。若言我道,即茗却我舌。”曹山归举似洞山,山深肯之。知

    △罗汉宗彻禅师古

    杭州罗汉院宗彻禅师,湖州吴氏子。上堂,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骨悍也。”〔师对机多用此语,时号骨悍和尚。〕主

    问:“如何是南宗北宗?”师曰:“心为宗。”曰:“还看教也无?”师曰:“教是心。”古

    问:“性地多昏,如何了悟?”师曰:“烦云风卷,太虚廓清。”曰:“如何得明去?”师曰:“一轮皎洁,万里腾光。”主

    △相国裴休居士知

    相国裴休居士,字公美,河东闻喜人也。守新安曰,属运禅师初于岭南黄檗山舍众入大安精舍,混迹劳侣,扫洒殿堂。公入寺烧香,主事只接。斋

    因观壁画,乃问:“是何图相?”主事对曰:“高僧真仪。”公曰:“真仪可观。高僧何在?”主事无对。公曰:“此间有禅人否?”曰:“近有一僧,投寺执役,颇似禅者。”公曰:“可请求询问得否?”于是遽寻檗至,公睹之欣然曰:“休适有一问,诸德吝辞,今请上人代酬一语。”檗曰:“请相公垂问。”公举前话,檗朗声曰:“裴休!”公应诺。檗曰:“在甚么处?”公当下知旨,如获髻珠。曰:“吾师真善知识也。示人溇的若是,何故汨没于此乎?”寺众愕然。自此延入府署,执弟子礼,屡辞不已。复坚请住黄檗山,浉兴祖道。有暇即躬入山顶谒,或渴闻玄论,即请入州中。公既通彻祖意,复博综教相,诸方禅学咸谓裴相不浪出黄檗之门也。至迁镇宣城,还思瞻礼,亦创精蓝,迎请居之。虽圭峰该通禅讲,为裴之所重,未若归心于黄檗而倾竭服膺者也。知

    又撰《圭峰碑》云:“休与师于法为昆仲,于义为交友,于恩为善知识,于教为内外护。”斯可见矣。仍集《黄檗语要》,亲书序引,冠于编首,留镇山门。又亲书《大藏经》五百函号,迄今宝之。又圭峰禅师著《禅源诠》、《原人论》及《圆觉经疏注》、《法界观》,皆为之序。公笃志内典,深入法会。有《发愿文》传于世。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