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道吾智禅师法嗣
    △石霜庆诸禅师斋

    潭州石霜山庆诸禅师,庐陵新淦陈氏子。依洪井西山绍銮禅师落发,诣洛下学毗尼教,虽知听制,终为渐宗。回抵沩山,为米头。一日筛米次,沩曰:“施主物,莫抛撒。”师曰:“不抛撒。”沩于地上拾得一粒曰:“汝道不抛撒,这个是甚么?”师无对。沩又曰:“莫轻这一粒,百千粒尽従这一粒生。”师曰:“百千粒従这一粒生,未审这一粒従甚么处生?”沩呵呵大笑,归方丈。沩至晚,上堂曰:“大众!米里有虫,诸人好看。”知

    后参道吾,问:“如何是触目菩提?”吾唤沙弥,弥应诺。吾曰:“添净瓶水著。”良久却问师:“汝适来问甚么?”师拟举,吾便起去。师于此有省。吾将顺世,垂语曰:“我心中有一物,久而为患,谁能为我除之?”师曰:“心物俱非,除之益患。”吾曰:“贤哉!贤哉!”知

    师后避世,混俗于长沙浏阳陶家坊。朝游夕处,人莫能识。后因僧自洞山来,师问:“和尚有何言句示徒?”曰:“解夏上堂云:‘秋初夏末,兄弟或东去西去,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良久曰:‘只如万里无寸草处作么生去?’”师曰:“有人下语否?”曰:“无。”师曰:“何不道‘出门便是草’?”僧回,举似洞山。山曰:“此是一千五百人善知识语。”因磅囊锥始露,果熟香飘,众命住持。斋

    上堂:“汝等诸人自有本分事,不用驰求,无你是非处,无你咬嚼处。一代时教,整理时人脚手。凡有其由,皆落今时,直至法身非身,此是教家极则。我辈沙门全无肯路,若分则差,不分则坐著泥水,但由心意妄说见闻。”古

    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空中一片石。”僧礼拜。师曰:“会么?”曰:“不会。”师曰:“赖汝不会,若会即打破汝头。”主

    问:“如何是和尚本分事?”师曰:“石头还汗出么?”问:“到这里,为甚么却道不得。”师曰:“脚底著口。”古

    问:“真身还出世也无?”师曰:“不出世。”曰:“争奈真身何!”师曰:“琉璃碎子口。”主

    问:“如何是和尚深深处?”师曰:“无须锁子两头摇。”知

    师在方丈内,僧在窗外问:“咫尺之间为甚么不睹师颜?”师曰:“遍界不曾藏。”斋

    僧举问雪峰:“遍界不曾藏,意旨如何?”峰曰:“甚么处不是石霜。”师闻曰:“这老汉著甚么死急!”峰闻曰:“老僧罪过。”〔东禅齐云:“只如雪峰是会石霜意不会石霜意?若会,他为甚么道死急。若不会,雪峰作么不会?然法且无异,奈以师承不同,解之差别。他云:“遍界不曾藏。”也须曾学来始得会,乱说即不可。”〕主

    裴相公来,师拈起裴笏问:“在天子手中为邦,在官人手中为笏,在老僧手中且道唤作甚么?”裴无对,师乃留下笏。古

    示众:“初机未覯大事,先须识取头,其尾自至。”疏山仁参,问:“如何是头?”师曰:“直须知有。”曰:“如何是尾?”师曰:“尽却今时。”曰:“有头无尾时如何?”师曰:“吐得黄金堪作甚么?”曰:“有尾无头时如何?”师曰:“犹有依倚在。”曰:“直得头尾相称时如何?”师曰:“渠不作个解,会亦未许渠在。”斋

    僧辞,师问:“船去陆去?”曰:“遇船即船,遇陆即陆。”师曰:“我道半途稍难。”僧无对。僧问:“三千里外,远闻石霜有个不顾。”师曰:“是。”曰:“只如万象历然,是顾不顾?”师曰:“我道不惊众。”曰:“不惊众是与万象合,如何是不顾?”师曰:“遍界不曾藏。”斋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乃咬齿示之。僧不会,后问九峰曰:“先师咬齿,意旨如何?”峰曰:“我宁可截舌,不犯国讳。”又问云葢,葢曰:“我与先师有甚么冤雠?”古

    问僧:“近离甚处?”曰:“审道。”师于面前画一画曰:“汝刺脚与么来,还审得这个么?”曰:“审不得。”师曰:“汝衲衣与么厚,为甚却审这个不得?”曰:“某甲衲衣虽厚,争奈审这个不得。”师曰:“与么,则七佛出世也救你不得。”曰:“说甚七佛,千佛出世也救某甲不得。”师曰:“太懵懂生!”曰:“争奈聻!”师曰:“参堂去。”僧曰:“喏!喏!”斋

    问:“童子不坐白云床时如何?”师曰:“不打水,鱼自惊。”主

    洞山问:“向前一个童子甚了事,如今向甚处去也?”师曰:“火焰上泊不得,却归清凉世界去也。”古

    问:“佛性如虚空,是否?”师曰:“卧时即有,坐时即无。”斋

    问:“忘收一足时如何?”师曰:“不共汝同盘。”主

    问:“风生浪起时如何?”师曰:“湖南城里太煞闹,有人不肯过江西。”知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落花随水去。”曰:“意旨如何?”师曰:“笨竹引风来。”斋

    问:“如何是尘劫来事?”师曰:“冬天则有,夏天则无。”主

    师颂洞山五位王子。知

    《诞生》曰:“天然贵胤本非功,德合乾坤育势隆。始末一朝无杂种,分宫六宅不他宗。上和下睦阴阳顺,共气连枝器量同。欲识诞生王子父,鹤冲霄汉出银笼。”主

    《朝生》曰:“苦学论情世莫群,出来凡事已超伦。诗成五字三冬雪,笔落分毫四海云。万卷积功彰圣代,一心忠孝辅明君。盐梅不是生知得,金榜何劳显至勋。”斋

    《末生》曰:“久栖岩壑用工夫,草榻柴扉守志孤。十截见闻心自委,一身冬夏衣缣无。澄凝含笑三秋思,清苦高名上哲图。业就高科酬志极,比来臣相不当途。”古

    《化生》曰:“傍分帝位为传持,万里山河布政威。红影日轮凝下界,碧油风冷暑炎时。高低岂废尊卑奉?玉袴苏途远近知。妙印手持烟塞静,当阳那肯露纤机。”知

    《内生》曰:“九重密处复何宣,挂弊由来显妙传。只奉一人天地贵,従他诸道自分权。紫罗帐合君臣隔,黄阁帘垂禁制全。为汝方隅宫属恋,遂将黄叶止啼钱。”主

    师居石霜山二十年间,学众有长坐不卧,屹若株杌,天下谓之枯木众也。唐僖宗闻师道誉,赐紫衣,师牢辞不受。光启四年示疾告寂,葬于院之西北隅,谥普会大师。斋

    △渐源仲兴禅师主

    潭州渐源仲兴禅师,在道吾为侍者。因过茶与吾,吾提起盏曰:“是邪是正?”师叉手近前,目视吾。吾曰:“邪则总邪,正则总正。”师曰:“某甲不恁么道。”吾曰:“汝作么生?”师夺盏子提起曰:“是邪是正?”吾曰:“汝不虚为吾侍者。”师便礼拜。主

    一日,侍吾往檀越家阿慰,师拊棺曰:“生邪死邪?”吾曰:“生也不道,死也不道。”师曰:“为甚么不道。”吾曰:“不道。不道。”归至中路,师曰:“和尚今日须与某甲道。若不道,打和尚去也。”吾曰:“打即任打,道即不道。”师便打。吾归院曰:“汝宜离此去,恐知事得知,不便。”师乃礼辞,隐于村院。经三年后,忽闻童子念《观音经》,至“应以比丘身得度者即现比丘身”,忽然大省。遂焚香遥礼曰:“信知先师遗言,终不虚发。自是我不会,却怨先师。先师既没,唯石霜是嫡嗣,必为证明。”斋

    乃造石霜,霜见便问:“离道吾后到甚处来?”师曰:“只在村院寄足。”霜曰:“前来打先师因缘会也未?”师起身进前曰:“却请和尚道一转语。”霜曰:“不见道,生也不道,死也不道。”师乃述在村院得底因缘。遂礼拜石霜,设斋忏悔。斋

    他日,持锹复到石霜,于法堂上従东过西,従西过东。霜曰:“作么?”师曰:“觅先师灵骨。”霜曰:“洪波浩渺,白浪滔天。觅甚先师灵骨?”师曰:“正好著力。”霜曰:“这里针衷不入,著甚么力。”源持锹肩上便出。〔太原孚上座代云:“先师灵骨犹在。”〕斋

    师后住渐源,一日在纸帐内坐,有僧来拨开帐曰:“不审。”师以目视之。良久曰:“会么?”曰:“不会。”师曰:“七佛已前事,为甚么不会?”僧举似石霜,霜曰:“如人解射,箭不虚发。”古

    一日,宝葢和尚来访,师便卷起帘子,在方丈内坐。葢一见乃下却帘,便归客位。师令侍者传语:“长老远来不易,犹隔津在。”葢擒住侍者,与一掌。者曰:“不用打某甲,有堂头和尚在。”葢曰:“为有堂头老汉,所以打你。”者回举似师,师曰:“犹隔津在。”古

    △渌清禅师斋

    渌清禅师,僧问:“不落道吾机,请师道。”师曰:“庭前红苋树,生叶不生华。”僧良久,师曰:“会么?”曰:“不会。”师曰:“正是道吾机,因甚么不会?”僧礼拜,师打曰:“须是老僧打你始得。”古

    问:“如何是无相?”师曰:“山青水绿。”僧参,师以目视之。僧曰:“是个机关,于某甲分上用不著。”师弹指三下。僧绕禅床一匝,依位立。师曰:“参堂去。”僧始出。师便喝,僧却以目视之。师曰:“灼然用不著。”僧礼拜。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