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普济能仁玉琳琇国师语录卷第五几五
    大觉普济能仁玉琳琇国师语录卷第五几五

    嗣法门人行岳编

    法语

    示全菴进上座

    进上座,事我十年不动竿头,每为咬破拇指。夏初,入大雄室,闻举一归何处话,直下透脱。须念自利易,利人难。深心、大心,终身誓居学地。所谓证无量圣身,犹未是泊头处也。

    示嵿侍司

    衲僧家,不为小毁小誉所动,方是具正见、行正行的一切。去其计功谋利之心,方许一切真实,无时无事不快乐。

    示藏侍司

    在堂中不要学佛学法,辩古明今,当毒眼孤撑。无佛、无祖、无人、无已,放出盖天盖地。志气来,东弗于逮横身,西瞿耶尼展脚,南赡部洲啜饭,北郁单越撒溺。语默超越常情,动止迥殊旧习。天神捧花无路,人鬼觑捕无门。果能如是不变不杂,等闲举起钝刀子,也能杀,也能活,也能照人肝胆,也能称人伎俩。把从上千七百老古锥,遗下一言半句,或是作家相见,或是出格提持,或严密,或危险,或泥中有刺,或沙里无油,或人目为誵訛,或人目为奇特,千岐万別,骇状奇音。逢著个钝刀子,自然如庖丁之解牛,由基这绕树。岂他穿窬担板,乱统支离者可同年而语哉!然犹未也并知,山僧与么庭训,亦是怜儿不觉丑,方是有气性衲子。祖师云:“行解相应,名之曰祖。”又曰:“明道者多,行道者少。”如斯料简,岂是等闲。今时,有等无忌惮者,擬为佛祖苗裔,得些见地,全不修省,难免道力不勝,业力又安。望其透末后句,向上关哉,戒之勉之。

    示岳书状

    余,生平无甚长处,只不记古今只言片字。生平亦有自负处,不学他诸方佛法。噫,安得不记人言句者,聆我斯言乎!书付行岳,以示千百年知音者。

    示嵿侍司

    禅和家,善用心难。善用心的,得正悟难。得正悟的,打脱见地难。打脱见地的,不走作难。翻此四难为四易,则自利利他,一切了办。

    古人道:数十年尚有走作。或云:我数十年方打成一片。成片者,无论矣。未成片者,但把曹溪云什么物,恁么来,随时觉察管教。衲僧行处,如火消冰。

    示峰首座

    长沙岑禅师,因秀才看千佛名经问曰:“百千诸佛,但见其名,未审居何国土?还化物也无?”岑曰:“黄鹤楼,崔颢题后,秀才还曾题也未?”曰:“未曾。”曰:“得闲题取一篇好。”如斯答话,非大有福慧人不能。

    示慰我望维那

    有意味处,切忌贪恋。绝依倚时,努力进步。能如是行,必慰我之所望也。

    示祈远唐居士

    工夫做到疑情发不起,则已到门头。此时不用性急,不得回顾,不得贪恋,须连那得知疑情发不起的念头,亦不起。只恁么去,冷眼忽幵,入得门,转得身,根性果利,便会幵大口,吸尽五湖水。从前透不过的誵訛公案,管教七通八达。到者田地,切须时刻亲近正知正见大人,受得他恶辣钳锤。透过末后牢关,方得大受用,大自在,大解脱,大如意,超古超今,越佛越祖。见过于师,端可传受为法门大树,荫覆一切人去。不然,总无实用。

    示不妄是知山

    三家邨里走出来,別无长处。身呆剃发,未经八十日,只合锄山与斫柴,何事随堂学坐究。蓦然撞采笑幵口,此事本来太易易。打七得来未唧蹓,重喫乌藤动万千。最难学是报恩禅,要令山僧满口许,须教佛祖无住处。超宗异目亦非难,好把身心同铁铸。

    示松水禅人

    凡有所重,即成窠臼,此学者万古之龟鉴。汝今痛念生死,须猛著精彩,亲见含里。十方广大,心体不可在一念不生时,执方便为究竟。尊宿指示人,参父母未生前话,乃真屈曲垂慈耳。核实而论,直饶借未生前为入路,即见本来面目,正好朝打三千,暮打八百,况佇思停机乎!戒这勉之。

    示寂菴洽徒

    须会古人无背面句。一而不一,异而不异。穿凿颟顸、时流大弊。

    言须可行,行须可言。见说两到,行解相应。无愧屋漏,嫓媺古人。

    衲僧家行事,当直逐己志,如此自利,如此利人,难忍能忍,难为能为,应缘接物,不随波上下,有愧独知。是非毁誉付之何有。

    示诚先沈居士

    四大各归,妄身本空。前境不来,妄心本无。且道:居士面目何在?咄!莫谓无心云是道,无心正隔万重关。若向者里见得透,吐得气,便可与云门老子把臂同行。将三门来,灯笼上是甚热盌鸣声?如或不然,跛脚阿师,跳在居士眼皮上,呈十八变。还见么?

    示超默

    后生可畏。即信向法门,须先识因果,明罪福。视世味若嚼蜡,观身相等空华。诸恶不作,众善奉行。然后遇明眼人,一指一拨,自然情尽光圆。多见世人,通身堕在五欲坑内。人天路上,尚是站脚不稳,妄欲插入佛祖位中,可发一笑。信笔书此,惟自重自勉。

    示茚溪森上座

    茚溪森上座,一见投机。结制后十日,偶阅宗门统要,出公案十则,令上座拈颂,端能不负先圣,有益后贤。因说偈证之偈曰:青竿一掷碧潭浑,再掷千峰雷雨腥。寄语南山白额虎,我欲推蓬最上层。

    示韫荆璧上座

    璧上座,多年参学,真切为己,不肯轻发躁露。迨参我大雄,一见得之。累呼入室,因命尅期取证,不一日捉败赵州惊人之句,皆从实地中流出。举古人公案验之,悉能不为语缚,且志愿远大,惟视人如己,豁达大度,当为佛祖出气可耳。

    示徤禅人

    古德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方现全身,为亲说法。此间学者,须是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克现全身,方能闻我说法。

    为行烛割草

    寸丝墨墨隐全形,两眼清清水浪行。今日一刀齐断取,本来空廓好分明。蓦喝一喝。

    示求摩顶

    檀越求摩顶授记,师云:“你见本来面目么?”檀越应诺。师展手摩空云:“我与你摩顶竟。”

    示超源芟染

    信为道无功德母,笃信好学超佛祖。看取千丝顿断时,大丈夫儿我真我。名汝曰:超源。字汝曰:洞悟。

    示復行者

    清净三业,读诵大乘。读而无读,诵而无诵。见思路绝,言语道断。尽十方世界,是沙门一只眼。雪峰多口不得,赵州插足不入。祇愁活,不得死。不怕死,不得活。

    示西坞古樵谨塔主

    住在塔院,当时时见祖师。一草一朩,皆演法音。一动一静,无非佛事。转一切境,忽为一切境转。用一切时,忽为一切时用。斯真大丈夫不参,为佛祖儿孙也。

    自励四誓

    一誓:不与本分间隔,作一佛事,乃至一称一礼。一誓:不与本分间隔,为一人,乃至交一言。一誓:不与本分间隔,阅一书作一字。一誓:不与本分间隔,一坐立一谈笑。

    丙申三誓

    重佛祖彗命,故立此三誓。一:非透向上关者,即精明教理,誓不奖借。一:非透向上关者,即精通文学,誓不奖借。一:非透向上关者,即富有福德,誓不奖借。

    客问

    客问:“学道如何不蹉路?”曰:“善哉!问世之不参涅槃堂里禅者,难乎其不蹉路矣。虽然当今传法者徧界,方行等慈,不择净秽,幵阐无遮,度诸疑谤。先进者,以广接为心。后进者,以易入为事。知名盛而实衰、辩名似而实非者,难道全无敢谓罕有?吾言之,安足为人重,而可与子深言之也哉。”客固请,曰:“如子之不以人废言,吾姑与子漫言之。学道欲无首越之燕之叹,

    第一,须发心谛当,或志小见近图作世间善人,只消读治世聖贤之书,行治世聖贤之事,或遵行如来权教法门,助其修省,亦有益无损。若欲究竟出世无上妙道,当颛为生死始得。颛为生死,则博闻强记如庆喜,一问十答如香严,百鸟衔花如牛头,千指绕座如夹山,尚须捨己从人,况降斯而下者乎!不为生死,必尚知见,此道不属知见。不为生死,必务功能,此道不属功能。不为生死,必慕豪放,此道不属豪放。一尚知见、务功能、慕豪放,则非愚即狂,成魔落外。善因而招恶果,多自不颛为生死学道者而成,岂不一蹉永蹉哉!

    第二,须工夫谛当。既为生死发心学道,可不返躬自省,果能具大根器,一闻千悟也未。若也未能,须参一句话头,一日不透一日参,一月不透一月参,一年不透一年参,一生不透一生参,今生不透来生参,永无退失,永无改变,方谓之谛当工夫。参定一句话头,便是斩知见稠林之利刃,渡生死苦海之慈航,解杂毒入心之聖药,指万古迷津之导师。不集善而自集,不断恶而自断,不持戒而自戒,不习定而自定,不修慧而自慧,不课佛而自课,不诵经而即诵,不求生勝处而自生胜处,不求多善友而自多善友,本不求誉亦莫可毁。如是颛一,如是精进,如是久远,纵未发明,亦现在可为。后学规模,将来必得佛祖心髓。倘名色为生死学道,而起傍疑,求別助,生异见,多外骛,惮艰辛,喜快便,管教百妄交集,其蹉可勝言哉。

    第三,须悟处谛当。既颛为生死,纯一参究,必待工穷力极,时至理彰,命根断,本来面目现,不疑生死,不疑古今,不堕坑落堑,不彊作主宰,不认识神,不陷空豁,不涉矫乱,不入邪师圈缋,不犯明眼料简。倘鱼目为珠,瞌睡当死,以卤莽承当为有力量,以硬差排为不疑,以粗放狂乱为大机大用,以颟顸为透脱无余。竿头宜进而不进,言句应参而不参,不烦穿凿而穿凿,不可抹杀而抹杀。入门一蹉,异解杂陈。所谓可痛哭流涕长太息者,非此类乎!

    第四,须师承谛当。非但无真传、杜撰阿师,不可承虚接响。即沿流不断者,亦须察其行实。不担条断、贯索谬自主张,蹉过师家相为处否?不孤负师家脑后深锥否?洞明从上纲宗否?不施为偏重瞎人眼目否?若无真正作家宗师,为之打瞎、顶门眼、夺却肘后府,则虽有实悟,自了则可,为人则祸生。倘若己见既偏,投人又谬,自方空豁,復向瞎棒瞎喝下,似水合水,如空合空,谬执金刚宝剑,斩尽一切为,实不知我王库内,无如是刀。盲引众盲,江河日下。或自入处,兼纤沾著邪知恶解家滋味,邪毒入心,如油入面,更或不知错认,漫云自肯,不受人究竟,谓之不被他转却。又或云,我见处是的,只要行履了,此等何足挂之齿颊。

    第五,须末后谛当。末后一句,始到牢关,灵龟负圗,自取丧身之兆。不透末后牢关,而言得大机大用。不透末后牢关,而言具本分草料。其不为粗恶狂徒者,鲜矣。不透此关,有正悟者,犹可为一时唱导之师。如无正悟,不知有此关者,其于古人参悟,与悟后重疑,不移前作,后指悟为迷者,鲜矣。谤先聖,误后人,皆由不知向上一关,可不畏惧乎!自利不全,利人不足,皆由不透向上一关,可不惕厉乎!

    第六,须修道谛当。虽发心谛当,工夫谛当,悟处谛当,师承谛当,末后透脱谛当,更须自己觉察,是顿悟顿修根器否?是果地善知识否?打成一片速于香林否?不走作过涌泉否?现业流识净尽否?事事无碍否?行解相应名之为祖,试看先宗是何标格。

    第七,须为人谛当。不可有实法与人,不可骗人云:有方便助汝易入。不可教人不参死话头。决要人真参,决要人实悟,决要人悟后达向头棙,决以见性谓之悟。不可轻意牢笼人,于人认识之谬哄云:有省于人。向念未生时,认妄为真。印云:有入圗。一时门庭热闹,不顾展转误赚邪法,纵橫病发。于此,宁绝嗣,不乱传,方谓之为人谛当。前六种不谛当,则自错。后一种不谛当,则错人。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怜子请之,诚而示之,甚弗轻以语人。”

    客问:“士大夫可学道乎?”曰:“噫,难言之矣。”“士大夫不可学道乎?”曰:“噫,是何言欤。”客曰:“师半肯半不肯,何也?”曰:“吾明语子世之言道者,不一教子问道于我,岂非以了生脱死、见性成佛之道乎!此道不可以有心得,不可以无心求。离娄无以用其明,师旷无以用其聪,公输子无以用其巧,宁武子无以用其愚。不能忘身,不可以学道。不能忘心,不可以学道。不能忘世,不可以学道。名不能忘,不可以学道。利不能忘,不可以学道。妻孥眷属不忘,不可以学道。家园事业不忘,不可以学道。知见不忘,不可以学道。记习不忘,不可以学道。喜有靠傍,不可以学道。贪易畏难,不可以学道。而士大夫果能如是乎?倘把智慧不向他处唐丧,猛看破此身虚幻,一息不来,即便败坏。此身尚尔无可把捉,身外更有何可留恋努力向?天地未成,人物未立,自己身心亦无之前一回。证自广大性体,方知自性本自清净,本自具足,本自不生灭。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无一不宜为,无一不可到,岂士大夫而云不可学道耶。

    机缘一

    僧问:“如何是函盖乾坤句?”师鼓腹云:“我容得你者些人万万千。”进云:“如何是截断众流句?”师云:“赶得你无脚跑。”进云:“如何是随波逐浪句?”师云:“容你在者里立片时。”

    师问僧:“玄沙是汝虎话,你如何会?”僧舒五指云:“牙爪齐露。”师便打,復示偈云:“生平不出岭,一语古今传。明眼人难会,君须向上看。”

    师问僧云:“向父母未生前,道将一句来。”进云:“八角磨盤空里走。”师指香盒云:“者是什么?”僧擬议,师便打。僧无语。师云:“真诚莫作小儿嬉。”

    问行堂云:“饭桶里多少达磨眼睛?”堂罔措。问火头:“三世诸佛向火焰里说法,还端的也未?”头亦罔措。师指傍立一僧云:“惟有者个师僧解答话。”便归方丈。

    园头问:“和尚病好了么?”师云:“我从来不病,有何好不好。”进云:“某甲不能亲近得和尚。”师云:“我日日在你园中。”

    退菴,呈世尊拈花颂云:“倚天长剑露锋铓,拈出何人敢近傍。潦倒饮光轻触著,面门血溅太郎当。”师云:“只见锥头利,不见斧头方。”进云:“却被和尚看破。”师面壁云:“谁人知此意,令我忆庞公。”

    僧问:“如何是有柱杖子,与柱杖子?”师云:“长安风月贯今昔,那个儿童摸壁行?”进云:“如何是无柱杖子,夺却柱杖子?”师云:“多少人饭箩边饿死。”

    师还江上度亲,张静涵老居士过访,十方菴话次,伸问:“尘劳中如何得本?”师云:“居士者一问,从那里来?”士无语,师云:“昔云棲大师,虽不主持宗门、指示人参究,却甚谛当。尝盛称人著述之妙,末后提撕有云:‘看者叚光明,从何处流出。于此著眼,便是得本之捷径。’”士云:“如何用力?”师云:“者个代居士不得。”

    师一日入库房,指团子问库头:“吸尽西江即不问,你试吞却者两箩团子看。”进云:“吞却了也。”师云:“大众喫个什么?”头答不契。师自代云:“乐则同欢。”

    僧问:“不与万法为侣的是谁?”师云:“桌子板凳。”

    韫荆璧入精进三,次日上方丈云:“某有个见处。”师云:“狗子为甚无佛性?”韫拳师肋下云:“一向在赵州处落節,今日在和尚处拔本。”师便推出。次日復入,师云:“尽大地火发。得何三昧,不被烧却?”进云:“特来度夏。”师便喝,璧呈颂云:“圆似满月圆,宽同太虚宽。历劫无姓氏,从来绝跻攀。圣凡由此出,剎海在伊安。始终无变异,触处善随缘。”师云:“还会适来一喝么?”璧便出。

    师从龙渊归,问侍司云:“你十二时中,还见念头起处么?”进云:“念头了不可得,更觅什么起处?”师云:“我适来见一块石,有九十九条缝。”

    修殿公务作礼,师云:“释迦老子向灰瓦上转大法轮,什么人得闻?”众无语。师云:“好生看取。”璧侍司作礼云:“请和尚答一转语。”师云:“问将来。”进云:“闻的事作么生?”师云:“逼塞虛空无缝殿,东西南北月轮红。”

    江上归,师问众云:“大地无寸土,是什么人境界?”一僧进云:“和尚家风。”师云:“如何大地无寸土,是山僧家风?”僧不能答,师代云:“常州,湖州,杭州。”

    僧问:“大地山河即不问,一毛头上事如何?”师云:“吞取七个八个。”进云:“不会。”师云:“吐却两个三个。”

    僧问:“如何是万法归一?”师云:“天圆地方。”进云:“一归何处?”师云:“地方天圆。”

    僧问:“百千法门,无量妙义,如何是第一义?”师云:“横七竖八。”

    问:“如何是本来面目?”师举扇云:“不得唤作扇。”僧礼拜,师云:“伶俐衲僧。”

    问:“前不得、后不得时,如何是出身处?”师云:“前去佛殿,后去东司,为甚不得?”

    问僧:“父母未生前道来。”僧以手外拱云:“遍界不曾藏。”师云:“遍界不曾藏,因甚偏向那边?”僧无语,师云:“何不道某甲,指东画西。”

    僧参,师云:“承你远来,无可供养。将五间禅堂与你一口吞却。”进云:“大地无寸土,吞个什么?”师云:“多少人恁么道,苕帚柄各打三十了也。”

    僧问:“一尘透脱千界光辉,为甚十圣三贤不明斯旨?”师云:“你莫管他十圣三贤。”且道:“虛空作么生证?”进云:“觅虛空了不可得。”师云:“恰是。”进云:“和尚是大善知识。”师云:“正要你检点。”僧擬议,师云:“直透万重关,莫住青霄里。”

    师问圆证堂寮主云:“香炉几时成佛?”进云:“成佛久矣。”师云:“昨夜被虛空压碎,你还知么?”僧擬议,师云:“脱空妄语汉。”

    师云覆菴归,侍司中路接师云:“你来得迟,将前面远山与你作点心。”侍擬议,师以柱杖蓦面划一划,云:“再加一分親钱。”进云:“也不得将別人家物作人情。”师云:“不但親钱,点心也消受不起。”

    师在磬山为侍者,夜则随堂坐香,一夕未幵静。即进方丈老和尚,见云:“今日香完何早。”师云:“自是我不去坐也。”尚云:“见甚道理不去坐?”师云:“即今亦无不坐。”尚蓦拈案上石室录,问云:“者个是甚么?”师云:“却请和尚道。”尚云:“你不道,教老僧道。”师云:“情知和尚不敢道。”尚云:“石屋录,我为甚不敢道。”师云:“随他去也。”尚云:“贼诬老僧。”师者里透不过,直得大泪如雨,一晚目不交睫,立尚单侧,竟忘入寮。至五鼓,尚呼云:“不用急,我为你举则古话。昔日庞居士初见人时,也似你一般孤孤迥迥,幵口便问人:不与万法为侣者是谁?马祖当时为甚蹋向前一步云: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与汝道?”师云:“某有一颂。”尚云:“汝颂云何?”师呈颂云:“不侣万法的为谁,谁亦不立始亲渠。有意驰求转睽隔,无心识得不相违。”尚云:“不问你不侣万法,要你会一口吸尽西江水。”师于言下大悟,乃拂袖而出。尚后凡有徵诘,师皆当机不让。尚乃深肯,有再来之称。

    师归报恩,众参。师拈柱杖云:“先师和尚,今日在山僧柱杖头上,示现全身,举扬大法,还有共见共闻的么?出来互相激扬。”僧出,师便打。又僧请益临济照用,师卓柱杖云:“唤作柱杖子,又是先师和尚。唤作先师和尚,又是柱杖子。汝作么生分析?”僧喝,师便打,僧又喝,师直打出法堂。

    茶头作礼,师举杖问云:“赵州茶、报恩棒,你试咬嚼看,孰苦孰甜?”头擬议,师以杖趁出。僧述从前工夫,师隐几而卧。僧述毕,师云:“我适来困,你说甚么?”僧无语,师趁出。

    师在古山禅院,因侍者还山,自持裹脚布往洗。一僧迎拜,求幵示。师云:“洗裹脚去。”僧接得,喜躍而去。师大笑,僧洗净持来,师接云:“会么?”僧云:“是教学人净除垢污。”师云:“恁么,汝只会洗裹脚。”

    俗士,跪求幵示。师云:“起来了,与你道。”士起,师便出。

    僧胡跪,云:“求和尚慈悲。”师云:“我无慈悲。”进云:“和尚不慈悲,教某甲如何?”师云:“教你横又横不得,竖又竖不得。”

    僧号无字,师问旁僧云:“如何号无字?”进云:“因参无字,故以为号。”师笑云:“参乾矢橛时如何?”

    僧甫出家即掩关,寄偈求幵示。师批远云:“汝病甚拙,速来犹可救。”僧破关来求救,师云:“我救汝已竟。”

    问:“团地一声时如何?”师云:“惭惶杀人。”

    师问慧远:“进堂几日了,成得什么事?”远举脚云:“草鞋破也。”师云:“昨日有人与么道,三十棒趁去也。”远作掩耳势,师喝出。

    问:“如何是学人安身立命处?”师云:“者里无你安身处。”进云:“教某甲毕竟作么生?”师云:“教你进又进不得,退双退不得。”

    普慧问:“某甲得个恶梦。”师低头休去。慧在方丈前呌唤,师唤入云:“是你呌唤么?”进云:“是。”师便打。

    僧问:“某甲生死不明,求和尚幵示。”师云:“青头白脸禅和子,对人说鬼话。”进云:“不会。”师云:“得与么沒廉恥。”

    僧问:“学人大事不明,求和尚幵示。”师云:“十二时中,如死人作活去。”

    无尘问:“如何是定?”师云:“颠颠倒倒。”进云:“如何是慧?”师云:“愚愚痴痴。”进云:“如何是定慧总持?”师云:“又颠倒又愚痴。”

    僧参,师问:“那里来?”进云:“淮安。”师竖拳云:“淮安有者个么?”进云:“某甲初出门。”师云:“家里事也不知。”

    僧问:“如何是本来面目?”师云:“两眼一鼻。”

    僧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云:“洪武门前红档中。”进云:“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云:“踢破鸿门樊哙怒。”进云:“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云:“推倒须弥山,捏杀恒沙佛。”进云:“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云:“一花一国土,一叶一释迦。”进云:“四句已蒙师指示,末后一句事如何?”师便喝。

    打七次,师徵僧云:“如何是本来面目?”进云:“柱天柱地。”师举杖云:“者个是什么?”进云:“识破不值半文钱。”师便喝。翌日,呈颂云:“本来面目真奇特,古今千圣难捉得。血气丈夫看破了,含容沙界无得失。”师示之云:“本来面目无奇特,黧奴白牯何得失。衲僧漫言看破了,青藜柱杖打一百。知痛痒羞不辍,二祖当年依位立。”

    师指庭梅,问僧云:“古人若为道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进云:“某甲不见。”师云:“不得在者里妆盲作聋。”便趁出。又僧请益,师云:“会得同根兼一体,方好前来吃蒺藜。”僧擬议,师便打。

    师洗手次,僧问:“某数千里来,特求幵示。”师云:“却值山僧洗手。”

    守塔次,僧参。师云:“还见先老和尚么?”进云:“何得当面讳却。”师云:“作家禅客。”僧作礼,云:“谢和尚慈悲。”师云:“得个驴儿便喜欢。”又僧参,师云:“如何是沙门眼?”进云:“不会。”师云:“挑土去。”

    师问白车:“黑豆未生芽时如何?”进云:“叶徧十方。”师云:“已生后如何?”进云:“寂寂地。”师云:“生与未生,相去几何?”进云:“一串穿却。”师便喝,车礼拜。

    僧请益临济三玄三要话,师云:“临济无此语,莫谤临济好。”

    僧问:“如何是:终日焚香择火,不知身是道场?”师云:“近。”进云:“如何是:终日焚香择火,不知真个道场?”师云:“普。”进云:“如何是:终日焚香择火,不知焚香择火?”师云:“別。”进云:“如何是:老僧年来无事,一味焚香择火?”师云:“收。”进云:“如何是:千语行当,不如一默?”师云:“毒。”师问云居:“百丈有省,如何是他省处?”进云:“十字街头遇父亲。”师云:“你何不道,打失鼻头张大口。”进云:“有理不在高声。”师云:“捲却拜单呢。”进云:“俊鹞扑天飞。”师云:“又道有理不在高声。”师又问:“百丈云:‘即此用,离此用,马祖挂拂旧处。’马祖云:‘即此用,离此用,百丈亦挂拂旧处。’为甚却与他一喝?”进云:“虎头虎尾一时收。”师云:“百丈已有省,解捲席解挂拂,如何又道于此三日耳聋?”进云:“不是个中人不知。”师云:“雪窦云:‘大冶精金,应无变色’呢。”进云:“千峰势倒岳边止,万派声归海上消。”师云:“张无尽如何不肯他?”进云:“情知他是个俗人。”师云:“大慧为甚却肯无尽?”进云:“偶尔成文。”师云:“你若作大慧时如何?”进云:“居士更须吃棒始得。”师云:“我道许他各具一只眼。”居礼拜,师云:“你作无尽时如何?”进云:“某甲今日耳聋。”师云:“何不道,下官造次。”

    众僧新进堂参。师云:“此间禅堂,如百沸镬汤,诸上座于中,须自知冷暖。”众无语,师云:“久立珍重。”

    茚溪森入室,师令颂本来面目。茚进颂云:“苕溪寂寂水潺潺,万叠层峦一境闲。乍雨乍晴云散合,满天风月到人间。”师云:“与汝三十棒。”

    森知客入室,师云:“古人道:悟则不无,怎奈落第二头。既是悟了,因甚落第二头?”进云:“为有悟在。”师便喝。

    纬书记作礼,师指庭前石云:“他参得禅么?”进云:“参得。”师云:“你参得么?”纬擬议,师云:“分明无彼此,擬议便誵訛。”

    僧参,问:“两度大雄门庭高峻,声未绝。”师便云:“为什么当面蹉过。”

    师指露柱问僧:“者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眼睛,你曾数过么?”进云:“不会。”师云:“你进堂几时了?”进云:“半月。”师云:“念汝未久。”

    师问僧:“蟭螟虫吞却南山白额,尽大地人寒毛卓朔。阿谁解得者场闹?”僧擬议,师云:“几人于此茫然。”

    僧经行次,师一拳打倒,云:“髑髅粉碎时如何?”僧擬议,师復与一拳。

    收饭僧乞幵示。师云:“三十年后为汝劈破髑髅。”僧作礼,师云:“十字路口莫蹉过。”周颠仙乃说偈云:“大好周颠仙,宛有大人作。打破一桶篐,一桶报太平。”

    师问僧:“山僧手中香板,穿却常住七个禅和子鼻孔,绕四天下三匝,为甚一个不知?”进云:“和尚得恁老婆心。”师休去。

    师问僧:“庭前梅树,穿却两个禅和子鼻孔,绕四天下七匝,为什么沒有人知?”进云:“谢和尚指示。”师云:“山僧罪过。”

    僧问:“见性成佛,如何是性?”师云:“江上祥云满。”

    师问京书记:“昔日那吒太子,析骨还父,析肉还母,然后现全身为父母说法。大雄今日幵炉,上座入炉,全身鍜过,答得一语,我便肯你。”进云:“今日好雨。”师云:“众生顛倒,迷己逐物。”进云:“者是什么所在,说己说物?”师云:“天帝与东海龙王同时设供,上座赴,阿谁请?”进云:“一口吞却。”师云:“馋嘴禅和。”又云:“天供龙供,许你一齐吞。禅堂许多大众,向那里撒溺?”京良久,师喝云:“者钝汉。”

    师问僧:“证得虛空时,无是无非法。你作么生会?”进云:“全体独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