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演培法師
【解釋正文】43
【彼則紡織不已,猶自艱難;我則安服有余,寧知愛惜?】
次說紡織的施主,紡是紡紗,織是織布。在工業未發達的時代,在鄉村中,看到‘彼’婦女們的‘紡織不已’,亦即終日不停的工作,在她們‘猶自’感覺衣著的‘艱難’,往往衣不蔽體,或是補了又補,雖說如此,仍然想方設法的,留下一些衣料,供養出家僧眾,而‘我’們不但能不付出任何勞力,以獲得施主們的衣物供養,‘安’然‘服’四季不同的衣裳,甚至還可能‘有’多‘余’的衣物,貯藏在衣篋中還未曾穿用,‘寧知’衣物的可貴而加以‘愛惜’?依佛制︰出家人只許三衣一缽,如有多余的衣物,就屬‘長物’,必須舉行‘作淨’的儀式。就是在僧團中,表示施贈別僧,然後再由其僧,轉交給你保存。假定不經過這樣的儀式,那就是犯戒。佛法傳入我國,由于氣候關系,必須具有四季厚薄不同的衣裳,來適應四季冷暖不同的氣候。如果我們安享其成,而不知道愛惜,試問罪不罪過?
朱柏廬治家格言說︰‘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由這格言,可見一般生活的不易。做人,對于衣食,固應常常作這樣想;做出家人,更應常常作這樣想,不可有不稱心的想法,亦不可有不愛惜的心理。如以飲食言︰佛要我們食時,必須心存五觀,于五觀中的第一觀,就是觀‘計功多少,量彼來處’,可見佛是怎樣重視比丘們的珍惜衣食。
【彼則蓽門蓬戶,擾攘終身;我則廣宇閑庭,優悠卒歲!】
後說寒苦的施主︰前面是約衣食說的,現在是約住處說的,合起來,衣、食、住為人生的三大問題。生存在這世間的人,不單有衣食維持生活就可以了,一定還要有其安身的住所,否則,仍然難以生存下去。從現實世間看,可以明白看出︰有的是住高樓大廈,有的是住蓬門蓽戶,是有著很大差別的。如現在的很多都市,一面是高入雲際的摩天大樓,一面是聊蔽風雨的木屋區,形成極為尖銳的對照。不僅一地如是,可說到處皆然。
門戶兩字,通常是聯在一起說的,如說注意門戶,或說門戶小心,還有門當戶對之說。其實,門與戶,是稍有不同的,即雙扇名門,單扇名戶。‘彼’一般貧寒施主所住的屋宇,門是‘蓽門’,戶是‘蓬戶’。蓬與蓽,都是茅草,顯示其所有的門戶,都是用茅草做成的,不特沒有鐵門,亦復沒有板戶。門戶既是用的茅草,其屋當然亦是茅草蓋的。由此可以想見他們環境的窮困,已經到達了什麼程度。他們住在簡陋的茅屋里,如果生活安定亦還可以,事實‘擾攘’不安的忙碌‘終身’,很少有時間休息。雖則如此,但他仍然縮衣節食的發心布施。
【解釋正文】44
可是反觀‘我’們出家人,住的是‘廣’大屋‘宇’,行的是寬敞‘閑’靜的‘庭’園,‘優悠自得的‘卒’度‘歲’月,根本想不到蓽門蓬戶人家所住環境的惡劣。試看︰不論佛教發展到什麼地方,所有寺廟都是莊嚴堂皇的。可是我們要知道︰佛教寺廟叫做道場,或者是作弘化的道場,或者是作修行的道場,不是讓我們住在里面享福的。一個佛教寺廟,如不做為弘化修道之所,那是有負施主們的樂施淨資。到了現代,一般大寺,固然成為營業的場所,終日敲敲打打的,做些死人的事情;一般小廟,亦已成為個人享樂的所在,與一般世俗的住家無異,有幾個在做弘化事業的?又有幾個是在真參實學的?看看木屋區,看看茅草房,我們能不感到慚愧!
【以彼勞而供我逸,于心安乎?將他利而潤己身,于理順乎?】
這是幾句極為感動人的通俗而又懇切的話,實在值得每個出家佛子,時刻記在心里加以玩味的。請想想看︰‘以彼’農夫、織女、貧苦大眾們的終年卒歲的勤‘勞’所得,‘而’來‘供’給‘我’們過著安‘逸’舒適的日子,你如不好好的用功辦道,弘法利生,清夜捫心自問︰‘于心安乎’?稍微有點血性良知的人,我想絕對會感到不安的,除非是麻木不仁的人。
再想想看︰‘將他’農夫、織女、貧苦大眾們所得的極其微薄的‘利’益,從省吃儉用中,‘而’來滋‘潤’我們自‘己’的‘身’體,使我們不致受到饑餓凍餒之苦,你如不好好的藉假修真,說法度生,在道理上講起來是不是對的?所以說︰‘于理順乎’?稍為明理的人,亦知于理不順。既然如此,怎可優悠卒歲,臥尸終日?
佛教中有兩句話說︰‘五觀若存金易化,三心未了水難消’。五觀是︰一、計功多少量彼來處;二、忖己德行全缺應供;三、防心離過貪等為宗;四、正事良藥為療形枯;五、為成道業應受此食。三心是︰一、貪心;二、嗔心;三、痴心,即所謂三毒煩惱。所以出家比丘,接受了施主的供養,必須用功辦道,弘法利生,才能消受得了。否則,即使是一滴水,那不勞而獲的過失,亦是難以逃避得了的。且以吃飯來說︰當正飲食之時,對于世間美味,應不貪嗜而常持著正念,固然是不可缺少的一個條件,同時還要‘當願眾生’,令得‘禪悅為食,法喜充滿’。
【自非悲智雙運,福慧二嚴,檀信沾恩,眾生受賜,則粒米寸絲,酬償有分,惡報難逃。是為發菩提心第四因緣也。】
【解釋正文】45
是則應要怎樣來報施方之恩?這當然不是今天請施主吃一餐齋,明天向施主孝敬一點禮物,後天為施主做些什麼事情,就算報答了施主之恩,真正施主是不需要這些的,所謂︰‘為法而來,非為食來’。因而真正報施主之恩,必須發菩提心,以法指導施主,使彼依法修行,而得身心解脫,‘自非’——假定不是這樣的‘悲智雙運,福慧二嚴’,亦即如果不是發菩薩心,行菩薩道,不特不能報施主的深恩,自己的罪過亦即難以逃脫。
悲智雙運,這是菩薩行者必修的兩大行門︰悲以下化眾生為他的功用,智以上求佛道為他的特能。行者不發菩提心則已,發了菩提心的,必然要在上求下化的兩條道路上不斷前進。福慧二嚴,是證得佛果所有的二大莊嚴,亦即通常說的福德莊嚴,智慧莊嚴。而此福慧二嚴,實由悲智雙運來。謂因不斷的下化眾生,所以就積集無量的福德;因為不斷的上求佛道,所以就積集廣大的智慧。通常說︰菩薩要廣修六度。六度中的布施、持戒、忍辱的修學,就是積集福德;最後禪定與智慧二度的修學,就是積集智慧;至于精進一度,通于福慧二嚴。謂修福德,固須精進不已;而修智慧,亦要精進不懈;沒有懶惰懈怠者,可以獲得福慧二嚴的。到了六度修學圓滿,就得完成福慧兩足,而為無上正覺的最高佛陀,所以佛被稱為福慧兩足尊。足,是圓滿的意思,即福德與智慧,都已得到圓滿。
悲智雙運,是約因地修學菩薩行說的;福慧二嚴,是約果位已得無上正覺說的。不論是在進行的因地中,運用悲智去度化眾生,或者到達最高的佛果位,完成福慧的兩大莊嚴,都可使‘檀信沾’染佛法的‘恩’惠,亦可令一切‘眾生受’到佛法的恩‘賜’。
檀是檀那,即現在所說的施主;信是信心,即信仰佛法僧三寶。因為發菩提心的行者去度化眾生,施主為眾生之一,從佛法的听聞中,深信因果,改惡向善,廣種福田,並且依據佛法的正道去行,或得人天的善果,或得二乘的解脫,或得無上的菩提,這就是施主從發菩提心的菩薩處,沾到恩澤的最大明證。不但檀信沾恩,亦令一般眾生,受到菩薩度化的恩賜。
出家比丘果能這樣,無論受人多少供養,不但沒有過失,而且有大功德。假定不是這樣,‘則’雖接受施主一‘粒米’,或受施主一‘寸絲’,將來‘酬償’宿債,都會‘有’你‘分’的,亦即惡果是逃不了的。古德說︰‘十方一粒米,大如須彌山;若還不了道,披毛戴角還’。所謂披毛戴角,就是做牛馬來還宿世業債。
【解釋正文】46
關于這個,現在說個事實證明︰過去有個出家人,是很有道心的,一心住茅蓬用功。住茅蓬修行,不能不生活,當時有母女二人,供養他的衣食,讓他安心辦道,不必下山募化。這個僧人在山中,雖一住即二十年,但始終未悟禪理,不免感到甚深慚愧,並且常常這樣想︰我老是如此受人供養,工夫又不相應,將來怎樣報答人家?由于動了這個念頭,就想到處訪師學道,以期得明心地,一天將這意思告訴信徒,並向信徒辭行。信徒雖很懇切的挽留,並且表示願終生供養,不必再到別個地方去。出家人將自己的真意告訴信徒說︰我不是不喜歡這個地方,而是因為未明心地,長期的受你們供養,這是難以消受得了的,不能不到諸方去參學,以求了脫生死大事。信徒見師心意是這樣的決定,當然不便再多請求,唯祈懇留再住數日,做一件衲衣送師御寒。
師見信徒這樣的懇切,也就接受她們的請求。母女利用這個短短的時間,在家里裁縫衲衣,一針一句阿彌陀佛聖號,做好了後,再包四錠馬蹄銀,送師在路上做路費。某日,母女二人,誠心誠意的送到師那里,師亦老實的將之接受下來,定于明日動身離去,晚上照樣精進坐禪。
到了半夜,有一青衣童子,手里拿著一旗,後面還有數人,隨之鼓吹而來,另外又有數人,扛一朵大蓮花,到達師的面前,該童子對師說︰請你上這蓮台。禪師听說以後,心中暗暗在想︰我是修禪定的,從未修過淨土,怎麼會來接我往生西方?這不是事實,恐是魔來擾亂我的,于是就不理他。但那童子,仍一再的勸請,要師不必久延。師在這樣情況下,就拿了一把引磬,插在那蓮花台中。時候一到,青衣童子就又率領來人鼓吹而去。
就在第二天的早上,其徒家中的母馬,竟然生下一把引磬,馬夫見了很以為怪,就去報告主人,母女走去一看,見該引磬,原是師物,不知什麼原因,會走入馬腹中?不覺大為驚駭,立刻馳至師處,而師正要動身,問師曾失去什麼東西?師說沒有少了什麼。母女將引磬拿給師看,並說這是師父的東西,怎麼會從馬腹中生出來?其師見到引磬,听到這樣說話,同樣的駭得汗流浹背!乃作一首偈說︰‘一襲衲衣一張皮,四個元寶四個蹄;若非老僧定力足,幾與汝家作馬兒’。說完這偈,就將衣銀還給她們母女,而自己孑然一身去參訪了。
從這故事,可知出家比丘,若不如法修行,信施的確難消。不過,在末法時代的今日,真能潔身自愛的出家人,確實已不多見,多數是隨波逐流,甚至甘于鄙俗的。但站在護持正法的白衣立場說,是不應該訾議出家人的過失的,因這無益于佛教,且對佛教有不利的影響。
【解釋正文】47
在佛教中流行著這兩句話︰‘錢歸山門,福歸施主’。出家人是不是如法的用功修行,這是出家人本身的事。做個有道的僧人,自有他的功德;做個無道的和尚,自有他的過失。發心供養的施主,只是依法不依人。人可能有不理想的地方,法是永恆不變的真理,照著法去做,總不會錯的。如布施貧窮有布施貧窮的功德,如供養三寶有供養三寶的功德,而且這個功德,唯屬自己所有,別人是得不到毫分的。所以做在家的佛弟子,應站穩自己本身立場,其他一切可以不管,以免招來謗僧罪過。在家學佛人固應如是,而出家學佛者,亦應體念佛陀出世的本懷,從發菩提心的悲智雙運中,以求報答施主成就我們修己化他的功德,‘是為發菩提心’的‘第四因緣也’。
念眾生恩發菩提心
【雲何念眾生恩?謂我與眾生,從曠劫來,世世生生,互為父母,彼此有恩。今雖隔世昏迷,互不相識,以理推之,豈無報效?】
這是發菩提心的第五種因緣,就是念眾生恩發菩提心。眾生這個名詞,在佛法中是常見的,為有情的異名。約它的意義說︰眾緣和合而生,名為眾生。因吾人這個生命體,不是獨一體,而是結合體,所以是由種種條件之所組織成的。或說數數不斷的趣生,名為眾生。因有情在這世間,不是一生結束就算完了,還有新的生命繼續而來。所謂生了又死,死了又生,生生不已的有著眾多的生,所以得名眾生。再就名字說︰所謂眾生,是指眾多具有情識活動的生命而言。不但世間的六凡,叫做眾生,就是出世的四聖,亦名眾生。如智論說︰‘眾生無上者,佛是’。所以眾生這個名稱,是通于十法界的。分別而言︰天上是著樂的眾生;修羅是嗔疑的眾生;三途是受苦的眾生;人間是苦樂參半的眾生;二乘是自了漢的眾生;菩薩是大道心的眾生;佛是無上眾生。
念諸佛恩,因佛是度脫我們出離苦海的;念父母恩,因二親是生育我們生命自體的;念師長恩,因師長是教授我們了解禮義的;念施主恩,因施主是供給我們衣食受用的。這些,誰都可以知道,應該要去報恩。惟報眾生之恩,很難令人理解,因不知其間究有什麼恩德關系,而且在我國的儒道兩家,根本沒有觸及這個問題,講報眾生恩的唯我佛法。佛在經中所以常常提出報眾生恩的這一論題,因佛以天眼通親切的見到眾生間的關系密切,是從實驗得來的論說,不是隨便說說的,因此我人應重視報眾生恩。
然則應當‘雲何念眾生恩’?佛在經中告訴我們‘謂’︰‘我與眾生,從曠劫來,世世生生,互為父母,彼此有恩’。事實的確如此。吾人從無始來,不息的輪轉在生死中,彼此互為父母子女,已經不計其數。今生是我子女的,過去極可能是我的父母;反過來說,現生是我父母的,宿世當然亦極可能為我的子女。所以佛說︰‘從無始以來至于今日,一切眾生曾為我父母,我亦曾為一切眾生父母’。由此推想,足可證知,生生世世,互為父母,互為子女,彼此都有恩德于對方的。所謂生生世世,依通常的解說︰三十年叫做一世,一百年叫做一生,或一回生來一回死去,名為一生。
【解釋正文】48
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們現在互不認識?當知這是由于彼此隔了一世或多生的關系。加之,我們認識的智慧之力,已不能到達那樣的程度,所以彼此相見不相識。不說隔世如此,即在現生當中,我們亦常見有這樣的事實︰人或受到突然極度的驚懼,或在受到什麼重力的打擊,或由高處僕跌而受到過度的震驚,致腦神經受到損傷,而失去了記憶力,對直接親屬或朋友,都已不再認識。像這樣的情形,可說是很多的。因此,我們可以知道,所謂隔世昏迷的道理,是很合于生理學上所說的義理,絕對不是無稽之談。
經說︰‘羅漢有隔陰之迷,菩薩有出胎之昏’。一個菩薩行者,死後轉生人間,尚且是昏昧的;一個證果羅漢,轉生應化人間,亦暫忘失過去。不過,他們與凡夫所不同的是︰即一遇到機緣,略為予以點醒,立刻就可恢復記憶。我們凡夫,生而死,死而生,生生世世,改頭換面,自然互不認識。‘今雖隔世昏迷’,彼此‘互不相識’,但確曾經互相做過眷屬,彼此實在互有恩惠,論情度理,怎能沒有什麼報效的表示?所以說︰‘以理推之,豈無報效’?果能想通或深信眾生之間,是有著親屬關系的存在,而你又能具有高度孝思的話,你必然會念累劫父母的深恩,要去報答眾生之恩。佛法的理論,超過各宗教各學說,重視念眾生恩,亦可說是主要原因之一。
【今之披毛戴角,安知非昔為其子乎?今之蠕動□飛,安知不曾為我父乎?】
在五趣中,不論哪趣,都有我們的父母,這從上說可以證明的。現在且約畜生趣來加推論︰披毛戴角,是指豬馬牛羊等類的畜生,亦即一般說的動物中的家畜。除此,還有其他的老虎、豹子、山羊等亦屬于此。‘今之披毛戴角’者流,我們不要把它看成與自己一點沒有關系,說不定就是某人過去的兒子或女兒,所以說︰‘安知非昔為其子乎’?這在因果輪回錄中,是有很多記載的,現在不去引說。蠕動,是沒有脊椎骨的動物;□飛,是昆蟲螻蟻之類。這些,看上去雖是微細的生物,你又怎知它們在過去生中,不曾做過我們的父母?所以說︰‘今之蠕動□飛,安知不曾為我父乎’?諸如此類的事情,在佛法因果律中,可謂舉不勝舉,我們稍一審思,能不有所凜然?
【每見幼離父母,長而容貌都忘,何況宿世親緣,今則張王難記。】
過去的父母子女,現在我們不認識,再舉現實的事例來說︰如在現實中,就每‘每’的‘見’到有人于年‘幼’時,‘離’開自己的‘父母’,到別個地方去,等到‘長’大成人,再度回到家鄉,‘而’彼此的‘容貌,都’已淡‘忘’,父母固不識兒女的容貌,兒女亦不識父母的容貌,因在長時期的別離中,雙方的生命肉體,都已有了顯著的變化,當然難以辨別其容貌了。中國有首詩說︰‘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可以作為這兩句的最好注腳。今生尚如此,‘何況’是在‘宿世’有過‘親’屬之‘緣’,到了現生,他是姓張姓王,抑或姓李姓趙,當然更加沒有辦法記得,所以說︰‘今則張王難記’。
【解釋正文】49
【彼其號呼于地獄之下,宛轉于餓鬼之中,苦痛誰知?饑虛安訴?】
以上是約畜生道的眾生說,現在再約地獄與餓鬼的眾生說。過去生中的我們親緣眷屬,很可能的因造惡業,墮入地獄或餓鬼道中,受種種的痛苦。以地獄說,地藏經的地獄名號品里,說有各種不同的地獄,通常說有八寒地獄、八熱地獄等。不論墮入哪個地獄,其痛苦都是不堪言狀的。這從經中所描寫的,可以明白的看到。在無間阿鼻二大地獄里面,還有一個叫喚地獄。‘這地獄,是八熱地獄中的第四叫喚,第五大叫喚,獄卒捉了罪人,擲入大鑊中,用熱湯沸煮,又提到大□盤里,反覆煎熬,所以痛得號哭叫喚’,甚至號啕大叫。我們宿世父母,現在于地獄中,因受不了煎熬沸煮,而在那兒號呼不已,他們的悲慘,他們的痛苦,在人間為其眷屬的我們,又有哪個知道?所以說︰‘彼其號呼于地獄之下,苦痛誰知’?
以餓鬼說,經中描寫餓鬼中的眾生,受諸饑餓之苦,亦是難以忍受得了的。因為餓鬼,往往于千百年間,不聞漿水之名的,其悲慘的苦況,也就可想而知。這不是說,世間沒有漿水及米飯等,而是由于他們的業障,沒有辦法可得到這些。譬如明明是很好的飲食,但在餓鬼看來,不是滾熱的火炭,就是極熱的鐵丸,再不然,就是為余手執矛劍的有情,守護該飲食令不得食,設若硬要強行去取,清泉池水,就又變成膿血令不能飲。所以餓鬼眾生,時感饑渴之苦。我們宿世父母,現在于餓鬼中,因受不了饑餓所逼,而在那兒輾轉反側,他們的悲慘,他們的痛苦,又能向我們人間哪個眷屬去哭訴,真可說是哭訴無門。所以說︰彼其‘宛轉于餓鬼之中,饑虛安訴’?
【我雖不見不聞,彼必求拯求濟。非經不能陳此事,非佛不能道此言。彼邪見人,何足以知此?】
‘我’們苦惱凡夫,因為沒有得到天眼通及天耳通,所以不能見到或听到地獄與餓鬼的苦況,可是,‘雖不見不聞’這些實際情形,但不能否認有這樣的事實,而且更要相信‘彼’在地獄餓鬼中的過去親屬,‘必’然很迫切的要‘求拯’拔與在‘求’救‘濟’,以使他們出離水深火熱的苦境。這些非我人所見所聞的事情,‘非’佛‘經不能陳’述‘此事’,‘非’具一切智的‘佛’陀,亦絕對‘不能道’出‘此言’。陳述此事的經典,如阿含經、大日經、悲華經、地藏經等。經中所陳述的這些,都是佛陀親口所宣說的。佛之所以能夠說出地獄呼號,餓鬼宛轉,不是想當然的幻想出來的,而是以天眼通及宿命通親知親見的。親知親見說出來的話,難道還會假嗎?況且‘如來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絕對不會欺騙我們的。所以我們應深信實有其事,不可稍存一念懷疑之心。
【解釋正文】50
如所熟知的一個事實,就是目連尊者救度母親。目連當年以天眼通見到母親墮在餓鬼受苦,立刻就運用其所具有的神通之力,以飯供奉母親,希求救其饑餓。豈知當他母親接到手時,該飯卻變成了火炭,根本沒有辦法受用。尊者見這情形,心中很是難過,就來請佛救拔,佛開示尊者說︰你母親罪業太重,不是你一人之力所能救得了的,必須仗藉眾僧之力,方能救拔你的母親。因而佛教有盂蘭盆法會救母之說。
經中另有一個事實說︰過去有個餓鬼,忽然見到佛陀,就淒切的對佛訴苦說︰佛呀!我現在饑渴得實難忍受得了,請佛慈悲救拔我的苦難。佛回答說︰這里不是很多水嗎?你為什麼不喝?鬼又答覆佛說︰在你佛的眼中看來,這固然是清淨水,但在我的眼中看來,這並不是什麼水,而是又髒又臭的膿血,要我怎能喝得下去?佛憐憫其苦,就運用神通,使其見水而飽飲一餐。他飽飲後,向佛辭謝。佛開示他說︰你過去世慳貪成性,才墮到餓鬼中受苦,以後應當改過自新。餓鬼听了佛的教誨,深知過去慳貪的錯誤,發願痛切改悔。
‘彼邪見人,何足以知此’?這是對不信因果的痛切批評。以佛法的因果律說,造了什麼因,必得什麼果,不容有絲毫假藉的。可是不信因果的邪見人,由于否定因果,當然就不知道依惑造業,依業受報,苦樂升沈,完全是隨善惡業力以轉移的。修善業,就得向上高升,而得快樂的果報;造惡業,就會向下沉墜,而得苦痛的果報。如是因果分明,哪里是彼邪見人所知道的?邪見人雖多,主要是指常見與斷見的兩種人。斷見人說︰人們生存在這世間,就只有這麼一世,一旦生命結束,是就永歸斷滅,所謂死了完了,或說人死如燈滅,根本沒有後世,後世尚不可得,哪里還有善惡果報?常見人說︰人死就沒有了,這話是不對的,因為生命確是連續不斷的,不過,做人不要為生命結束害怕,因為人是生生世世做人的,這個生命結束了,可能會有更好的生命,來這世間做人。至于畜生,亦是累生累劫做畜生的,要想改換畜生的生命,而為人類的生命,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他們是這樣的看法,所以就不承認有善惡輪回的這事。不論是常見斷見,在佛法看來,都是屬于邪見。
邪見,以現在的話說,就是不正確的思想。佛陀住世時代,對于當時各種不同思想,都曾加以破斥,但破斥得最激烈而不予以絲毫留情的,無過邪見。因為邪見這個錯誤思想,如果誰接受它,誰就要受它毒害,而成為世間罪大惡極的人,必然攪得社會不安,人性盡失。因此,為佛子者,必要深信因果,不要中邪見毒,撥無因果。我常常說︰你對一切都可存疑,唯對因果不可不信,因為這是世間的事實,絕對不可抹煞的。
【解釋正文】51
【是故菩薩觀于螻蟻,皆是過去父母,未來諸佛,常思利益,念報其恩。是為發菩提心第五因緣也。】
由于如上種種分別,‘是故’發菩提心的‘菩薩’,在得世俗智後,以其智慧‘觀于’世間的‘螻蟻’,並不如常人一樣的,把它當作一般螻蟻看,認為它們‘皆是’自己‘過去’的‘父母’,亦是‘未來’將成正覺的‘諸佛’。螻是螻蛄,是害稻、麥的蟲子;蟻是螞蟻,即通常所見的。這些微賤的生物,尚且視為過去父母,未來諸佛,其他各類眾生,自然更不用說。
或有以為︰螻蟻視為過去父母,還猶可說,視為未來諸佛,難以信受。這是不對的。佛在經中一再告訴我們︰‘一切眾生,皆有佛性;凡有心者,皆得成佛’。怎麼可以不信?當知現在雖是螻蟻,但並不會永做螻蟻,一旦這個螻蟻生命結束,轉過頭來做人,在人類中修學佛法,豈不就有成佛的可能?是以菩薩視螻蟻為未來諸佛,乃從佛性本同的這一觀點出發的,我們不可不信。
因此,我們如果傷害了螻蟻,就等于傷害了過去的父母,亦等于傷害了未來的諸佛。我們是具人性的人,你能忍心傷害自己的父母嗎?我們是奉佛的佛子,你能膽敢傷害未來的諸佛嗎?我深信誰都不忍和不敢的。如傷害父母或出佛身血,那是五逆重罪,要墮無間地獄受無量苦的。佛教這一觀點,當知全是基于同體大悲這一思想而來。正因如此,所以發菩提心的菩薩,常‘常思’念如何‘利益’一切眾生,常常思‘念報其’給與我們的‘恩’德。而利益眾生及報眾生恩,最好的方法,莫過于發菩提心,唯有發菩提心,才能真正報眾生恩,如不發菩提心,不能度化眾生出離苦輪,是不能究竟報恩的,念眾生恩發菩提心,‘是為發菩提心’的‘第五’種‘因緣也’。
念生死苦發菩提心
【雲何念生死苦?謂我與眾生,從曠劫來,常在生死,未得解脫。人間天上,此界他方,出沒萬端,升沈片刻。俄焉而天,俄焉而人,俄焉而地獄、畜生、餓鬼。】
這是發菩提心的第六種因緣,就是念生死苦發菩提心。以上已經講過的五種發菩提心因緣,是側重在報恩方面,亦即由外在的影響而激發內在的菩提心生起;以下所要講的五種發菩提心因緣,是側重在本身方面,不過其中亦有與眾生發生連帶關系的。如念生死苦,自身的生死,固應深加思念,由自身的生死苦,推及到他人,以及一切眾生,無不在生死苦海中浮沉,因此,乃又想到如何度脫自己與一般苦惱眾生,出離生死大苦,于是菩提心就被激發起來。假定我們只念自身的生死苦,而對其他眾生所受的生死苦,漠不關心,甚至以為與自己毫不相干,自然就不會生起菩提心來,因為單為自己的生死而想出離,那只是發的厭離心,亦即八種相中的小發心。
【解釋正文】52
大小乘都是由苦而發心,其中差別,專在但為自度,抑于自度之外,同時能觀法界眾生,與我同苦,不僅為個己求解脫,亦要拯拔一切眾生,同得解脫。如純為個己痛苦而求解脫,則所發的心,必然是厭離心。如從個己而念及眾生,那你將會感到︰生死大苦,在我本身,雖還沒有得到解決,但流轉在生死海中的芸芸眾生,醉生夢死,渾渾噩噩,不但不覺悟到生死是苦,反以為世間是快樂的,不惜終生追求欲樂。這種將苦作樂,不能不說是顛倒。如是顛倒愚痴的眾生,我怎麼能夠坐視不救?我不去感化他們又讓誰去感化?由是觸發起大菩提心來。所以,念生死苦,雖以個己為主體,但也含有一切眾生的意思。
然而,究應‘雲何念生死苦’?說到苦,佛經說有三苦、八苦、無量諸苦的差別。但在眾多的痛苦中,以生死為諸苦的大本。假定沒有生,哪來生命體?沒有生命體,在生滅演化中,苦又從什麼地方來?一切痛苦,都根源于這個生命體,所以尋求諸苦的根源,就是生死。如把生死大苦的這棵樹,運用大力將之從根砍掉,徹底拔除,則一切枝末的痛苦,就可不解而自然除滅。
佛經描寫眾生的生苦,特別是在初出胎時,由于久處在溫暖的母胎中,習慣于胎內的溫度,一旦呱呱墮地,接觸到外面的冷空氣或堅硬的物體,那他幼嫩的皮膚所感受的痛苦,就如萬把鋼刀刺身一樣的難受。這種生苦,現在我們雖已忘失,但當時確曾吃過這樣苦頭,而且人人如此的,只要你出現到這世間來,誰也免不了這個苦的。
出生以後,經過童年、少年、壯年,最後進入老年,如不中途夭折,在數十年的人生旅程中,飽經憂患苦惱,甚至坎坷一生,而最終的結局,總不免于一死。當這生命體結束時,其所有的痛苦,雖是每個人所恐懼的,但每個人都必須接受的。老年人死時,固是很痛苦,而少壯的年齡,死時尤其痛苦。經說我人死時,猶如烏龜脫殼,或如剝活牛皮,加以吾人的生命體,是由四大組織成的,死時四大分張,真的如大山崩。由此,可以想像死苦為何如。而且所謂生死,不是某個階段,一期結束就算,乃是生而死,死而生的一直在生死漩渦中流轉不息,如以佛眼看來,真是實堪憐憫。可是迷昧眾生,不但善忘過去生死大苦,且把生死當成家常便飯,習以為常,不自覺其苦。
我佛如來,不論在大小乘的任何經典中,都殷切的開示我們,應痛念生死之苦,必須去求得解脫。但世間的人,能有幾個會體認到這個道理?絕大多數的人,不但對生死大苦不能體認,即由生死帶來枝末之苦,亦沒有誰能體認到它的來源。
【解釋正文】53
大乘經中所說發菩提心的教言是很多的。省庵大師在本文中,雖亦開示發菩提心的十種因緣,但通常說發菩提心,主要有兩種因緣︰就是念生死苦發菩提心與觀佛法衰發菩提心。後者,在下講到第十令正法久住因緣會講到,現在先講念生死苦發菩提心的因緣。
‘謂我’的我,站在省庵大師的立場,是即代表他自己,站在我們各自的立場,是即代表我們每個人。除了我們之外,‘與’我們相對的,不論是人類、畜類以及其他種類的一切有情,都包括在‘眾生’之類。‘從曠劫來’,可以說為久遠劫來,亦可說為無始以來。如懺悔文說︰‘從于無始,以至今日’,在這漫長的時間里,我們與一切眾生,生而又死,死而又生的生生不已,形成了一個生命長流,‘常在生死’中受諸痛苦包圍,而‘未’能夠‘得’到‘解脫’。解脫是對系縛說的。在生死苦海中流轉不息的眾生,所以不能得到解脫,原因在于兩條無形的繩索,把我們系縛得緊緊的,使我們在生死牢獄中動彈不得,那就是無明與貪愛。這兩條無形而堅固的繩索,不是世間任何鋒利的鋼刀所能割斷的,只有運用吾人所有的智慧刀,能把它割除。
因此,我們每個修學佛法的行人,必須不斷的修習智慧。在座諸位也許常听人強調︰戒與定,在佛法修持上的重要性。不錯,戒定的確是很重要的,一個佛法行者,不持戒不修定,還成什麼樣子?但據佛經所示,敢向諸位斷言,戒定不能割斷系縛生死的繩索,能夠割斷系縛生死繩索的,唯有清淨的無漏智慧。佛法行者,如一味的重視戒定而忽略智慧的修習,那所收到的成效,充其量不過是享受人天福樂而已,要想了生脫死,是決不可能的。可是學佛,無非是為解決生死大事,因而非修學智慧不可。
我們從無始以來,所以一直沉淪生死苦海,原因就在還未將我們本具智慧開發出來,以致無法沖破生死的網羅。再進一步說︰我們學佛的目的,除了解決個己的生死大事,還希望度脫眾生而達到成佛的目的。既然如此,就得精進勇猛的修學智慧,以期完成學佛的最高目的。不然,不但成佛的希望會落空,而了生死亦不可能。
輪轉在生死中的眾生,未必固定的生于人間,而是隨著善惡業力的差別,或在‘人間天上’,或在‘此界他方’,是沒有一定的。天人等五趣,是約豎貫說的;此界與他方,是約橫遍說的。
此界,是指我們現在所居住的世界;他方,是指此界以外的他方世界。據佛經說︰像我們所居的這樣世界,有無量無邊那麼的多。這句話,在過去,特別是在天文學未發明前,是難以令人置信的。自從天文學家在天文方面的觀察上,發現有無量無數的恆星後,已證明佛經所說的真實不虛。
【解釋正文】54
在這段文中所說的此界他方,是表示我們與眾生,並非永遠局限在此娑婆世界流轉不息,由于業力的牽引,亦可能流轉到他方世界去的。尤其是地獄眾生,經說︰當這世界從壞劫進入空劫時,地獄就隨世界的毀滅而毀滅,在地獄將毀滅而未毀滅時,于地獄受諸苦報的眾生,如他們的罪報尚未受盡的話,則這批未受盡而應受盡苦報的地獄眾生,就隨著他們的各自業力,而被牽引到他方世界的地獄去,繼續去受他們所未受盡的苦報,直至這一世界經過空劫而又入于成劫時,這群地獄眾生,又從他方世界的地獄,遷回原居世界的地獄來,所以說此界他方。地藏經觀眾生業緣品說︰‘動經億劫,求出無期。此界壞時,寄生他界,他界次壞,轉寄他方,他方壞時,輾轉相寄,此界成後,還復而來’。
眾生既是不絕的往來天上人間,此界他方,當然就‘出沒萬端’,而有無量生死,所謂頭出頭沒,真是頻繁得很。于中,或上‘升’人天的善趣,或‘沈’墮三途的惡趣,並不需要經過很久的時間,而是非常迅速的,只不過‘片刻’而已。所以接著說︰‘俄焉而天,俄焉而人,俄焉而地獄、畜生、餓鬼’。俄焉,是忽然義,亦即形容時間的短暫。說明白點,就是忽而生天,忽而為人,忽而又墮入地獄,或者去做畜生,或者去當餓鬼,輪轉在五趣中,沒有辦法久停,所以說為俄焉。古德說︰‘鑽馬腹,入驢胎,剛從帝釋殿前過,又向閻君鍋里來’,正是這幾句話的最好寫照。生死事大,無常迅速,亦是這幾句話的最好明證。是以在這世間,生死確是一大問題。
【黑門朝出而暮還,鐵窟暫離而又入。登刀山也,則舉體無完膚;攀劍樹也,則方寸皆割裂。熱鐵不除饑,吞之則肝腸盡爛,烊銅難療渴,飲之則骨肉都糜。利鋸解之,則斷而復續;巧風吹之,則死已還生。】
此下明地獄苦︰黑門與鐵窟,都是指的地獄。地獄,在我們所居地球的下端,是昏黑而無光的,所以稱為‘黑門’。‘朝出而暮還’,是形容作惡眾生,剛剛出離地獄不久,又因造諸惡業,而復墮入地獄受苦。佛說︰‘得人身者如爪上塵,失人身者如大地土’。眾生在這世間,要想上升善趣,確是很難的,其機會之少,如指爪上的一點灰塵;但要墮入惡趣,卻是非常容易,其機會之多,如大地之土一樣。‘一失人身,萬劫不復’,細想起來,多麼可怕!‘鐵窟’,是指鐵圍山內的地獄。地藏經說︰‘聖女問曰︰我聞鐵圍之內,地獄在中,是事實否?無毒答曰︰實有地獄’。在這鐵圍山內的地獄,好似鐵的窟穴一樣,所以稱為鐵窟。‘暫離而又入’,與朝出而暮還,其義是一樣的。從現實人間看,常有一些慣賊,因犯偷竊罪而鋃鐺入獄,等到刑滿而獲出獄,應改過重新做人,從此洗手不干才對,可是由于賊性難改,出獄以後一犯再犯,失手再度關入牢獄,其出入于牢獄,飽嘗鐵窗風味,似乎不知厭患。這正如作惡業的眾生,惡性難改,雖受盡苦報,卻不知悔悟,作惡如故,復入地獄受苦。誠如地藏經觀眾生業緣品所說︰‘如魚游網,將是長流,脫或暫出,復又遭網’,這是多麼可怖的一幅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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