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揭示今時弊態
(一)缺乏基礎
今人多是少讀儒書,不明世理。未窮教乘,不解佛法。才一發心,便入宗門。
我國漢地出家為僧,原來有“試經度僧”的制度,以保證僧人的基本素質資格。如玄奘法師因年齡小,主試官鑒于他抱有“遠紹如來,近光遺法”的大菩提願,破格錄取,終成法門千古龍象。清順治時,廢止了“試經度僧”制度,什麼人都可以出家了,僧人的基本素質失去了保障,泥沙俱下,弊端愈演愈烈,乃至佛門成了流氓懶漢的防空洞,被社會嗤為“寄生蟲、廢贅之物”。守本分老實一點的,由于文化底子淺薄,看不懂、吃不透佛經禪典,能到禪堂盤腿打坐的,肯進念佛堂念佛的,應該說就是很不錯、很了不起的了。自清代中期到解放以前,就是這情形。新中國以來滌瑕蕩垢,佛教面貌為之一新。但遠遠還沒達到佛教自身的和進步發展著的時代的要求。
(二)為撐門庭
在知識只為支持門庭,亦學古人舉揚,不論法道利害。
此處的“知識”,著重指寺院住持,即方丈和尚,他負有住持三寶、領眾行道的神聖使命。而作為一所寺院道場,動輒具有上千年或數百年的悠久歷史;多少春秋,曾經光輝燦爛過,曾經出現過多少法門龍象。作為後代住持,豈能不力挽狂瀾,以圖興隆。即使不濟的一些住持也要慘淡經營,因襲老規矩維持現狀。“學古人舉揚”,即如同作戲一般搞搞樣子。至于“法道利害”如何,那是身後的事,且圖眼下過得去,這也是一種無奈。講句實話,能夠比較如法像樣地把“舉揚”形式搞起來的,都很不容易了。
蓮池大師說︰“直饒說得極是,亦只是鸚鵡學人語而已!”(蓮池《竹窗二筆•無義味語》)
(三)不起疑情
在學者不下真實疑情,個個認為實法。
“疑情”是參禪的前提。真正諦信生死事大,無常迅速,真實發菩提心,則是生起“疑情”的動力。無論修持何種法門,真為生死、發菩提心這一點都是一樣的。
“疑情”,並不是一般的狐疑猜想,而是由專注一念乃至一念無生。專注一念的方便,便是看話頭,宋元以降,因念佛者多,所以叫看個“念佛是誰”,當然,話頭是很多的,隨機隨緣去應用,總以要把“疑情”打成一片方得。按一般解釋,“話”即是念,“頭”即是念之頭,即是這一念的未生之前,是謂話頭。實際上,這不過是對門外漢的初學者的一種方便說法。須知這現前一念,本無生滅,亦無頭尾,即是不許跑念,不許夾雜。如同火車跑在軌道上,若有些許閃失跑念,譬如火車脫軌,便遭傾覆之虞。又如貓兒蹲洞邊伺捕老鼠,始終專注,必當捕獲。真正參禪的人,疑情既起,欲罷不能,是毫不勉強的。乃至吃飯不知是飯,喝水不知是水,在人煙鬧市十字街頭,他沒有看到一個人,更遑論分別是男是女了。若能如是,工夫落堂,肯定必有觸境逢緣、瓜熟蒂落的一天,慶快平生!
否則,疑情起不來,終日妄想紛紜,坐在那里,不是昏沉,便是掉舉,唐喪光陰,因循過日,真不如誦經持咒、禮拜念佛去呢!
(四)己意卜度
或有于今人舉處,古人錄中,以己意卜度出一番道理,總不出按文釋義之外,便自謂徹悟向上,參學事畢。
卜度,度音du ,卜度,即用心思去揣測、捉摸。完全是一種情見分別,是參禪最忌諱的大敵。“自謂徹悟向上”,便是自己以為開悟了,明心見性了。倘若如是,便成自以為得“上人法”,這是地地道道的虛誑“大妄語”,果報極其嚴重,不可不慎!因為這並不是“增上慢”者,所謂增上慢者,即由于不明教義教理,不懂修行次第,獲得一些輕安境界,便以為是開悟,雖非故意,亦須懺悔。
(五)宗教互濫
即處知識位,開導後學。守一門庭,恐人謂非通家。因茲禪講並宏,欲稱宗說兼通。談宗則古德指歸向上之語,竟作釋義訓文之言。講教則如來修因克果之道,反成表法喻義之說。
這種人,總是因為有名利心在作祟,追求虛榮的面子。為此,甘心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花費了莫大的精力,甚至是盡了畢生的努力。讓一般人看起來,的確是很了不起,兢兢業業地在“上求下化”,在“廣度眾生”。
可是,由于沒有“真為生死、發菩提心”的基礎,或者初期時,也發過這種心,隨其臘久資深,逐漸地、自覺不自覺地竟為虛幻的世相所惑,因緣所系,愈陷愈深,終至不能自拔,把自己弄得騎虎難下,不得不把心機都用在弄虛作假、裝潢門面上了。深可憐憫,深可哀嘆!
“通家”,謂精通經律論三藏教典的人。“禪講並宏”,即是“宗說兼通”。講、說,都是指演教。這是因為六祖大師《法寶壇經•般若品》中,有“說通及心通,如日住虛空”的偈語,此人欲圖作這種人。本意是很好的,惟不可以用虛假裝飾,欺哄愚俗。因地不正,果遭迂曲。由于這是關系著法身慧命的大事,所以其後果是非常可怕的!
“談宗則古德指歸向上之語,竟作釋義訓文之言”,這是以教濫宗,把本屬無義無味的宗家之語,以己意把它當作教家的語言來牽強附會進行解釋。“講教則如來修因克果之道,反成表法喻義之說”,這是將宗濫教,把信解修證的事相次第,所謂行布,以己意卜度為抽象的禪理。這種口頭活計,全是捕風捉影,毫無實益。
(六)結陳惡果
以教破宗,以宗破教。盲引眾盲,相牽入火。致使後輩不聞古人芳規,徒效其輕佛凌祖排因撥果而已。古人語言,絕未曉了。衲僧本分,何曾夢見。
“輕佛凌祖”、“排因撥果”,是即愚昧痴頑的狂禪者執理廢事,走向極端。例如,才听說“唯心淨土,自性彌陀”,便不肯相信“去此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名曰極樂,其土有佛號阿彌陀”的經語。才听說“自心本來是佛,無欠無餘”或“無得、無修、無證”等語言,便不肯事修,放任無拘,以為自己一切本來現成了。不別善惡,不顧因果,迷入歧途,墮在魔窟。“衲僧本分”亦即是向上一著,意為明心見性。“何曾夢見”,因為侈談空理,不務實修,菩提路上,南轅北轍,從此長劫沉淪,失卻善利。不知再出頭來是幾時!
以上《宗教不宜混濫論》序分講義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