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梯山泛海九死一生  遣唐私僧空海負藏
    在日本紀伊國伊都郡,有一處群山環繞充滿靈秀之氣的所在,這里山巒疊起,滿目蒼翠,雲海蒸騰時,白雲橫貫于層疊的諸峰間,青山此起彼伏,隱約可見,如輕紗淡籠,不啻人間仙境。

    山形宛如八葉蓮開,秀潤可喜。內八葉有傳法院山、持明院山、中門前山、藥師院山、御社山、神應丘、獅子丘、勝蓮華院山八峰;外有今來峰、寶珠峰、缽伏山、弁天岳、姑射山、轉軸山、楊柳山、摩尼山八峰圍繞。

    雙層蓮峰包圍起一片祥氣臻集的聖地——高野山,這里就是弘法大師空海創建的真言宗總本山金剛峰寺所在。

    由于大唐青龍寺惠果阿奢黎的遠見,盛唐密法由空海大師攜來日本,並在高野山落地生根。博大燦爛的唐密文化滋育了高野聖地,而高野山也使得在中國絕傳千余載的盛唐密法完壁以存。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原本藉藉無名的高野,因空海大師的弘教而成為世界名山,成為承載盛唐文化的沃土。

    當唐密在中土湮沒無聞時,卻在高野留下了彌足珍貴的全部醍醐寶藏,清幽秀逸的自然風貌與莊嚴雅致的人文景觀交融而成縴塵不染的佛國仙山。

    奈良時代末,寶龜五年(774年)六月十五日,晚風輕拂,送來絲絲清涼,一輪明月懸于深藍色的天空,圓滿澄澈、清輝漫灑。

    這一天,空海在風景秀麗的贊岐國多度郡屏風浦降生。

    贊岐是當時日本文化先進的地區之一。

    空海的父親名叫佐伯直田,母阿刀氏。佐伯氏是贊岐國富豪名門,空海大師的弟子實慧、智泉、真雅、真然等高僧,也都出自佐伯家族。阿刀氏一族在歷史上多出高僧,如奈良時代的玄P僧正、平安時代的善珠僧正等。

    空海兄弟姊妹八人,他排行第五,他的兄弟姊妹及佷、甥輩,出了不少佛教高僧。如他七妹的兒子圓珍,在大唐留學六年,回國後,致力于弘揚佛教,被稱為智證大師。

    空海的母親阿刀氏夜夢梵僧乘紫色雲入懷,因而受孕,懷胎十二個月,才誕下空海。

    佐伯直田抱起初生的孩子,為人父的歡樂使得他眉飛色舞,“呵,看哪,這孩子眉目多麼清秀啊,這麼端嚴的相貌,可真是不多見啊。”

    直田把孩子抱到妻子阿刀玉衣身邊,玉衣看著孩子,也是滿心歡喜︰“直田君,當初夢見一位梵僧,乘著紫色祥雲而來,我就感覺有了身孕,這個孩子也許是佛賜予我們的珍貴禮物吧。”玉衣家學淵源,對佛法雖知之不深,耳濡目染,也是頗為崇信。

    直田開懷大笑,說︰“既然是這樣,那就叫他‘貴物’吧!”

    “那麼,孩子的小名叫什麼好呢?”玉衣問。

    “玉衣,孩子的小名就由你來起吧。”直田說。

    玉衣凝眉思考了一會,就說︰“莊子與惠子在濠梁上游玩,莊子說︰‘┬慍 未尤藎 怯闃 忠’惠子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則答︰‘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我在濠上看到魚游水中,自在從容,所以知道魚兒很快樂。’我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如魚兒在水中那樣自在悠游,得到真正的快樂。就叫他‘真魚’吧。”

    “哦,太好了,可愛的小‘真魚’。”直田抱著孩子哄逗起來。

    平時,父母總是用“真魚”的乳名親切地稱呼他。真魚天性穎慧,勤奮好學,長到五、六歲時,神童之譽已響遍家鄉。真魚的家鄉四面環海,景色優美。附近還有一所佐伯氏建立的寺院——“善通寺”,父親時常帶著真魚出入佛寺。善通寺街前正對著“五岳”——香色山、筆山、我拜師山、仲山和火上山。小真魚時常在此攀登嬉戲,在幽靜空曠的林海間,聆听著善通寺內傳來“柝柝”的木魚聲,有時則在悠長的鐘聲中遙望海天……

    真魚時常做一個相同的夢境,八瓣蓮花芬芳香潔,上面端坐著莊嚴相好的諸佛菩薩。佛菩薩的眼楮是那麼清澈,就象澄靜的大海一樣;面容那麼慈祥,仿佛在含笑祝福自己。諸佛菩薩的身上放出光明,普照天地,繼而整個宇宙都照耀在無邊的大光明中。

    清晨真魚醒來,夢中蓮花的清芬似乎還沒有散盡,他嘴角露出恬然的微笑,真是無比美妙的景象啊,可是這個夢究竟意味著什麼?

    真魚走出房舍,東方朝陽初升。碧空如洗,一彎淡月還沒有完全消失。

    “呵,日月總是東升西落,可我夢中的光明是那麼廣大無邊呢。”真魚在心中輕嘆。

    他抬起頭,仰望著重重無盡的蔚藍——那種藍是描畫不出的,似乎全然是透明的,而又層層遞深。

    “這個藍天不知可有邊際麼?那麼藍,好象觸手可及,可是又那麼遙遠……”

    這時,他再尋覓那淡淡的月痕,已了不可得了。

    “嗯,月亮消失了……融入藍天了麼?還是去了什麼地方?到了夜晚,又會出現,真是神奇呀。”

    “真魚——,咦?跑到哪里去了?吃早飯了!”傳來媽媽的聲音。

    “哎——,馬上來啦!”真魚響亮地回答。

    神游天外的思緒拋在了一邊,真魚興沖沖地跑入房內。

    “大家都在了啊,來晚了,不好意思呵。”真魚調皮地撓了撓後腦勺。

    “快坐下吃吧。”媽媽溫和的說。

    “好 ,那我就開始吃啦。”真魚坐在哥哥旁邊,餐桌上擺放著可口的紫菜湯和米飯團,還有秋刀魚。

    “真魚,多吃點啊,長身體呢。”佐伯直田夾了一塊魚肉放到真魚的碗里。

    “呃,這個……謝謝爸爸。”真魚無奈地說。他眨了眨眼楮,說︰“爸爸,同類吃同類是不是不太好呢?”

    直田看著他說︰“機靈的小真魚,你想表達什麼呢?”

    “呵呵,爸爸。我叫‘真魚’,它叫‘秋刀魚’,雖然不一樣,可是大家都有生命的啊。”

    “哈哈,看來我們的小真魚動了慈悲心了哦。”直田笑了起來,說︰“好吧,不勉強你了。”

    玉衣一邊吃一邊看著真魚,對直田說︰“這孩子不會是和尚轉世吧?”

    直田听了,笑了笑,說︰“這個難說呀。不過,我可是希望他為我們佐伯家光宗耀祖呢。以他的資質,效命于天皇,建立功勛,應該是不難的吧?”

    玉衣听了說︰“說的是啊。一定要好好培養真魚,讓他接受良好的教育。”

    直田和玉衣的目光都落在真魚身上,真魚听父母一本正經地談論起自己的將來,就表現出恭順傾听的樣子,可他的心卻還在想著夢中所見的諸佛菩薩。

    吃完早飯,真魚和小伙伴們在樹蔭下玩耍。其他的小朋友在玩板羽球,而真魚卻用泥土捏起佛菩薩像來。借助手中的泥土,真魚將美好的夢境呈現出來——佛菩薩慈和地微笑著,看上去清淨超然。真魚的小手塑造出來的佛菩薩像,稚氣可愛,雖然未必形似,可是卻出自一顆純真的童心,那一團祥和自在,仿佛與佛菩薩息息相通似的。

    塑好以後,真魚將佛菩薩像端端正正地安放好,洗淨小手,恭恭敬敬地禮拜起來,就象善通寺的僧侶那樣。

    “真魚,你在做什麼呢?”玉衣走過來問道。

    听到媽媽的聲音,真魚抬起頭說︰“媽媽,我在拜佛菩薩。”

    其他人看到,也都圍了過來。“看呀,這孩子捏得佛菩薩像還真是慈眉善目的呢。”“是呀,真不愧是神童啊。”

    玉衣听道眾人對孩子的夸贊,也露出微笑,說︰“真魚,從今天起,媽媽要教你寫漢字了,跟媽媽回家吧。”

    玉衣所屬的阿刀家族本是來自中國華南一帶的漢人,一開始移居到沖繩島,後來又從九州搬往四國定居,屬于當時的知識階層,也從事鐵礦開采和冶煉。真魚的舅父是一名儒學家,在京城頗有名望。

    真魚欣然隨玉衣返回家中。書房的桌案上,整齊地擺放著文房四寶。以前真魚時常看著父母揮毫書寫,而今天自己終于也可以握管潑墨了。

    母親取過一方硯台,含笑說︰“真魚,這方硯台可是產自大唐的端硯,祖上從中國帶來日本的。平時,我都難得一用。現在這方硯台就交給你了,希望你努力學習,不要辜負父母的期望。”

    “呵,母親,謝謝您。”真魚欣然接受,“我會用心學習漢文的。”

    玉衣微微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筆筆,說︰“書法並不僅僅是學寫字,也是修心養性的一種方式。一個人神氣清逸,筆下的字才有清逸的風骨。技法的嫻熟來自不懈地書寫,而字的神韻和格調卻取決于書寫者的精神境界了。”

    說完,玉衣開始一筆一劃地教真魚運用毛筆,而真魚也完全陶醉在學習書法的快樂之中。

    過了些天,真魚已經能夠用毛筆寫字了。

    玉衣看到孩子進步很快,非常欣喜。

    她提筆寫下大詩人李白的詩句︰“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台鏡,飛在青雲端。”

    這幾句詩,真魚很小的時候,就听玉衣念過。玉衣一寫完,真魚就朗聲讀誦起來。

    “媽媽,這詩可真好听啊。”

    玉衣笑了,說︰“這是大唐詩人李太白的名句,他的詩可是冠絕古今的啊。”

    真魚听了,凝望著窗外,說︰“大唐究竟是什麼樣的呢?真魚喜愛的東西,好象都來自大唐……”

    玉衣微笑著說︰“真魚,如果想去大唐的話,現在就要勤奮學習。等你長大了,就有機會隨遣唐使到大唐留學啊。”

    貴物在母親的教導下,熟讀了許多中國的文學作品,十幾歲時,漢文基礎已經頗為堅實。不僅如此,他聰敏好學,耳濡目染之下,就連探查礦脈、采礦、精煉加工、開掘井泉以及土木工程等知識,也全都熟悉。不但深得父母的喜愛,就連族人對他也寄予厚望。

    轉眼貴物已經長成一名溫良謙和、知書達禮的翩翩少年。孩子的成長,固然讓貴物的父母欣悅,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逐漸感覺到多度郡也許已經不再適合貴物的成長,特別是玉衣的兄弟阿刀大足的來訪,更讓他們相信應該讓貴物離開贊歧,到京都奈良進一步學習。

    大足是當時著名的儒學家,有著溫文的外表和儒雅的談吐,出入于京中王公貴族之門的他,看起來比以前更加健談了。

    “現在日本社會完全受大唐文化的影響,不僅是朝庭的政治、經濟制度,就連服裝樣式和建築風格也都完全模仿大唐。遣唐使們從大唐歸來,帶來了先進的知識和博大的文化,從文學、藝術到天文、歷法,甚至醫藥、生產工藝等等,人們競相以學習大唐的風尚為榮呢。如今漢學在京城可說是炙手可熱。”說到這里,大足顯得春風得意。

    “哦,是這樣啊。那貴物要不要也讓他去奈良學習呢?”直田猶豫地問道。

    “當然了,貴物這孩子的天資非比尋常,一定要讓他接受京城先進的教育,才有機會脫穎而出啊,就讓我帶著貴物一起去京城吧。”

    玉衣不放心地說︰“大足兄弟啊,貴物離開家鄉到陌生的京城,你可要照顧好他呀。”

    “放心吧。鯤鵬只有在萬里長空才能展翼高飛,貴物是個不凡的孩子,會有出息的。”看到大足信心滿滿的樣子,直田和玉衣懷著對孩子殷切地期盼,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貴物。

    十五歲的空海辭別雙親,隨舅父來到位于京都西郊的長岡京,這里是學者聚居之地,文化氛圍濃厚。大足特意將距書房不遠的一間房收拾出來作為貴物的寢室,以方便他學習。在舅父的教導下,貴物在這里開始比較系統地學習中國文化,特別是儒家文化,包括《論語》、《孝經》及史傳等,兼學文章的寫作。

    空海十八歲那年(791年),經由阿刀大足的推薦,順利進入長岡大學明經科,學習中國古典文化。當時日本的大學完全是為培養貴族子弟而開設的,從這里畢業出來,不是在朝廷充當高級官員,就是成為天皇御前的宮庭文人。與空海同期或先後的一些同學,如大伴國造、菅原清公、藤原冬嗣、藤原緒嗣等人後來都成為嵯峨天皇宮庭聚會的重要成員。

    大學里的主要課程是儒家經典,空海隨直講味酒玄成讀《毛詩》、《尚書》。而講授《春秋左氏傳》的岡田牛養博士,來自贊歧國的寒川郡,是空海的大同鄉。

    大學的學習相當嚴格,除了學年考試,平時每隔十天就要加以考核,考試的內容主要是背誦儒家經典。

    空海自幼勤勉,此時遠離父母在京都求學,更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他曾寫下“以雪螢猶怠,怒繩錐不勤”的詩句,意思是古時貧窮的讀書人夜晚映著雪光和螢光蟲微弱的光線,夜以繼日地苦讀,頭懸梁、錐刺股來驅除睡意,我還覺得不夠精勤努力。

    空海的勤奮使得他從中國文化中汲取了大量精神養料,打下了良好的漢學功底,為他日後的大唐求法之旅作了完美的鋪墊。

    在平安時代,佛教已經隨著大唐文化一起傳入日本,包括天皇在內的日本貴族,普遍信奉佛教,天皇成年以後,也常常以上皇的身份出家當和尚。

    因此大學期間,空海很自然地開始接受佛教。另一方面,隨著對儒學研究的不斷深入,空海內心的失望越來越強烈。

    “讀書做官是我的理想嗎?那些豪奢的貴族,只是在無意義地消耗他們有限的福報,卻對平民百姓的疾苦毫不關心。貴族子弟競相爭逐的,不過是如浮雲一般的富貴。就象京城御苑的桃李,顏色灼灼,風雨之中,卻難免上下飄飛,散落園中,終成泥土。

    人無論貴賤,有誰又能免于無常?古來的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哪個不是化作黃土一掊?

    名利浮華,易滋貪嗔痴慢;游于三界火宅,不如早入法身!”

    遍讀經史之後,空海不禁掩卷而嘆︰“我學習的這些世間經籍,只不過是古人留下來的知識的積累,浮生百年之間尚且不能帶來真實的利益,此生結束之後又有什麼益處呢?不如歸仰真乘!”

    空海決心用短暫而寶貴的人生探索究竟的真理,只有這樣,當年華老去時,自己才不會滿懷疑問,帶著無盡的遺憾離開人世。

    于是在大學攻讀不到一年,空海就毅然退學。

    從此,日本的名山大川之間,處處留下了空海求訪參學的足跡。

    奈良的大安寺,是遣唐學問僧道慈模仿長安的西明寺建造的,殿宇古樸雄偉。道慈入唐期間,曾向密教大師善無畏學習虛空藏求聞持法,道慈回到日本,又將此法傳給了善議,善議又傳給了勤操。

    空海為了學習佛法,經常往大安寺求教。而大安寺,本是勤操的師門,一次偶然的機會,使得空海與勤操在大安寺不期而遇。

    那一天,空海正向寺僧請教佛法,忽然院外走來幾名緇衣僧侶,為首的是一位和藹的長者,寺僧對空海說︰“石淵寺僧正勤操大德來了。”

    空海忙隨寺僧一起迎接,又幫知客僧收拾好勤操僧正下榻的禪房。

    勤操僧正俗家姓秦,本是漢人後裔,為三論宗名僧,精研中觀之理。這次回大安寺拜祭道慈,感念師門之恩,不料巧遇矢志求法的青年空海。

    空海趁此難得的機會將心中的疑問和盤托出,向勤操請教。

    “大師,小乘中說無常、苦、空、無我,何以大乘佛經中卻說常、樂、我、淨?有什麼區別嗎?”

    勤操僧正含笑說︰“‘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眾生貪嗔痴熾盛,邪見顛倒,競求蠅頭小利,損人害已,造無邊業,輪轉六道,漂流苦海,所以佛說無常、苦、空、無我,正是眾生的真實寫照。若然度盡貪嗔痴,則識佛心本具,不從外得,佛之內證境界,常恆安樂,清淨自在,有什麼疑惑的呢?”

    空海聞言贊嘆道︰“這個問題,困擾了我不少時候了。今天听您一說,疑念冰釋。佛陀說法,無非為了開啟眾生的智慧,讓他們不為虛妄外境流轉,心體大道,安然自在。所以對顛倒眾生開示無常、苦、空、無我,是為了讓他們舍離愚痴的執著,才能夠漸次入道。焚盡煩惱惑業,智慧光明自然顯發。”

    勤操听了,看著這位端嚴俊逸的少年,贊許道︰“說得不錯。年青人,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佐伯貴物,是贊歧國多度郡人。原本在京城的大學求學,可是苦苦學習儒家經史之後,埋藏心中的疑問依然得不到解答。所以決定離開大學,期望尋求智慧,解決我對于宇宙、人生和生死的疑問。”

    看來,這是一名真誠的求學者啊,勤操心中有些感動,象這樣的求學者,千萬人中難得其一。普通人無論學習世間學問甚至是佛法,都懷有強烈的功利動機,希望通過學習獲得世間名利富貴,又有幾人能真誠地求索人生和宇宙循轉不息的奧秘?

    在那一瞬間,“虛空藏求聞持法”躍入勤操的腦海,這個傳自大唐善無畏大師的密法,應該能夠幫助眼前的青年實現他的願望吧。

    勤操對于精嚴博大的密教,心儀已久,不過,在當時的日本,密教還沒有真正的傳承。而他也只是從善議那里得到了虛空藏求聞持法,他感覺到應當把這個法傳給這位年輕人。

    勤操沉吟片刻,終于開口說道︰“貴物,也許是善無畏大師冥冥之中的安排吧,我和你能在這里相遇。我決定傳你虛空藏求聞持法,這是傳自大唐善無畏大師的密法。你要努力修習,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空海從勤操那里受法之後,就開始尋覓適宜的修行場所。

    他先後來到阿波的大瀧岳、土佐的室戶岬和伊予石槌山等地修行,這些地方面海環山,覆蓋著茂密的森林,人跡罕至、環境幽靜。既是念誦虛空藏求聞持法的好地方,也非常利于空海澄靜思慮、脫離世俗的束縛,專心一意地修行。

    在大瀧岳,空海不舍晝夜地持念真言,漸入定境。忽然一把鋒利無比的大劍風馳電掣般破空而來!在寶劍逼近身前的剎那,空海猛然醒悟——“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當下坦然無懼。

    大劍驀然消失在虛空中。

    後來,空海又來到土佐室戶岬的一個山洞內修行。在高遠的天空下,浩瀚無垠的海洋一直延展到天邊,極目遼闊。

    每天清晨,他面向大海,持誦虛空藏真言。明星在東方的天空中閃爍,忽然,明亮的星光從天際飛入空海口中,空海頓覺心頭朗然,一片清明。

    從此以後,空海的記憶力大增,所以後來入唐以後,在短短三月之內,惠果阿奢黎就將全部密法傾囊以授,空海悉了然于胸,密法的妙用誠然不可思議。

    空海在播磨國旅行時,在山隘看到一戶人家。

    一名老嫗從房中走出,手中托著一只鐵缽,盛滿飯菜,向他走來。

    空海非常訝異,正想詢問,老太太卻先開口了︰“我是行基菩薩的弟子,也是他未出家時的妻子。他曾經留下遺言,說今天這個時候,會有一位菩薩來到家里。請您攝受這些食物吧。”

    行基是一位在山林間長期修行的前輩高僧,空海早有耳聞,趕緊向老太太表示感謝。

    空海在各地參訪游歷,一度曾到達高野。那時的高野山,還是無人的幽靜之地,古木參天,自生自長。空海獨自登臨,遙望蒼莽群山,感受高野蘊含的靈氣,心中暗想,這里山勢天然,真是絕佳的道場,將來如有機緣,一定要在這里興建伽藍。

    此時的空海,已經萌生了出家的願望,只是還沒有對父母和舅父提起。

    空海退學,在山林崖谷間獨自修行的消息令舅父阿刀大足非常震驚。當在大學任職的朋友告知此事時,大足簡直難以置信。

    “怎麼會這樣?貴物可是個勤奮好學的好孩子啊。您不是在開玩笑吧?”大足無法理解空海突然之間的變化。

    “此事千真萬確,大家都很吃驚。我們也一直認為貴物是一名前程似錦的優秀青年,至于他為什麼突然產生這麼大的變化,我們也不得而知。對于此事,人們眾說紛紜,也許,您親自問他本人就可以知道了。”大足的朋友謹慎地選擇著措辭,畢竟空海是從大學突然退學的,對于大學方面來說,也頗感尷尬。

    大足听了,心頭如被澆了一瓢涼水,自己信誓旦旦地把外甥接來京都,現在發生這樣的變故,不知道該如何告訴貴物的父母?

    他迫切地想找到空海,勸他回頭,然而空海行蹤飄忽,居無定所,找到他談何容易?經過一番打听,大足了解到空海經常出入奈良的大安寺,于是親自拜訪,要求寺僧幫助他找尋外甥。大足此時任朝散大夫,政務繁冗,寺僧同意一有貴物的消息,就通知他。

    不久,空海果然又來到大安寺,大足得知後,立即趕往寺中。

    空海這一次來,是為了打听勤操大師住錫之地,準備前往請求剃度。

    空海正在寺中隨僧眾一起禮佛,大足勿勿趕到了。

    舅父的突然出現並沒有擾動空海的決心,他已經成年了,有自已的主見、願望和追求,出世之志既已萌發,就不會動搖。

    “貴物,為什麼突然退學?”大足看著外甥清瘦的面龐,既憐惜又不解地問道。

    “舅舅,我準備出家了。”空海平淡地答道。

    “為什麼?你究竟是怎麼了?你的父母一直都期望你光宗耀祖的啊!”

    空海看著舅父因為焦急而顯得有些惱怒的神情,覺得有必要向他解釋一下︰“舅舅,你不必擔心,我很好。以前我努力學習儒家經典,是試圖從中找到濟世之道,可是,學得越深入,我就越失望。大學里的那些貴族子弟們,不過以此為進官之階,他們驕奢傲慢,並無真才實學,根本不關心百姓的疾苦。然而只要從大學畢業,就可以高官厚祿,這種專為貴族子弟開辦的大學,有必要繼續讀下去嗎?”

    “可是,正因為這是進官之階,我才想法設法,讓你入讀的啊!難道你不想在朝為官,讓你的父母感到榮耀嗎?”

    “舅舅,我的理想是希望天下太平、眾生安樂,所以我才決心出家。不瞞您說,佛陀平等慈悲的教化,深深地吸引了我。”

    “唉,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這些話,你還是說給你的父母听吧!”大足無奈地說。

    空海當然知道父母不會輕易同意他出家,畢竟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期望他“學而優則仕”。不過,他相信父母的內心非常疼愛他,只要讓他們明白出家是自覺覺他的途徑,他們還是會接受的。

    空海在去找勤操大師之前,特意回了趟家鄉。

    屏風浦還和以前一樣,綠蔭處處,天高海藍。父母看到久游不歸的貴物突然出現,不禁喜極而泣。

    “真魚,真是你嗎?長得這麼高了?讓我好好看看。”玉衣看著比她還高一頭的兒子,心中激動不已。

    “真魚,听你舅舅說,你從大學退學了,有這回事嗎?”直田不安地問。

    “是這樣的。我思考再三,認為世間的富貴都是不長久的,而在朝中做官也無法解決我內心的一些疑問。我希望能夠深入學習佛法,尋求究竟的安樂之道,這樣,才能真正幫助他人解除生死苦惱。再說,象大學那樣專為貴族子弟開設的學校,我實在不願意再呆下去了。”

    “什麼?真魚啊,你是怎麼了?象你舅舅那樣在朝為官有什麼不好呢?”直田不解地追問。

    “父親,人各有志,和儒家學說比起來,我更喜歡平等慈悲的佛法,佛法中蘊含著出世間究竟的真理。母親不是說過,期望我能象魚游水中一樣自在,所以才叫我‘真魚’的嗎?我已經準備到石淵贈僧正那里出家了。”

    兒子平和安靜的表白,讓直田和玉衣躊躇起來。兒子終于回來了,可是很快就要出家為僧。

    多年來對兒子的期盼落空了,他們心中自然不是滋味。可是,夫妻倆不是一直認為兒子可能是梵僧轉世的麼?佐伯和阿刀兩家,在歷史上也不是沒出過和尚,可是他們還是認為以真魚的資質,遁入空門,實在是太可惜了。

    直田想了想,對兒子說︰“當官可以效力于朝庭,為國盡忠,為父母盡孝。可是一名僧人卻無法做到這些,真魚,你不覺得你的想法太過消極了嗎?”

    空海說︰“遁入山林,是為了不受干擾地求索真理,在遠離喧鬧的幽靜之地,心水才能徐徐澄淨。入山修行並不是為了逃避社會,相反,是為了獲得真正的智慧,自利利他,普度眾生。修行得道之後,不僅可以超拔累世父母,以盡大孝;而且還可以教化眾生棄惡向善,增進國土的祥和之氣,普利有情,這就是僧人報國恩、報眾生恩的方式。”

    直田嘆息著說︰“真魚,你已經長大了。看來我是無法說服你了。”

    直田和玉衣雖然不情願兒子削發出家,可是,兒子的話听起來不無道理。更何況他們也希望他能夠實現自己的理想,徹悟自在。至于族人的不理解,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延歷十二年(793年),空海年僅二十,就來到石淵贈僧正勤操大師所在的和泉國尾山寺,依勤操大師,受沙彌戒,法名“教海”,後來改為“如空”。

    延歷十四年(795年)于奈良東大寺戒壇院從泰信律師受具足戒,改名“空海”,此後遍學俱舍、成實、法相、三論、法華諸宗經典。(關于出家受戒,現在日本佛教史研究者比較接受的結論是,空海入唐前一年才正式剃度並接受比丘戒。)

    空海希望能夠找到佛法的津要,因而在佛前發下誓願︰“佛法經藏浩如煙海,涵括大乘、小乘、闢支佛乘和密乘,要深達法源,盡其玄旨,須乘不二舟楫。惟願三世十方諸佛,示我相應法門。”

    如此一心祈願,果然夢中有人告訴他說︰“有一部大經,名為《大毗盧遮那經》,正是你要尋找的。”空海醒來心中歡喜,四處打听這部經,不久在大和國久米寺東塔下找到這部經。

    《大毗盧遮那經》,通常稱為《大日經》,是密教的一部主要經典。空海閱讀之後,感到此經教理深奧、玄妙難解,然而向當時的一些高僧請教,也無人能解。二十三歲的空海感覺到在日本已經無法進一步深入學習佛法了。

    尋求真理的願望,如明燈一般,指引著空海不斷學習、進步。他少年時期刻苦攻讀儒學,旁及道家之學,青年時代轉而深究佛法,不斷從先賢的智慧中汲取營養,思想漸趨成熟。

    儒、道、佛三家,可以說既有相通之處,也有所不同。儒家著眼于今世,提出道德修養的準則和規範,“樂天知命”固然曠達,然而儒學卻未能對所謂“天命”做出合理的解釋。從童年起,空海對于宇宙和人生就充滿了種種疑問,可是對于這些疑問,儒學大半不能解答。因此,空海雖然贊賞儒家仁愛的精神,卻不願畫地為牢,放棄對真理的探尋和求索。

    道家主張清靜無為,返樸歸真,遵循萬物本有的規律,與佛家有相通之處。然而追求長生不死的仙道,其實還在生死幻夢中堅固妄想,妄想雖然堅固,終究難免破滅。

    佛法則為他徐徐展開了廣闊無邊的圖景。生從何處來,死往何處去?這個多年來懸而未解的疑難終于有了解答。生命並非斷層式的存在,而是連續不斷,無常變遷的。一種形態存在的終結,成為另一種形態存在的起點。死亡並不意味著生命的無端消失,身體的朽爛、腐敗,只是某種生命形態結束後,表相的分解。一切不過是因緣聚合的顯現,當某種形態、現象依存的條件——緣消散時,這種特定的形態、現象也隨之消失,空無自性。連接形態、現象變化的,是無形存在的因果之鏈,流轉運作不息。

    只有凝然一心,才不會隨境而轉,心同太虛,無欠無余,證悟清淨法身,終能生死無礙,安樂自在。

    空海將儒、道、佛三家加以比較,同時也將自己的思想作了一番梳理,未來努力的方向也隨之漸漸明晰——他終于提起毛筆,蘸飽濃墨,揮毫寫下一卷《聾瞽指歸》,在紙上盡情揮灑胸中塊壘。

    這一年,是延歷十六年(797年),當時空海剛滿二十四歲。

    他采用戲曲對話的形式,以龜毛先生代表儒家、以虛亡隱士代表道家,以假名乞兒代表佛教,通過豪族兔角家的外甥蛭牙公子改邪歸正的歷程,道出儒、道、佛三家的思想及其影響,並指出佛法的超勝和究竟圓滿。

    當空海將這部書的手稿呈給勤操大師看時,大師贊賞不已,說︰“空海,想不到你這般年紀竟有如此精闢的見解,你的漢文也已經達到這樣的境界,也許,你應該走出日本這個偏闢的島國,到大唐去學習。”

    空海游歷日本各地,又在山中修行了好幾年,族人依然希望他能夠回心轉意,走上仕宦之途。然而,山林間的修行生涯,讓空海心海澄明,境界更為寬博高遠,山間的嵐靄早已將世俗的一切滌蕩淨盡。不過,獨自參修的空海也越來越感覺到明師指引的必要。空海開始認真考慮入唐求法的可能性。

    雖然出生在日本,然而從幼年時代起,自己就得到大唐文化的滋育。“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童年吟誦過的唐人詩句,經山間歲月的印證,更覺其雋永。

    風波萬頃的大海,那一側的國土究竟是何等風貌?大唐輝煌燦爛的文明,自舒明天皇二年(630年)首次派遣遣唐使以來,陸續傳入日本。然而,海上的行程風波險厄,危難重重,許多人一去不返,船覆人亡,自己也早有耳聞。

    那七卷深奧的《大毗盧遮那經》,在日本無人能解。自己要想學習密法,只能象大安寺道慈前輩那樣,泛舟渡海,前往大唐。

    空海內心隱隱感覺到,大唐求法之旅勢在必行。夜間,空海在清明的境界中夢見一只光芒炳現的五股金剛杵,清淨光明遍照法界,自己欣然騰空向金剛杵飛去,當即融入無邊的光明之中。

    空海醒來,反復思忖,決意前往大唐,訪求明師,學習殊勝的密法。

    延歷二十三年(804年),空海又回到了平安京,突然出現在舅父阿刀大足面前。正值而立之年的空海,看上去平和沉靜,舉止從容不迫,威儀具足。在官場浮沉的大足乍見空海,喜出望外,以為空海終于改變心意了,他欣喜地說︰“貴物!你終于還是回來了。”

    空海微微一笑,說︰“舅舅,您一直給我很多關心和照顧,這一次前來,還有一件要事拜托您。”

    “說吧,舅舅現在是桓武天皇的皇子伊予親王的老師,如果你想入朝為官,舅舅可以極力促成。”大足很有把握地說。

    “舅舅,我希望隨遣唐使入唐求學。”

    大足的表情在瞬間僵硬起來,“什麼?去大唐?那可是九死一生的危險之旅啊!”

    大足板著臉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每次去大唐的遣唐使船只,都有覆沒的悲慘事件發生。那些罹難者,喪身大海,永遠無法返回故土。我決不會同意你去冒險的。”

    “如果沒有遣唐使前往大唐學習,那些優秀的文化、先進的技藝又怎能傳入日本?社會又何來今日的發展?再說,阿刀家族的先輩們,也是漢人啊,這一次,您就當作是外甥問祖尋根吧。”

    提起阿刀一族的先祖,大足的神情起了奇妙的變化,“其實,我又何嘗不想去祖先的發源之地去看看呢。在日本,我好歹也算是一個知名的漢學導師了,體內流著先輩的血,卻從未到過漢學的父母之邦。說起來,也是平生憾事。”

    空海見大足的態度有所松動,就趁熱打鐵地說︰“舅舅,外甥此行,就可以代您和媽媽了卻這個遺憾了。”

    大刀注視著空海溫和而堅定的雙眸,說︰“可是,朝廷有規定,除了皇室派遣的遣唐使,一般隨行的留學生和學問僧都必須在大唐滯留二十年,以便充分吸收學習大唐的文化;如果未滿二十年私自回國,將被流放孤島。二十年的光陰,可不短啊!貴物,你要想清楚了。”

    “舅舅,為了求得真知,無論怎樣艱難,我都要前往大唐。”

    大足終于被空海的堅毅打動了,他說︰“好吧!雖然萬里波濤道路迢迢,但願我有生之年,能見你平安歸來。”

    舅父終于答應了空海的請求,然而空海依然面臨著籌措高昂旅費和學費的問題,因為空海只能作為自費留學僧前往。空海通過一番努力,竟然順利地得到了資金的支持。

    自從決心前往大唐求法,一再出現祥瑞的景象,而空海一如既往地繼續修行。

    這一年的五月,空海終于登上了遣唐船只,四艘船舶在日本第十七次遣唐大使藤原葛野麻呂的帶領下,從難波出發,七月六日,經由九州肥前國松浦郡田浦港駛離日本。

    空海和大使乘坐第一舶,同船的還有後來與空海、嵯峨天皇並稱“三筆”的橘逸勢。而在第二舶上,則乘坐著副使和最澄。

    最澄比空海年長七歲,十二歲就遁入空門,十四歲從近江國師高僧行表出家,十九歲赴南部,在鑒真大師生前弘法的東大寺受具足戒,並學習鑒真和思托帶來的天台宗經籍。

    日本延歷七年(788年),他在琵琶湖畔的比鄙階鑰桃┤θ繢聰窆┐睿    巳罩ι剿隆U飫 晌 氈咎焯ㄗ詰母局刑茫 罄幢懷埔懷酥構墼骸T謖飫錚 畛渦尷疤焯 叭蟛俊幣約啊段   琛貳 端慕桃濉返忍焯 碳 br />
    在此期間,桓武天皇遷都平安京,听聞比鄙階畛蔚拿 闈胱畛蝸律劍 畛斡紗順晌 詵釷 Γ 匚壞淖鴣綺謊遠鰲br />
    這次最澄稟承桓武天皇的意旨,以公派“還學僧”的身份,隨遣唐使一起赴中國天台山學習佛法,不但一切費用由朝庭承擔,還得到桓武天皇的豐厚賞賜。不過,最澄此行帶有“公費出國短期學習”的性質,因此在中國只能停留八個多月,就必須與遣唐使一起返回日本。

    空海在入唐之前卻一直如閑雲野鶴一般,獨自在山林間修行,只是一名默默無聞的普通僧人,根本不能與最澄的顯赫地位相比。

    空海與同船的橘逸勢都喜愛書法,不免彼此探討一番,兩人很快就熟識起來。

    船離開九州的一段航程,天氣晴好,風平浪靜,大家的心情也比較愉悅。頭頂是萬里碧空,周圍則是廣闊無垠的大海,一行四艘航船日復一日在海上漂泊著。

    然而行至中途,海上風暴忽起,烏雲如潑墨一般布滿了天空。洶涌的怒浪就象猛獸舞動著爪牙向船襲來,第三舶和第四舶隨風飄流,去向不明。

    在暴風雨中,第二舶也與第一舶失散,到九月一日才飄流到明州的縣。

    最澄初到明州,因病而耽擱多日。于九月二十六日到達臨海,謁見台州刺史陸淳,獻上黃金與珍寶,被陸淳婉言辭謝。最澄只好“賣金貨紙”,抄寫天台教典。當時天台宗十祖道邃大師正應陸淳之請,于龍興寺開講天台教義,最澄便從之學習《摩訶止觀》等。

    十月初,往天台山朝禮天台祖庭國清寺,並到佛隴寺從行滿受學,行滿“傾以法財,舍以法寶”,並傳印信。又從天台禪林寺僧瀟然受牛頭禪。

    十一月五日,最澄結束天台之行回到臨海龍興寺,道遂為其傳授一心三觀奧旨和並授菩薩戒,贈以《道邃和尚付法文》及《道邃和上書》,作為天台法脈東傳的印信。

    唐貞元二十一年(805年)三月,最澄返回明州等船,乘此間隙,又趕往200里外的越州。

    唐貞元二十一年(805年)四月,最澄與弟子義真離開台州到越州,登上鏡湖之東的赤峰道場,從順曉受密教結緣灌頂。順曉師承密教大師善無畏的弟子新羅僧義林。

    最澄和義真又從越州龍興寺抄取部分密典,並購置法器。

    最澄回國時,從臨海龍興寺帶去《法華經》等章疏一百二十八部、三百四十五卷,還攜回王羲之等名家碑帖拓本十七種。

    唐貞元二十一年(805年)五月,最澄乘遣唐使船歸國,向天皇上表復命,將帶回的經書章疏等230部460卷及《金字妙法蓮華經》、《金字金剛經》和圖像、法器等呈上,得到桓武天皇的認同,在比鄙醬笮頌焯 桃澹 醬戳お氈痙鸞燙焯ㄗ br />
    空海乘坐的第一舶經歷了風暴的嚴峻考驗,短舟在海浪中飄搖。當時暴雨如注,不斷從空中傾泄;暴風掀起丈余高的巨浪。船上的人都驚慌失措,唯有空海平靜地坐在桅下。橘逸勢驚恐地喊叫起來︰“難道我們就要喪生在這里了嗎?”海波洶惡,船隨著波浪劇烈地搖晃,大使藤原葛野麻呂拼命地叫舵師穩住,可是在狂風驟雨面前,乘載他們的那艘船顯得那麼渺小,暴雨擊穿了風帆,柁也被逆風折斷了。“大人,不行了,听天由命吧!”舵師在風雨中哀叫著。

    又一個巨浪襲來,船險些被打翻,大家都嚇得面如土色,藤原葛野麻呂絕望地癱坐在船上。在混亂之中,只有空海鎮定自若,他看到形勢危急,于是在心中默默祈念︰“如果此去大唐得到法益,一定以法奉施。”海波應念平靜下來。

    船上的人驚魂未定,用盆將灌入船內的水舀出,潑入海中。所幸船體還沒有漏水,只是風帆已破,槳斷櫓折,只能隨波沉浮,任風南北。只見水天一碧,海霧茫茫,船在海上又漂流了二個多月。攜帶的淡水都已經喝完了,人也疲乏到了極點。

    到了八月十日,船終于漂著于福州長溪縣赤岸鎮。船上的人,遠遠望到岸上雲中隱現的山峰,都歡呼起來。就象將死之人,忽遇赦令,全都展眉開顏,振作鼓舞。

    然而麻煩並未到此為止,由于遣唐使攜帶的國信放在了在副使乘坐的第二舶上,他們登岸之後,拿不出可以證明身份的信物,不禁讓當地官員疑竇從生。

    一行人經過數月以來的艱辛,個個形容落魄,看上去貌似打家劫舍的倭寇。而他們乘坐的船舶,經過風浪波濤的侵刷,破敗不堪,早已失去了出航時的光鮮,哪還有半點遣唐使船的風貌?

    當時,日本來中國有南路、北路兩條航線。北路經過壹歧、對馬,沿朝鮮半島西岸到仁川附近,橫渡黃海或沿遼東半島東岸渡過勃海灣口,至山東半島登陸。南路則從九州出發,過中國東海,到長江口附近登岸。空海一行本取南路,卻因風暴偏離了正常的航線,在福州長溪赤岸鎮才得以漂著岸邊。

    雖說長溪是個峰巒疊翠、不乏歷史文化積澱的古城,而赤岸也是“南北海船皆萃于此”的重要港口,卻從未有遣唐使船到達。因此,當地官吏難免會懷疑他們是海寇。

    守衛赤岸的官員于是下令將這艘來歷不明的船嚴加看管,船上的任何人不得登岸。

    想不到九死一生之後,又被疑為寇匪,船上的人們又再度絕望了。“藤原大人,這得您出面交涉才行啊。”橘逸勢懷著一線希望鼓動藤原大使。

    藤原也清楚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取得當地官員的信任,才能擺脫窘困的局面。可是自己的漢語也只是差強人意,不免心中惴惴不安。藤原先後給刺史寫了兩封信,表明身份及入唐的來意,可是並沒有取得預想的效果。

    他在海灘上用並不流利的漢語,向守衛官員努力說明自己是遣唐使,不是海寇,可是對方根本不听,只是嚴肅地拋下一句︰“現在福州刺史因病聞任,你還是等新任刺史大人上任後,對刺史大人說吧!擅自允許你們登岸,我可擔當不起這個責任!”

    一行人在失望不安中又等待了多日,所幸赤岸人倒是頗有慈心,看到他們饑渴疲頓的情形,不時送來淡水和食物,令他們感激不已。

    當藤原得知新任刺史閻齊美到任後,趕緊修書給刺史,說明遣唐使船入唐的目的、意圖。

    不料,也許是藤原的措辭不當,也許是他的漢文水平有限,總之,刺史閱讀之後,便將這封信扔在一邊,說︰“這哪是遣唐使臣的文筆?如此拙劣的漢文,只恐是倭寇謊稱為遣唐使,企圖蒙混過關吧。快派人封檢這艘船,仔細盤查,一定要查明其來歷根底。”

    藤原大使的信呈上後,船上的人們本來還充滿希望地等待著,不想事與願違,非但沒有等來允許他們入境的許可,官兵們反而封檢了舟船,並且經常對他們加以嚴厲盤查,處境比之前更為惡化了。

    橘逸勢對藤原大使建議道︰“大人,這艘船上有一人漢文非常好,文采斐然,書法也相當不錯,您為什麼不請他修書一封,說明實情呢?”

    藤原大使听了,知道他說得是空海。在海上航行的這些日子,船上的人們彼此間也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然而藤原是桓武天皇寵信的大臣,官居從三品,而空海不過是一名藉藉無名的普通僧人,這個叫空海的僧人果真能擔當此任嗎?

    空海听了藤原的請求,當即答應下來。他靜靜沉思了一會,就揮筆疾書,寫下了一篇優美得體的書信︰

    賀能啟︰

    高山澹然,禽獸不告勞而投歸;深水不言,魚龍不憚倦而逐赴。故能西羌梯險,貢垂衣君;南裔航深,獻刑厝帝。誠是,明知艱難之亡身,然猶忘命德化之遠及者也。伏惟大唐聖朝,霜露攸均,皇王宜家。明王繼,聖帝重興。掩頓九野,牢籠八。是以我日本國常見風雨和順,定知中國有聖,刳巨掄于蒼嶺,摘皇華于丹墀。執蓬萊琛,獻昆丘玉。起昔迄今,相續不絕。故今我國王顧先祖之貽謀,慕今帝之德化,謹差太政官右大辨正三品兼行越前國太守藤原朝臣賀能等,充使奉獻國信別貢等物。賀能等忘身餃命,冒死入海。既辭本涯,比及中途,暴雨穿帆,戕風折柁。高波沃漢,短舟裔裔。飄風朝扇,推肝耽羅之狼心;北氣夕發,失膽留求之虎性。頻蹙猛風,待葬鱉口;攢眉驚汰,佔宅鯨腹。隨波升沉,任風南北。但見天水之碧色,豈視山谷之白霧掣掣波上,二月有余。水盡人疲,海長路遠。飛虛脫翼,泳水殺鰭,何足為喻?僅八月初日,乍見雲峰,欣悅罔極。過赤子之得母,越旱苗之遇霖。賀能等萬冒死波,再見生日。是則聖德之所致也,非我力之所能也。又大唐之遇日本也雖雲八狄雲會,膝步高台;七戎霧谷,稽顙魏闕。而于我國使也,殊弘曲成,待以上客。面對龍顏,自承鸞綸;佳問榮龐,已過望外與。夫瑣瑣諸蕃豈同日可論乎?又竹符銅契本備奸詐。世淳。人質文契何用?是故,我國淳樸以降常事好鄰。所獻信物,不用印書;所遣使人,無有奸偽。相襲成風,于今無盡。加以使乎之人,必擇腹心。任以腹心,何更用契?載籍所傳,東方有國,其人懇直禮義之卿,君子之國。蓋為此歟。然今州使責以文書,疑彼腹心。撿括船上,計數公私。斯乃理合法令,事得道理。官吏之道,實是可然。雖然,遠人乍到,觸途多憂。海中之愁,猶委胸臆。德酒之味,未飽心腹。率然禁制,手足無厝。又建中以往,入朝使船,直著楊甦,無漂蕩之苦。州縣諸司,慰勞殷勤。左右任使,不撿船物。今則事與昔異,遇將望疏。底下愚人,竊懷驚恨。伏願垂柔遠之惠,顧好鄰之義。縱其習俗,不怪常風。然則涓涓百蠻,與流水朝宗舜海;喁喁萬服,將葵藿以引領堯日。順風之人,甘心逼湊;逐腥之蟻,悅意駢羅。今不任常習之小願。奉啟不宣。謹言。

    新任福州觀察史兼刺史閻濟美看到這篇優雅莊嚴、恭謹誠懇的請願書,驚訝之余異常感動,同時也為這封信的文采和書法所折服。不但允許他們上岸,並且給予盛情款待,安排旅館,殷勤問候。並且快馬奏報長安,終于獲準入京。

    空海一行在松模墩沙灘上住了41天。在棲身避難上書侯旨的期間,空海身著布衣,足履芒鞋,依然堅定自若,多年浪跡山林獨自修行的生涯,早已銷落了他身心的種種掛礙。

    離此不遠,就是赤岸王氏家族先輩建立起來的“佑軍祠”,在這里,空海可以手捻佛珠,靜心揣摩秀逸的書法碑刻,追尋書聖王羲之的遺跡。

    之後,空海又代大使寫了一封信,請求入京。閻濟美本是一名愛好文學的士大夫,觀覽之後,對空海的文筆又不禁嘆賞一番,欣然上書奏請朝廷準許他們入京。

    朝廷的批文下來後,他們又從海路抵達福州,獲準上岸的只有22人,由于空海的資歷不夠,並沒有包括在名單之內。

    十月間,空海又給刺史寫了一封書信,即《與福州觀察使入京啟》,請求允許自己前往長安求法。他在信中誠懇地寫道︰

    空海才能不聞,言行無取,但知雪中枕肱,雲峰吃菜。逢時乏人,留學末,限以廿年,尋以一乘,任重人弱,夙夜惜陰。今承不許隨使入京,理須左右,更無所求。然居諸不駐,歲不我與,何得厚荷國家之憑,空擲如矢之序。是故嘆斯留滯,貪早達京。伏惟中承閣下德簡天心,仁普遠近。老弱連袂,頌德溢路,男女攜手,詠功盈耳。外示俗風,內淳真道。伏願顧彼弘道,令得入京。然則早尋名德,速遂所志。今不任陋願之至,敢塵視听,伏深戰越。謹奉啟以聞。

    閻濟美一見此信,又嘆惋一回,頓生惺惺相惜之感。這位入于空門而有端嚴雅正之風的君子,為求法而遠涉波濤,歷經險難,雖是異國僧人,詞采華章卻不遜于漢家儒生。文化上的共鳴使得閻濟美成為空海入唐後的第一位知音。

    他當下就同意空海隨行上岸,並將他安置在開元寺內,同時快馬奏報朝廷,說明空海的情況。

    開元寺是當時福州最大的寺院,約佔當時城池面積的十分之一,寺內藏有眾多經書,空海一有閑暇便捧卷誦讀,在寺中度過了一個多月。

    他在這里初遇惟上,並以在一首離合詩相贈︰

    磴危人難行,石獸無升。

    燭暗迷前後,蜀人不得過。

    當時前御使大夫泉州別駕馬K是一位著名學者。泉州歸福州中都督府所督,馬K受宦官監軍薛盈珍之譖而被貶為泉州別駕。

    惟上過訪馬K時,示以空海的離合詩,馬K不禁驚嘆于這位日本青年僧人的才華。他對惟上說︰“東瀛島國,竟有如此人才,豈可錯過。”

    馬K親往開元寺,與空海一起尋山登幽,開懷暢談,更感到空海的才具非同一般。馬K興之所至,當即賦詩一首,贈送空海︰

    “何乃萬里來,可非餃其才。增學助玄機,土人如子稀。”

    朝廷的批復下來後,十一月三日,大使、空海、橘逸勢等一行二十三人,從福州出發,逆水上溯閩江、建溪、南浦溪,抵達浦城,舍舟登陸,越過仙霞嶺,進入浙江江山,在清湖渡乘舟順流而下直抵杭州。又經江南河,北渡長江,由山陽瀆轉淮河、汴河,經汴州、洛陽,到達長安。

    唐貞元二十年(804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空海一行進入長安,暫居宣陽坊官宅。

    自孩提之時,空海就不斷听人們提起大唐都城——長安,在他幼小的心靈中,長安無疑是令人無限憧憬的天堂。而此刻,他走在長安寬闊平整的街衢上,的確感受到了“天朝帝都”的恢宏氣象。

    長安的寺院殿宇宏麗,寶塔巍峨,遠非日本國內可比。長安不僅佛教極為興盛,也是文化薈萃之地,雅士雲集,高僧倍出。

    空海剛在長安住下,就開始學習大唐的各種知識技藝。他向當時著名的書家韓方明學習,得到韓方明的親傳,書法大為進益,筆勢較入唐前更為秀潤端逸。

    他舍棄雀頭筆而改用長鋒,變六朝初唐之風而仿效顏真卿的字體,並研究筆墨的制法,以期傳回本國。

    空海除了研習王羲之、顏真卿的字體外,還學習蔡邕的飛白體,“在唐之日,一見此體,試書之。”

    相傳空海留學長安期間,宮中有二壁,其中一壁上是王羲之的題字,然而因年月久遠,已經殘缺不全。順宗命工醫修繕,完工之後,見字跡缺失,未免遺憾,于是命空海補題。空海口餃一筆,兩手兩足各持一筆,同時行書五行。剩余一字,空海立即提筆在墨缽中蘸滿濃墨,揮毫寫下一個剛勁挺拔的“樹”字,竟與王羲之的筆法惟妙惟肖。順宗見後,大為贊嘆,授予他“五筆和尚”的稱號。此事雖屬傳聞,然而也說明空海的書法功底深厚,造詣頗高。

    橘逸勢也以文學、書法著稱,尤其擅長隸書,被唐人稱為橘秀才。兩人經常互相切磋,共同研習,彼此各有進益。

    後來空海歸國後,寫下執筆法、使筆法等書,是日本漢字書法最古老的著作。

    大唐貞元二十一年(805年)二月十日,空海奉敕移居西明寺永忠和尚故院。西明寺始建于唐高宗李冶時期,與日本留學生、學問僧關系極為密切。以前來唐學習、通好的日本友人,大多在這里居住過。日本奈良的大安寺就是道慈依照西明寺的式樣建造的。

    空海在日本時,就對西明寺頗為神往,現在不但親自目睹西明寺的真容,並且還能在其中學習、生活,喜悅的心情不言而喻。

    初到西明寺,空海首先拜會了早在這里居住的永忠。永忠是唐代宗大歷十二年(777年)來唐的日本高僧,空海從他那里了解到近三十年來長安佛教界的進展情況。

    空海入唐後博覽內經外典,研經習字,並遍訪諸寺名僧,請益佛法,在醴泉寺從般若三藏與牟尼室利學《華嚴經》等,又隨曇貞學悉曇梵語。他在中國期間,除了鑽研佛經,還不辭辛苦地歷訪長安飽學之士,學習詩文、書貼,鑽研哲理,乃至繪畫雕塑、工藝、科技和醫學等等,無不涉獵。凡是中國文化的各個方面,他都加以留意。

    各種先進的文化知識如泄閘的洪流,向他奔涌而來,空海一時之間,只能盡平生之力努力學習、吸收。他不但視野大開,而且各項能力都迅速獲得大幅度地提升。

    然而,他此行來大唐,心頭始終存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訪尋明師,深入學習玄奧微妙的《大日經》。

    五月的夜晚,窗外月朗星稀,幽靜無人,花木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燈光照亮了書案,般若三藏正坐在案前,含笑听空海讀誦梵文的《船若心經》。三藏頻頻點頭,露出贊許的神色。空海的資質和勤奮,使得他進境驚人,三藏對這名弟子顯然極為滿意。

    空海誦完後,三藏說︰“空海,經過這幾個月的學習,梵語基本的文法你已經掌握了,然而梵語微妙合于法義,此中種種尚需細心體會。”

    空海點頭稱是,他說︰“蒙三藏悉心教導,弟子才略有所得。弟子在日本時,曾得七卷《大毗盧遮那經》,法理幽深,無人能解。弟子久欲尋明師指引,故而不憚海波險難,萬里入唐。然而數月以來,勤習諸藝,而于其中聲明之義,尚未明了。”

    三藏聞言即說︰“原來你是為《大毗盧遮那經》而來,說起此經,我倒想起一人。前些時,我曾親見此人,靈感妙應令人感佩,那個場面真是令人難忘。

    當時在醴泉寺,許多高僧大德都在場,青龍寺的惠果阿奢黎為弟子儀智建立金剛界大曼陀羅,拼布尊位。

    只見他手把香爐,口說誓言︰‘如果今天我布置的尊位與法相應,上天當忽然降雨!’

    那時我心里可真是替他捏著一把汗。他可是不空三藏的嫡傳弟子,當著這麼多高僧的面,萬一不驗,豈不是極為難堪麼?天上晴朗無雲,風和日麗,哪有說下雨就下雨的?

    不想,他的話音猶在耳畔,風雲驟變,雷聲轟然,大雨傾注。這不過是頃刻之間的事啊,真是不可思議。

    你如果想學習《大毗盧遮那經》,為什麼不去青龍寺求見惠果阿奢黎呢?”

    空海听得入神,等般若三藏說完,他對青龍寺已然非常向往。

    “三藏,既然如此,我明日就去青龍寺。”

    “好啊,這事不能耽擱。惠果阿奢黎前番大病一回,現在雖然已經病愈,畢竟身體還很虛弱。你要抓緊時間啊。”般若三藏囑咐道。

    三藏又取出自己翻譯的《華嚴經》四十卷、《大乘理趣六波羅密經》十卷,及其梵文原著都送給了空海。

    空海拜辭三藏,返回住處,連夜收拾好行囊。天還未亮,他就起身趕往青龍寺東塔院。

    清晨,晨曦微露,空海已經出現在樂游原上。

    “樂游古園萃森爽,煙綿碧草萋萋長。公子華嚴勢最高,秦川對酒如平掌。”這里地勢開闊高敞,自古以來就是登高攬勝的佳處,自然也留下了不少膾炙人口的詩篇。

    每年的正月晦日、三月三日、九月九日,人們便會登上樂游原祈福消災,每逢此時,樂游原上游人如織,原下香車寶馬不絕于途。

    空海獨自走在景色優美的樂游原上,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不覺心曠神怡。陽光灑滿原上的時候,青龍寺的巍巍寶塔映著蔚藍色天空,顯得那麼莊嚴神聖,令人虔敬之心油然而生。

    走近青龍寺東塔院,只見內外壁上繪滿諸尊聖像,空海不禁合掌頂禮。

    進入寺中,他向一名僧人打听惠果阿奢黎,那名僧人便引他來到法堂。

    當他步入法堂內時,看到一名年約六旬的老僧端坐在法座上,一團慈和之氣迎面而來。空海趕緊展具禮拜,說︰“日本國僧空海頂禮阿奢黎!”

    “快起來吧。”惠果阿奢黎和藹地說。

    空海起身抬起頭,只見惠果阿奢黎正和顏悅色地注視著他。

    惠果含笑說︰“我早就知道你會來,就在今、明兩天,一定會到。已經等你很久了。”他的語氣,就像與一位久別重逢的好友敘談似的。

    而惠果阿奢黎的音容,也令空海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時空似乎在這一刻凝然交融了。

    空海的內心感到極大的震撼,卻又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只听惠果阿奢黎繼續說道︰“今天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住世的時間已經不長了,無人付法,必須速辦香華,入灌頂壇。”

    空海听了,不禁再次拜倒,恭敬頂禮,說︰“弟子空海頂禮恩師!”

    就在短短的時間內,只言片語師徒二人便契會于心,在頂禮的瞬間,許多沉埋的記憶一時涌現,空海傾刻便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真正意義!

    縱使風波萬里,歷經危難又何足掛齒!

    他抬起頭,滿懷敬意地看著惠果阿奢黎,熱淚在眼眸中閃動。

    惠果阿奢黎深知,大唐盛世將成往事,在他辭世之後,動亂劫難在所難免,佛法將遭遇前所未有的滅頂之災。只有將密法東傳,才能延續法脈至于千秋後世,諸佛密藏也才能完整地保存下來。空海東入大唐,正是為了應此因緣。

    因此,惠果阿奢黎將密法傾瓶相授,毫無保留地傳與空海。

    自五月下旬空海初入青龍寺,惠果就開始悉心指導他學習密教經典。

    “菩提心為成佛之因,故不可不發。菩提心體,如淨虛空無有障礙,遠離一切執諍戲論。能明此心,于一切法都無所住,而進修萬行,以種種法界色,染此無垢菩提心,而成大悲曼陀羅……”

    空海靜靜地听惠果阿奢黎講解《大毗盧遮那經》,心中豁然開朗。原先存有的疑問,如湯沃雪,當下釋然。

    “菩提心體本具,而眾生不識,獨佛眼能見。是以佛心之日遍一切處、離一切相,不可變易不可破壞。”

    空海聞至此,一念回光,當下心中坦然,脫口而出︰“原來佛法本來現成,爭奈眾生誑惑,無有識者。”

    惠果阿奢黎微笑著說︰“唯佛能知,故成秘密。更教眾生以智慧火,焚煩惱薪,薪盡火滅,自見心如虛空,朗然照大千,本來未曾失,更何有得者?”

    空海感嘆地說︰“向來讀《般若心經》,至今方識其義。恩師慈輝所照,空海心燈始明。”

    惠果阿奢黎見空海根機已熟,于貞元二十一年(805年)六月十三日,引空海入青龍寺東塔院灌頂道場,入學法灌頂壇。

    其年六月上旬,入大悲胎藏界大曼陀羅。空海被蒙著雙眼,靜靜佇立于胎藏界大曼陀羅前,在心中默默祈念︰“弟子空海,志求無上佛道,願諸佛菩薩示我相應法門!”隨即將手中所持之花向前擲出。

    惠果阿奢黎的目光隨著空海拋出的花而移動,落在了胎藏界曼陀羅中台大日如來身上。

    他嗟嘆道︰“真是大器啊!”

    在唐密中,通過投花儀式來決定與行者最有緣的本尊。投花時,面向金剛界或胎藏界曼陀羅,將手中所持之花向曼陀羅內投去,佛菩薩與金剛護法便會加持示現與行者最相應的本尊。不過,學法灌頂時莊嚴的投花儀式與佛子結緣灌頂時象征性的金剛界、胎藏界投華儀式意義迥別,未可混為一談。

    惠果阿奢黎取下蒙住空海雙眼的布,微笑著看著他。空海听到惠果阿奢黎的感嘆,知道投華有驗,抬眼向曼陀羅看去,果見所投之花正當中台。空海也不禁心中欣悅。

    惠果阿奢黎隨即為空海授五部灌頂,從此以後,胎藏界梵字儀軌,諸尊瑜伽觀智,一一盡授。空海也摒絕諸緣,一意專修,進步神速。

    七月上旬,更入金剛界大曼陀羅壇城,投花又中大日如來,即受五部灌頂。

    八月上旬,受傳法阿奢黎位灌頂。當日青龍寺設五百僧齋,普供四眾,青龍寺、大興善寺等供奉大德,並臨齋筵,觀禮隨喜。

    空海三個月來,專心一意修習密法,幾乎是不眠不休,盡得密教真傳。惠果阿奢黎為空海灌頂,並賜予“遍照金剛”的密號。

    自空海回歸東瀛後,三月百日灌頂已成為千百年來東密傳法阿奢黎職位取得的例定加持正行時日。然昔日空海三月受兩部灌頂,非其前經行近十年之功絕無幸至,今日之有情醉心于阿奢黎名相,以為身著織錦身披袈裟秀其事相,不解醍醐理趣,即能為“規範師”,已經成為違反三昧耶戒的普遍問題。更為可悲的是沽名釣譽之輩行“錢遣鬼動”之俗陋狡計,動輒阿奢黎如速成班“急造”而成,悲夫諸佛如來!悲夫愚痴眾生!

    青龍寺門下弟子眾多,而其中得到惠果阿奢黎親許的嫡傳弟子,僅義操、空海二人而已。

    惠果告訴空海︰“真言秘藏,經疏奧義隱密,不假借圖畫不能相傳。”于是惠果和尚令供奉丹青李真等十余人圖繪胎藏界金剛界等大曼陀羅十幅,召集二十余名經生抄寫《金剛頂經》等密典,又命供奉鑄博士楊忠信、趙吳新造密法法器十五件。

    惠果阿奢黎在三個月中將兩部大法傳授完畢,又囑咐空海說︰“如今此土密法緣盡,不能久住。應當將這兩部大曼陀羅,一百余部金剛乘法,以及不空三藏傳付的法物和供養具等,請回你的家鄉流傳海內。你剛來的時候,我恐怕自己的壽命不夠長。現在已經傳授你大法,經像等也已完成了。早日回到你的家鄉,流布天下,上報國恩,下為蒼生增福。這樣四海清泰,萬民安樂,就是報佛恩報師德了。你要為國盡忠,于家盡孝。明白這些道理,盡心供奉佛法,將來再回傳華夏弘揚。你這一去,要將密法在東瀛傳下去,要努力啊!”

    空海回國前夕,惠果屢次說起宿緣。惠果圓寂之夜,又在禪定境界中對空海說︰“你不知道我和你的宿緣有多深!多生之中,共同發下誓願,弘演密藏,彼此代為師資,不只一兩次。所以勸你遠涉重洋,受我深法,受法完畢,我的心願就了卻了。你來中國接續我的法脈,將來我也會在東瀛成為你的入室弟子。不要在大唐淹留太久,我先行一步了。”

    惠果阿奢黎將金剛智、不空祖師傳下來的佛舍利、白檀諸尊佛龕等十三種,以及自己使用過的犍陀谷子袈裟、碧琉璃供養碗等五種珍貴法物授予空海。

    惠果阿奢黎見空海學法已畢、衣缽已承,便于當年十二月十五日,蘭湯沐浴,結毗盧舍那法印,右脅而臥,安然圓寂。第二年正月起塔于壟原不空三藏大師塔側。空海受唐憲宗詔命撰寫碑文。

    空海懷著對恩師深切地思念,哀痛地寫下︰“弟子空海,顧桑梓則東海之東,想行李則難中之難。波濤萬萬,雲山幾千也。來非我力,歸非我志;招我以鉤,引我以索。泛舶之朝,數示異相。歸帆之夕,屢說宿緣。……”

    空海入唐之前,原本打算在唐留學二十年,然而此時,空海決意遵循惠果阿奢黎的遺訓,提前返回日本。

    惠果阿奢黎圓寂前的諄諄教導仿佛還在耳畔︰“早歸本朝,流布密教,普利眾生。”他決定回國後,又在長安搜集了大量佛教經卷。

    與空海一起從日本啟航的第四舶,途中因遇風暴被迫返回日本。後來又重新出發,終于抵達大唐。第四舶上的遣唐使判官高階遠成,此時正在長安。空海請橘逸勢引見,二人商量之後,決定請求高階遠成上書唐憲宗,隨高階遠成一起返回日本。

    高階遠成了解到空海所學的密法,是正純密教,由不空三藏親傳惠果阿奢黎,而空海又得惠果阿奢黎真傳,實為大唐護國利民的大法,因此欣然同意幫助他們回國。

    唐憲宗元和元年(806年)元月,遣唐使判官高階遠成上書大唐皇帝︰“前件學生,藝業稍成,願歸本國,便請與臣同歸。”得到憲宗的批準。

    空海在離開長安之前,與師兄義操依依惜別,並以一首《留別青龍寺義操梨》相贈︰

    “同法同門喜遇深,空隨白霧勿歸岑。

    一生一別難再見,非夢思中數數尋。”

    與空海詩文往來的唐朝文士,得知空海即將遠行歸國,也贈詩留別。毗陵子胡伯雄在贈空海歌中稱贊他︰“說四句,演毗尼,凡夫听者盡歸依。天假吾師多伎術,就中草聖最狂逸。”

    朱千乘在《送日本國三藏空海上人朝宗我唐兼貢方物而歸海詩敘》中也寫道︰

    “滄溟無極不可究,海外僧侶朝宗我唐;即日本三藏空海上人也,能梵書,工八體,繕俱舍,精三乘,去秋而往,反掌雲水,扶桑夢中,他方異人,故國羅漢,蓋乎不可以測識,亦不可以智知,勾踐相遇,對江問程,那堪此情,離思增遠,願珍重,願珍重。元和元年春,沽洗之月,聊序當時少留,詩雲︰

    古貌宛休公,談真說苦空;

    應傳六祖後,造化島夷中。

    去歲朝秦闕,今春赴海東;

    威儀易舊體,文字冠儒宗。

    留學幽微旨,玄關護法崇;

    凌波無際礙,振錫路何窮。

    水宿鳴金磬,雲行侍玉童;

    承思見明主,偏沐僧家風。”

    沙門鴻漸在《奉送日本國使空海上人橘秀才朝獻後卻還》中寫下︰

    “禪客一海隔,鄉路祖州東;

    到國宣周禮,朝天得僧風。

    山冥魚梵遠,日正蜃樓空。

    人至非徐福,何由寄信通。”

    鄭壬也在為空海橘逸勢送別時寫道︰

    “承化來中國,朝天是外臣。

    異才誰作侶,孤嶼自為鄰。

    雁塔歸殊域,鯨波涉巨津。

    他年續僧史,更載一賢人。”

    同年四月,空海到達越州,他在《與越州節度使求內外經書啟》一文中,說自已“棄命廣海”,是為了“訪采真荃”,故而“三教之中經律論疏、傳記、乃至詩賦、碑銘、卜醫、五明,所攝之教可以發啟蒙濟物者”都希望能夠搜集到。

    在越州當地友人的幫助下,空海又搜集了大量內外典籍。

    之後空海來到明州海岸等候旅行。一日,他在海邊遙遙面對故鄉,望空拋出三鈷杵,祈請三寶加持,為他探尋歸國後弘法之地,只見三鈷杵消失在海天盡處一片祥瑞的紫雲中。

    唐憲宗元和元年(806年)八月,空海同橘逸勢等人隨遣唐使判官高階遠成在明州登船,攜帶經律論疏章傳記和佛菩薩金剛天等像、兩界曼陀羅、傳法阿奢黎像、金剛智阿奢黎從印度帶來的付法信物和其他法器等,揚帆駛向日本。

    當時秋風肆虐,風波險惡,空海向惠果阿奢黎開光的不動明王像祈請加持,明王放出光明,手中的利劍頻頻揮動,風浪隨之平息下來,從這以後順風航行不再有阻礙。

    大同元年(806年)十月二十二日,抵達博多,十月二十三日,空海來到太宰府,暫住于觀世音寺。

    十二月,他寫下了《御請來目錄》,請高階遠成入京時代呈平城天皇。

    目錄中包括入唐求法取得的密宗經典二百一十六部四百六十一卷,其中新譯經一百四十二部二百四十七卷,梵字真言贊等四十二部四十四卷,論疏章等三十二部一百七十卷,另有胎藏界、金剛界曼陀羅及祖師影像等十幅,真言道具九種,惠果阿奢黎付囑物十三種。

    在新譯經中,有一百一十八部一百五十卷為不空新譯本,其余二十四部九十卷都是尚未傳到日本的新譯本。從玄宗至代宗朝由不空譯完的密藏大部分都被空海傳入日本。

    惠果阿奢黎的付囑物包括金剛智阿奢黎從南天竺帶來的佛舍利八十粒等八種傳法印信,惠果阿奢黎所付犍陀谷子袈裟等五種,供奉鑄博士楊忠信等新造道具五寶五鈷鈴等九種,以及梵夾、金剛子等惠果阿奢黎所付法物。

    然而,此時桓武天皇剛剛去世,長子平城繼位為天皇。平城天皇對空海並不了解,而且最澄已于一年前返回日本,並得到桓武天皇的認可,在比鄙澆 お氈咎焯ㄗ br />
    空海做為留學僧,按當時朝廷的律令,必須學滿20年才能回國。現在不過兩年空海就返回日本,平城天皇因而下令不許空海入京,而要留在九州太宰府,等候下一批遣唐使到來時,再返大唐。

    雖然背負著提前返國的罪名,過著等同于流放的生涯,空海倒也處之泰然。他正好利用這段時間,通過對兩部大法的修持,進一步體會密法的真諦。

    807年,空海開真言宗,並于十一月八日,在大和久米寺講《大日經》。

    809年,平城天皇因病讓位給其弟神野親王,也就是嵯峨天皇,自己退居平城宮為上皇。嵯峨天皇喜愛詩文、書法,傾慕“唐風”。他曾經看過空海寫的《御請來目錄》,對密法產生了深厚的興趣。同時,他也從橘逸勢口中,听到了對空海的不少贊譽。

    在這一年七月十六日,空海應召由和泉國入京。作為曾經留學唐朝的高僧,又具有廣博的知識和卓越的詩文、書法才能,他在宮廷一出現,當即受到天皇及其身邊官吏、文士的推崇。

    嵯峨天皇選出南朝時劉義慶編寫的《世說新語》中的佳作,命空海寫成屏風獻上。空海將寫好的屏風呈進,嵯峨天皇贊賞不已,並賦詩贈送空海︰

    “深山居住振奇名,冰玉顏容心轉清,

    世上草書言為聖,天縱不謝張伯英。

    暫乘雲嶺一念隙,書得綾羅四貼屏。

    高岑墜石未動他,絕澗長松豈揚聲,

    亂點乍疑舞鶴起,相連還似旅雁行。

    華苑正開春日花,月天遍照秋夜明,

    對之觀者目眩輝,共賞草書笑丹青。

    絕妙藝能不可測,二王歿後此僧生,

    既知風骨無人擬,攸置秘府最開情。”

    大同四年(809年)十一月十一日,即位不久的嵯峨天皇將各宗派大德召集到了皇m,要求他們當廷論證何宗最優,證道最快,以便擇取從之修習。

    華嚴宗道雄、天台宗圓澄等各宗大德于是各呈本宗優點,空海則對嵯峨天皇說︰“諸宗都很好,各有優點。然而一切法門無不從毗盧遮那法身流出,密為諸佛心印,離佛心何來諸宗?密宗集諸宗之長,而修行之法又最為切實、迅捷。金、胎二部,上成佛道、下化眾生,圓融無礙,乃至等流化現,普門度施。諸宗之于密,譬如大海朝宗,百溪匯流,密法之博大超勝,不是很明顯嗎?”

    空海當眾結大日如來定印,入三摩地,五智齊觀。頂上忽然涌現五佛寶冠,放五智光明,赫然晃耀,顯現出大日如來的莊嚴身相。

    嵯峨天皇離御榻作禮,群臣皆起身禮拜。諸宗大德無不欽服。

    弘仁元年(810年),嵯峨天皇將皇宮內外整修完畢,自己和橘逸勢為皇城大門題署,並命空海為南門及應天門題字。書家“三筆”之名,由此遠播。

    傳說空海題完‘應天門’三字,高懸門樓之上。有人發現‘應’字少寫一點,空海卻不慌不忙,提筆濡墨,望空拋向門額。毛筆飛落處,正好完美無缺地補上了一點。

    弘仁元年(810年)十月,空海上表嵯峨天皇,請求為鎮護國家消災祈福,希望在高雄山寺講誦《仁王護國經》、《守護國界主經》等,並修仁王護國法,得到許可,這是空海首度建壇修法。

    這一年,空海任南都東大寺住持,創建南院。高岳親王(法名真如)從空海學真言法門。空海授弟子實慧傳法灌頂,為日本傳法灌頂之始。

    大同四年(809年)八月二十四,傳播天台宗並已取得相當聲望的最澄,派弟子向空海求借密教經典。原來,最澄在看過空海的《御請來目錄》後,才明白自己尚未識密法門徑。此後兩人時常書信往來,交流心得,切磋佛法。

    811年,空海住長岡京乙訓寺,最澄致書空海,希望學習真言教義。第二年,最澄親至乙訓寺,專程拜訪。

    弘仁三年(812年)十一月十五日,空海大師于高雄山寺,舉行金剛界結緣灌頂。最澄對比自己小七歲的空海行弟子禮。一時間,日本南都佛教界包括興福寺、元興寺、大安寺、西大寺、東大寺等寺院的僧侶,以及在家信徒共一百四十五人,入壇受教。最澄及其弟子泰範、圓澄、光定也在其內。同年十二月十四日,舉行胎藏界結緣灌頂。

    從此空海聲名遠播,廣為人知。

    弘仁四年(813年)三月,空海又為另一批弟子授金剛界灌頂,其中包括最澄的弟子泰範。之後,最澄要求空海授予他阿奢黎灌頂。

    空海拒絕了他的請求,並告訴他修行三年之後,才可以接受阿奢黎灌頂。

    最澄知道空海在三個月間就從青龍寺惠果阿奢黎處受法,並受阿奢黎灌頂,自己何以則要三年之久?

    空海說︰“我在赴唐之前,已為修行密法作了準備。在山林野谷之間,度過了長達十年之久的光陰,以身心實踐,體驗參悟。密法的神髓,豈能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就灌注心間呢?”

    最澄听了,默然良久。空海所言,當然是事實。然而比鄙絞攣穹倍啵 約河植豢贍茉詬 凵剿亂蛔∪輟br />
    最終,最澄決定派弟子泰範留下來,代替他學習密法。泰範是最澄指定的天台宗繼承人,最澄希望通過他學得密法,這樣比鄙驕涂梢約 焯ㄓ朊芙壇梢惶澹  戳硪環 置妗br />
    十一月二十三日,最澄派弟子向空海借閱法身三密觀圖和《理趣釋經》,空海回信拒絕了,稱《理趣釋經》不能外借。

    最澄只好親自到高雄山寺見空海,而空海卻告訴他︰“《理趣釋經》是密教典藉,有別于顯宗經論,不可以忘文生義。如想識密法理趣,還是以密教為宗吧。”

    最澄自出家以來,所學以天台為宗,空海此言,等于是勸他改宗。這時,作為日本天台宗創始人的最澄,終于意識到自己把密宗融入天台的打算是不現實的。既然天台宗人必須改宗,才能得到密法真傳,那麼讓比鄙降募壇腥頌┐叮 絛粼詬 凵剿攏 勻灰彩遣緩鮮實摹br />
    最澄于是讓泰範隨他一起返回比鄙劍 歡┐毒谷懷鋈艘獗淼廝擔骸拔蟻肓粼詬 凵剿卵 塴!br />
    最澄表情錯愕,站在那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對泰範說︰“枉我教導你這麼多年,你竟要放棄法華正宗嗎?”

    泰範卻說︰“我來高雄山寺本是稟承師命,然而經過這一段時間的修習,弟子深深體會到了密法的殊勝。雖然我非常感激您多年來對弟子的悉心教導,但是,弟子還是希望能隨空海大師繼續學習密法。”

    最澄無奈,只好落寞地轉身離去。

    空海與真言宗的聲望不斷上升,得到朝廷上下與民眾的廣泛尊崇。大師見時機成熟,于是,開始訪尋名山,希望選擇一方遠離塵世的深山幽谷,營造既可以鎮護國家濟世利民,又可讓修行者靜心修禪的道場。

    當年,空海在明州海濱,朝著故鄉的方向擲出三鈷杵,那消失在紫色祥雲中的金剛杵,如今落在何方呢?

    空海在定中觀察,只見三鈷杵一直飛向大和的宇智郡。弘仁七年(816年)四月,空海沿著這個方向一路尋去,經大和,抵達紀州,來到了高野山。

    途中遇到一名相貌奇特的獵師,他身長八丈多高,赤面奇偉,身上的服飾與常人迥異。獵師背著弓矢,身後還跟隨著黑白兩只靈犬。

    他對空海說︰“我是南山的獵師,如果你想知道三鈷杵的下落,就跟著靈犬走吧。”說完就不見了蹤影。

    空海于是一路尋找登上高野,這時,林間出現了一名女子,她對空海說︰“我是這座山的主人,那個獵師是我的兒子。”

    空海听了,知道是高野山的山神丹生都姬明神指引,而先前遇到的那位獵師,應當就是人們傳說中的狩場明神了。

    空海又繼續向深山中走去,眼前忽然開朗,前方出現一片幽邃的台地。在一棵松樹上,那把在明州海岸投出的三鈷杵正掛在樹干間。

    空海登上山嶺,遙望群山,只見連綿起伏勢如八葉蓮華,祥雲聚攏,秀逸清幽。他緩步山間,隨意吟詠道︰“浮雲何處出,本是淨虛空,欲談一心趣,三曜朗天中。”這是他四十歲時感興而發的一首詩。

    轉眼三年的時光又已無聲流轉。四十三歲的空海,眼望白雲起于蒼嶺,想起少年時登臨高野的情景,不禁感慨系之。

    這里山形如蓮開八葉,群山重重環繞,真是建造道場的的理想之地。

    弘仁七年(816年)六月十九日,空海上表請賜高野山作為禪修之地。這封題為《于紀伊國伊都郡高野峰被請乞入定處表》的表書,以四六駢儷體漢文寫成︰

    “沙門空海言︰空海聞,山高則雲雨潤物,水積則魚龍產化。是故耆閡峻嶺,能仁之跡不休;孤岸奇峰,觀世之蹤相續。”

    “從吉野南行一日,更向西去兩日程,有平原幽地,名曰高野。計當紀伊國伊都郡南,四面高嶺,人蹤絕蹊,今思上奉為國家,下為諸修行者,芟夷荒藪,聊建立修禪一院。”

    嵯峨天皇很快批準了空海的請求,七月,就接到了天皇的詔許。

    太政官符直接送達紀伊國國司藤原朝臣文山。官符上明確圈定賜給空海的土地四方邊界:

    東以丹生河上峰為界,

    西以應神谷為界,

    南以當河南長峰為界,

    北以紀伊河為界。

    少年時代就喜愛山水的空海,面對這片海拔八百公尺,周圍約十五公里,地勢雄偉、環境幽靜的高野山,自然十分珍視。

    他立即開始實施醞釀已久的規劃。七月,空海命弟子泰範、實惠等人先行上山,開闢道路,搭建寮棚。隨後,空海也離開高雄山寺,登上高野山。

    從818年開始,堂室、金堂、鐘樓、大塔、奧之院等塔、寺、佛像一一建起,到832年建成講堂。古樸莊嚴的日本真言宗總本山金剛峰寺,就這樣創建起來了。

    信眾們沿著“盤旋之路”到金剛峰寺朝禮,絡繹不絕。相傳,在金剛峰寺中有一盞“貧婦的孤燈”,這是一位貧窮的婦女賣了自己的頭發供養的。據說,每當大風起時,只有這盞燈始終不息。

    弘仁十三年(822年)二月十一日,空海奉敕于奈良的東大寺建立真言院,修息災、增益法。翌年,受賜京都的東寺,作為真言宗永久根本道場,並蒙嵯峨天皇賜號教王護國寺。東寺的建築、佛像、僧眾威儀等,全部仿照唐朝青龍寺的風貌。

    822年,空海大師四十九歲。二月十一日,在東大寺南院,建灌頂道場,修秘法,祝寶祚久長。九月十三日,為鎮護國家,修仁王經法,撰《仁王經開題》。平城上皇從大師受真言灌頂。

    弘仁十五年(824年)三月,京都地區久旱不雨,禾苗枯槁,百姓焦急不安。佛教僧侶為了解除旱情,奉敕在神泉苑設壇求雨。先是由西寺的僧侶守敏施法,他連續祈禱了七天七夜,卻滴雨未降。

    輪到空海時,修法之後,烏雲密布,雷聲四起,接連降下三日大雨,為百姓解除了旱情。

    同年三月二十六日任“少僧都”,四月空海上表懇辭,天皇沒有許可。

    六月十六日遞補東寺住持。九月二十七日,高雄山寺改稱神護國祚真言寺。

    空海回國後,不但致力于密法的弘揚,而且關心百姓的疾苦,利濟民眾。

    814年,空海曾為二荒山撰寫碑文。二荒山與中禪寺湖相鄰,山勢高拔,如果引湖水灌溉,則水量充足。當地百姓想利用這里的山水,從事農業生產。便請沙門勝道出面,請空海大師撰寫碑文。大師揮毫寫下《沙門勝道歷山水瑩玄珠碑》,碑文中說︰“依仁山,托智水”,以利“四民之生事調饑”,對民眾的關懷之情躍然紙上。

    弘仁九年(818年)春季,瘟疫流行。不斷蔓延的瘟疫奪走了許多人的生命,還給人們的心理上造成了陰影。有些地方甚至把不幸染病的人棄之荒野,任其自生自滅。

    嵯峨天皇知道以後,憂心如焚,不但動用國力努力撲滅瘟疫,還親自抄寫《般若心經》,並請空海大師講誦。

    空海于是撰寫《般若心經秘鍵》,廣為演說,消除人們對瘟疫的恐慌。許多人得以在病苦之中,遠離對疾病和生死的怖畏,心得安樂解脫。

    他率領弟子照看病患,慈心慰喻,鼓勵人們破除無明,擊退病魔,幫助疫區百姓重新樹立了信心。

    空海的家鄉贊歧國,山巒重疊,地勢北傾。贊岐山系的水流都匯集到土器川北向出海。如遇大雨,境內便洪水泛濫成災。如果連日不雨,卻又嚴重缺水。在文武天皇大寶年間(701-703)在贊岐南端高處修築的水庫,歷經百年滄桑,年久失修,堤壩坍塌,溝渠堵塞,已經不能再使用了。因此,嵯峨天皇專門任命築池官吏,于820年開始重修滿濃池水庫。

    然而水庫寬廣,池深壩高,工程艱巨,雖集中了大量人力、物力,進展依然緩慢,竣工遙遙無期。

    因此,821年,贊岐國司吏呈請中央太政官,補任空海為築池別當,借助他在民間的威望和影響,動員和組織民眾的力量,以完成這一艱巨的任務。

    空海聞命,欣然接受了。他帶領一名沙彌和四名童子,移居贊岐,積極參加修池活動,每日為工程誦經祈念。大師直接駐進工地,極大地鼓舞了民眾的熱情,原本困難重重的工程,很快就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當年五月十七日,空海才被補任築池別當,而到了九月間,重修滿濃池的工程竟已順利完成。

    825年,空海大師還給大和國的益田池撰寫碑銘以志紀念。碑文用變化萬千的草體寫成,署名“遍照金剛”,內容僅二十一字︰

    “若夫咸星銀漢,下灑之功深,湖水天地,上潤之德普。故。”

    意為百姓的誠心感動了星辰,天降甘霖,蘊蓄成寬廣的湖水,滋潤著大地。這也是上天之德的普照。

    可以看出,空海從歸國後,時時處處都沒有忘懷惠果大師的遺訓︰“普利眾生”。

    空海大師深入民間的種種動人傳說,也在日本各地流傳著︰耕地播種時,大師會每村巡游查看,關心大家把稻谷種好;灌溉缺水了,他也會在村里出現,以杖觸地,水就從井中潺潺涌出。小兒夜哭,他能教會母親止哭的方法;當你失意時,大師能喚起你繼續前進的勇氣。

    空海不僅在日本建立真言宗,弘法利生,實現了惠果阿奢黎的遺願,而且還語言、文學、書法、哲學等諸多領域,傳播中國文化,促進了日本文化的發展。這些成就對後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語言文字方面,他仿照唐朝的《開元文字音義》,于830年主持編成《篆隸萬象名義》三十卷,對照篆書、隸書,並注上簡明音義。這是日本歷史上第一部漢文字典。相傳,日本的平假名最早也是由空海仿照漢字草書創立的。佛法中把文字叫“名言”,把概念的表示叫“假設”。概念由語言、文字來表示,將二者結合起來,就叫做“假名”。

    在文學方面,于820年五月,著《文鏡秘府論》六卷,隨後又摘錄要旨,撰成《文筆眼心抄》二卷。抄撮自六朝至唐的許多重要文獻,分天地東南西北六卷,其中有沈約的《四聲譜》、王昌齡的《詩格》,劉勰的《文心雕龍》等重要著作,保存了中國語言學和音韻學的重要資料。這些原作多已失佚,空海這部書,因而成為中國文學批評史上的要籍,對日本文學也產生很大的影響。擅長詩文的大師還著有漢詩文集《遍照發揮性靈集》十卷。

    在書法上,空海采王羲之、顏真卿之長,進而揉為一體,自成風格。他在唐期間所寫《三十貼冊子》,有王羲之的秀逸,而歸國後所寫的《灌頂記》卻具顏體的雄渾。而益田池碑則完全自出胸臆,有獨創之格。他所寫《執筆法使筆法》一卷,即所謂“書訣真跡”曾有刊本行世。日本歷史上,常將空海和嵯峨天皇並稱書道“二聖”,加上橘逸勢,則成為“三筆”。

    在傳播來自中國的繪畫、雕刻、建築、音樂等方面,空海也起到了不少作用。在高野山金剛峰寺和京都的東寺,塔、寺、經堂、佛像、浮雕、壁畫等等,許多都是遵照空海的指示,或仿照空海從唐朝帶回的佛菩薩造像、畫像、雕繪等制作而成的。惠果傳給空海的兩幅金剛界、胎藏界大型彩繪曼陀羅,為東寺和其他真言宗寺院多次臨摹。

    空海大師平生著述頗豐,如《辨顯密二教論》、《秘藏寶鑰》、《十住心論》、《大悉曇章》等,為真言宗在日本的傳播和發展奠定了基礎。

    空海回國後,三十年如一日,積極傳播中國文化,並在晚年創辦了日本歷史上第一所民間學校——綜藝種智園。

    在空海以前,日本只有教育貴族子弟的學校,如空海在京城就讀過的大學,以及其他貴族創辦的弘文院、勸學院等都是如此。空海在大唐留學期間,注意到長安坊間有私,其他地方也有鄉學,民間童蒙教育相當普及。這對空海的內心產生了很大觸動,因而蒙發了在日本建立民間學校的想法。

    天長五年(828年)空海得到幾位同窗好友的資助,在東寺的東鄰用了五間房間,創辦起“綜藝種智院”初等學校。

    空海將綜藝種智園的開學典禮,定于這一年的十二月十五日。而這一天,正是惠果阿奢黎圓寂二十三周年的紀念日,空海以此來表達自己對恩師深切的懷念、

    綜藝,指各種技藝;種智,指產生一切知識的智慧。兩者相並,表示在這個學校里,各種學問和技藝,知識和智慧,都可以學到。除了儒釋道三家經典,還要教授法律、工藝、醫學、音樂等有關漢學文化和技藝。

    這所學校後來擴大為“種智院大學”。學校的宗旨是“普濟童蒙”,“不論貴賤,不看貧富”,向一切庶民子弟開放,並且免費負擔全體師生的生活所需。在堅持二十年之後,835年空海圓寂,由于經濟困難,于847年停辦。

    空海回國後建壇修法五十一度,並以高野山金剛峰寺與東寺為真言宗根本道場,前後授灌頂者數萬人,日本真言宗自此確立。

    天長八年,空海五十八歲,因病奏準退居于入定地高野。大師將東寺付囑實惠,神護寺付囑真濟,東大寺付囑于真雅,就離開京城返回到了高野山。

    天長九年(832年)八月,空海于高野山舉行萬燈萬華兩會。夜幕中,年近六旬的空海,眺望滿山華燈,光明點點,照破暗夜的沉寂,嘴角浮現出欣慰的笑意。

    自己前半生志求佛道,不憚險難,遠涉重洋前往大唐求取密藏,艱辛倍于常人。而後半生致力于弘法利生,興梵剎、建伽藍,慈心度化,門下弟子可謂人才濟濟︰實慧、真雅、真濟、道雄、圓明、真如、杲鄰、智泉、泰範、忠延,被譽為“十賢”。而真紹、真然、常曉、堅慧、道昌、圓行、惠運等,也頗有成就。

    度生事業已然成辦,也該功成身退,辭別人間了。

    “重重無礙喻帝網,隱隱圓融錠光心。華嚴三昧一切行,果界十尊諸剎臨。”

    當年十一月十二日起,空海大師在高野山幽居,斷五谷,專心修禪。

    833年,空海大師寫一切經典,秘藏神護寺。並以高野山付真然。

    承和元年(834年)正月,奉敕于宮中,務省修法,祈念萬民豐樂。天皇賜勘解由司廳,改為真言院。五月二十八日,大師寫下《御遺誡》。

    十一月十二日,空海大師以入定之期預告眾弟子。

    承和二年(835年)二月,空海自京都返回高野。三月以後,空海漸漸斷食,一心修禪。

    三月十五日,以“入唐求法沙門空海”的名義,寫下遺囑十五條,交付弟子作為最後的教誨。

    三月二十一日寅時,大師坐禪入定,安然示寂。世壽六十二。仁明天皇遣欽差吊慰。淳和上皇和嵯峨上皇致書悼念。嵯峨上皇在吊唁詩中,表達了痛失良師的哀傷。

    白雪覆蓋著高野群峰,山間松濤起伏,天空中浮雲低垂,仿佛不舍大師離去。

    許多百姓站在高野山上為他送行,久久不肯散去。弟子們齊聲念誦,彌勒菩薩的名號響徹雲霄。

    “我離開人間後,將前去彌勒菩薩所在之兜率天宮;五十六億七千萬年之後,必隨彌勒菩薩重返人間。”

    遺偈雲︰

    我昔遇薩br />
    親悉傳印明

    發無比誓願

    陪邊地異域

    晝夜愍萬民

    住普賢悲願

    肉身證三昧

    待慈氏下生

    世間的一切變幻,“如影如響亦如電”,祖師們的應化因緣也從龍華樹下的毗楞伽摩尼寶上漸漸隱去,又歸于湛寂。

    人們環繞著龍華樹,默默靜立著,還沉浸在對當年盛唐密法祖師的追憶之中。

    這時,天空中漫漫飄揚起許多蓮華,無聲無息地落下,又消失在虛空中。

    祖師們在娑婆世界不辭辛苦地培育眾生慧命,而今,這漫天飄舞的蓮華不正是龍華樹下芸芸眾生的象征嗎?

    附︰

    增慧陀羅尼經

    西天譯經三藏朝散大夫試鴻臚卿傳法大師臣施護奉詔譯

    如是我聞。一時大慧菩薩住須彌山頂,爾時諸天子等來詣菩薩,恭敬圍繞而為听法。時有菩薩名童子相,合掌恭敬白大慧菩薩︰“唯願慈悲為我等故,說增慧陀羅尼,所有一切少智鈍根愚昧眾生,令使得聞增彼智慧。”時大慧菩薩即為宣說陀羅尼曰︰

    怛禰也(二合)他daniyeta

    (引)om

    閉祖閉祖bizubizu

    二合)倪也(二合)bolaniye

    讀ㄍ二合)禰walituoni

    惹  滯引)relarelamituo

    讀ㄍ二合)禰walituoni

    地哩地哩沒弟dilidilimodi

    讀ㄍ二合)彌walituomi

    娑二合引)賀(引)siwaha

    爾時大慧菩薩說此陀羅尼已,告童子相言︰“若諸眾生智慧鈍劣,根性暗昧多所忘失,發志誠心于此增慧陀羅尼,受持讀誦書寫供養,此人速得廣大智慧明記不忘。若人以此真言,誦七遍或二七遍,加持水三合于卯時飲,日日如是飲至七個月或八個月,自然日記千頌。如不恆飲水亦能日記五百頌,智慧漸增根性明利。”

    爾時童子相菩薩及諸天人信受奉行。

    注︰

    1、“二合”即兩個字的合成音;

    2、“引”是指此音為長音。

    3、“加持水三合”即加持水三杯。

    唐密梵音︰www.tmfy.net.cn

    真圓阿黎

    真圓法師,1963年出生于陝西省扶風縣。1986年畢業于北京醫科大學,獲醫學學士學位。1994年皈依清定上師,1998年皈依茗山法師。1999年,從超曄上師于上海靜安寺持松法師紀念堂,得持松法師假手灌頂,正式修學唐密,即成為持松法師再傳弟子。2004年東渡日本,于真言宗根本道場高野山依止靜慈圓阿黎。2005年于高野山金剛峰寺剃度,後入真言宗最大加行道場寶壽院受具足戒。

    2006年3月,真圓法師在高野山道場加行完畢,金胎兩部投花均為大日如來,並從松長有慶大阿黎受金胎兩部大法灌頂授職,得唐密中院流五十四世傳法阿黎位。後從中西啟寶大阿奢黎受中院流“一流傳授”,獲得傳燈阿梨位。2008年于高野山大學獲密教碩士學位。

    真圓阿黎承傳的唐密法脈如下︰

    中院流血脈——

    大日—金薩—龍猛—龍智—金智—不空—惠果—弘法—真雅—源仁—聖寶—觀賢—淳佑—元杲—仁海—成尊—明—良禪—兼賢—房光—覺善—良任—佑遍—定範—賴審—玄海—快成—信弘—宥快—成雄—快尊—良雄—仟遍—嚴雅—快F—覺暹—政遍—朝印—宥盛—朝遍—政與—舜政—圓與—政覺—英同—妙瑞—本初—龍海—隆鎮—清賢—龍曉—金山穆韶—松長有慶—真圓共五十四世。

    圖書在版目(CIP)數據

    名家/鞠文濤主編。-北京︰現代教育出版社,2008.12

    ISBN987-7-80196-292-8

    Ⅰ.名…Ⅱ.鞠…Ⅲ.繪畫—作品綜合集-中國-現代VI.J221

    中國版本圖書館CIP數據核字(2008)第200370號

    唐密祖師

    真圓阿黎•著

    出版發行現代教育出版社

    書號ISBN987-7-80196-2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