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摩精舍叢書
作者︰南懷瑾
中庸勝唱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中庸勝唱 第一章
    第一編總說分

    第一章懸說

    先生曰︰"勝義幽邃,離即總殊,曰孔、曰釋、日老、曰莊、耶、回。示範途有千差,原體理非二致。歸其徑于玄宰,溯其說于靈樞,極其理于相外,都非語言能詮、意識能緣。夫意識不能緣、語言不能詮,說者何說?聞者何聞邪?仲尼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固實詮真,詎曰吝法?且非攻異。若然,《詩》、《書》、《論》、《孟》、《禮》、《易》、《春秋》,非儒家者言邪?三藏十二非釋家者言邪?大小可蘭,新、舊約,乃至《道德》、《南華》、諸子百家,非耶、回、老、莊諸賢哲之言邪?春而仁,夏而榮,秋殺冬藏,彼四時者又無情之言也。有情、無情且費然而言,今曰無說,又曰無聞,無乃非歟?曰︰'否!否!'惟無言也,所以成言之大。惟無聞也,所以全听之絕。大言絕听,弦外希音,固非探堂達寢者不足以及乎此矣。

    "昔須菩提尊者岩中宴座,諸天雨花,贊嘆者曰︰'空中雨花。贊嘆是何人?雲何贊嘆?"天曰︰'我是梵天,敬重尊者善說般若者。'曰︰'我于般若未嘗說一字,雲何贊嘆?'天曰︰'如是,尊者無說,我乃無聞,無說無聞,是真說般若。'莊子曰︰'言而足,終日言則近道言而不足,終日言則近物。'皆斯義也。明乎此,《詩》,《書》、《論》、《孟》、《禮》、《易》、《春秋》,三藏十二,乃至耶、回、老,莊、百家等,汗牛充棟,實無一字。惟無一字也,《詩》、《書)、《論》、《孟》、《禮》、《易》、《春秋》、三藏十二部,乃至耶、回、老,莊,百家,駕日月而常明,亙天地而同枯矣。

    "非僅此也,凡百工技術、聲、光,電、化、山鳴谷響、鳥獸之啼,昆蟲之跡、岳峙之靜、江流之動,若常若變,若是若非,若長若短,若色若無色,若人若我,若聖若凡,寧越斯義?所謂x說塵說,三世一切,牆壁瓦礫等,永日通宵熾然而說也,不然,釋氏不雲不二,孟子詎曰堯舜與人同?漆園無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之論矣。知此勝義非語言能詮、意識能緣,或不詮不緣,即詮即緣。當人自知也。

    "昔者臨濟玄于僧堂里睡,其師黃檗入而見之。以拄杖打板頭一下,臨濟舉首見檗,卻又睡去。檗復擊板頭一下,而往上間。見首座坐禪,乃曰︰'下間後生卻坐禪,汝在這里妄想作麼?'座曰︰'這老漢作什麼?'檗又打板頭一下出去。當時有個溈山老人把這一則事跡舉問仰山曰︰'只如黃檗意作麼生?'仰山曰︰'兩彩一賽。'知此勝義,為語言能詮、意識能緣,或不能詮、不能緣?亦自知矣。

    "既知也。所謂孔,所謂釋,所謂耶、回、老、莊一切賢聖、一切勝義、一切三昧、一切修多羅、一切功德海、五明、六通,無不煥然等見,當體圓成,法爾具足,不假他求。此本經所謂達天德者,亦即《盂子》所謂大丈夫,《大學》所謂有斐君子,釋氏之文殊普賢大人境界、老莊謂之至人,叉曰玄宰,回教安立九天四聖之阿爾實庫西兩天至人,又曰真宰,耶穌謂之上帝,又曰主,皆一體而異名也。倘不于此一覷覷破,日向善知識前或古人故紙堆中尋章摘句,稱鄭稱揚,謂為多聞,言稱開士,此無智人,睦州斥為擔板漢,永嘉覺謂之痴狂外邊走也。勉之!檢之!"

    先生說是語已,凝然冥坐,四眾惘然。有問者曰︰"凡聖既雲不二,一切本自圓成也。他固不問,如何學人不同孔釋、孔釋迥非學人?尚望哀而詳示。"

    先生聞此語已,顧示大眾。良久謂曰︰"會麼?"進雲︰"不會。"先生曰︰"賴汝不會。不然,我一篇無疾而呻、無韻而哦的話言從何結局?"復曰︰"會麼?"進雲︰"不會。"

    先生曰︰"萬里涼風嘶逆馬,一天明月到故人。"下座。

    第二章略例

    演唱、普說、小參、上堂、訓詁、拈提、論贊,種種安立名言,要不外顯用明體,立己破人也。演唱者,滔滔如洪波之激海普說者,粒粒若圓器之傾珠小參則隨緣而赴機上堂乃樹範而風遠。言必該典,訓詁為尚義叩專工,拈提乃通至于論贊,抑揚乘其褒貶,去取悉軌陽秋,今此之說,有難遍及。僅以左之三支,詮其義而通其余。例固不僅三,故曰略也。

    一釋字。此土以語言文字詮理及事,不通字義,斯晦也。開例之首,先及之。

    二通義。義不通,行焉篤?篤行全事,激義居先。故次釋字曰通義。

    三拈提。釋字之失,臻其至,則蔽物。通義之失,臻其至,則囿理,蔽物囿理,寧曰中庸,超方之立于焉尚也。爰立拈提。

    《書》曰︰"湯執中,立賢無方。"《齊物論》曰︰"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為小莫壽夫殤子,而彭祖為夭。"雲門曰"顧鑒咦",首山曰︰"家家門前火把子"。之數者,超方之似也,明此而後,出主人奴,把頭作尾,無德不通,有感斯應。終日囿于理而遠乎理,蔽于物而外乎物。不守一家之言,不倚他人之戶。不立自己之場,不落聖賢之臼。不任運而閑閑,不役形而戚戚,不舍雅而居俗,不遠俗而鳴高。不立異以非同,不趨同而舍異。或時用字作義,或時用義作字。或時字義兩用,或時字義兩不用。以之而說《中庸》,則中庸法如是以之而說凡聖,則凡夫聖人法如是以之而說百工、伎藝、曰兵、曰農、曰商、曰教、曰財等等法,而此等等一切法無不如是也。此超方之的旨,拈提此旨以示人,古人謂之"評唱"。又曰"拈題"。今演《中庸》,例固尚乎此矣。日詞麗、曰文藻、曰典、曰雅、曰高、曰幽,一切勝名,都非所尚,必曰然諸聖之心燈,續眾生之慧命揭宇宙之至理,軌萬有之行。責固肩夫貌躬,義詎讓于當仁?此心此志,山岳可移,之死靡他矣。若曰斯言也,似離經斯義也,實叛道,乃至佞佛逃禪,騖外盲內,一切游詞,誹語、謗論、邪言,都非所計!

    第三章詮《中庸》之勝義次第,拈東西學者之失

    淺嘗西學之人,每病東土之說。曰︰"事失後先,語每顛倒,條理不綱,雜糅不治。"且引《孟子》七篇、《論語》二十章而難曰︰"任何一事,可先可後。任何一則,可入可離。又語無回互,理失溝通。所謂破立皆不合乎邏輯者也。"救者曰︰"否!否!"是固拘墟而囿隅,盲者之言也。置無論,以余詮《中庸》十章言,首章顯體用之極則,明相行之上起,而總說中庸。立現隱顯微等說,以詮其所不能詮。蓋無相中而立相,無言中而立言也,依此體用相行之假名,激信願行,證之至嘆。故二、三兩章依之而贊美中庸,因贊而願,因願而行,因行而知難也。故四、五兩章又以難行顯夫中庸。蓋行人馳求向外,背本逐未,出入生死,長夢不醒,且終日在中庸道中而不自知有此一段大事。

    先覺憫之,師友激之,于焉乃泛歸舟,適彼樂土,瞻望靡及,始知其難。在未掉回舟前,固瞢瞢然忽而易之也。七十子之徒,終身役此而不能息。故子貢問于仲尼曰︰"願聞有所息。"仲尼曰︰"生無息。"子貢曰︰"然則終無息乎?"仲尼曰︰"有。視其壙聿也,墳如也,則知所以息矣。"子貢曰︰"大哉!君子息焉,小人伏焉。"難為如何?又雪峰九上投子,三到洞山長慶坐破幾多個蒲團釋迦舍卻頭目腦髓,其難又為如何?耶穌謂其徒彼得曰︰"汝當三次不識主。"耶穌歿,彼得果三反乃洞了此義。了此義已,即請身殉。先聖後聖,前知末學,見道因緣雖有千差,于此生難,實無一異。今曰"先後失次,條理不綱,雜糅不治",盲乎非邪?

    既難行也,詎不行哉?六,七、八、九、十諸章,乃拈古準今,曰舜、曰回、曰由,皆以難行能行而履乎中庸。既履已,回思疇昔,逆數多生,遍觀諸有,皆以不履中庸,流浪生死,輪回六趣,出奴入主,枉受苦樂,虛縈是非。今也如實了知,曰人、曰我、曰物、曰非物,由來不動一念,不啟一行,都在中庸道中矣。無一時之或逾,無一事之或愆。只以馳求心、人我心、是非心、一切處、非一切處如是等心,障而難入,自不肯趨。于焉悲喜交激,喜如是難能之法,而我幸能得履于中庸也悲如是平遍之法,而人與我無始馳求不能履乎中庸也。于焉乃生二障︰

    一自許行人屆此徹見人我不二,物我不二,法我不二,一切圓成,不假他有,遂生滿想。自雲已足,詎知此正孔氏之謂"入德",宗下謂之"知有"。雲門曰︰"直得乾坤大地無縴毫過患,猶是轉句者也。"(按︰雲門偃上堂雲︰"直得乾坤大地無縴毫過患,猶是轉語。不見一色,始是半提。須知有全提時節"雲雲。宗師語句,本無實法。寧有是處?曰權、曰實、曰體、曰用、曰全提、曰半舉,無論形形色色,有有空空,都以誘掖行人入德,獎勸當機履乎中庸。若曰實法,不但損人而亦埋己也)釋家者言謂為解脫深坑,又雲般若酒醉人難救。宗門下客謂之淨裸裸處,二乘聖人悉住于此。洞山曰︰"恰似入京朝聖主,只到潼關即便休。"子思哀之。十一章引孔子之言曰︰"吾弗能已矣",以策之,俾極于中庸至道,若曰良驥,自必見鞭影而興馳矣。

    二競異行人屆此無上支之過患,必自忖曰︰"本自圓成,不假他有。何百千三昧、一切功德海之于當人或具或不具、或具而不透、或透而不周邪?"于是妄計優劣,橫較短長,朋從爾思,繁興爾疑。曰修性、曰修命、曰龍虎、曰坎離、曰汞、曰鉛、曰玄、曰丹、曰采補、曰藥石,乃至符錄、咒祓、解幻、巫蠱等莫不由此竟異一念而生。既生也,害于外,則黃巾、白蓮禍社會國家、貽及後世而罪不可贖也害于內,則窮劫而不得擇乎中庸,流浪生死,沉淪六道,頭出頭沒,而苦不能出也。詎知初生之虎,體雖具有虎形,而用尚不能畏犬,況曰吞牛,及形而壯也,百獸猶懾其威,寧曰服豕?仰山曰︰"三明六通,是聖末邊事。但達本識心,不愁其末,他時後日,自具去在。若未得本,縱饒將情學他不得。"又以溈山語信之曰︰"凡聖情盡,體露真常。事理不二,即如如佛也。"子思憫之,引孔子之言曰︰"索隱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以折之,俾住于中庸至道。若曰開士,自必見歸車而思反也。

    故十一章以索隱行怪、半途而廢等說以折之、策之而一趣乎中庸。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四章曰君子素位而行,曰道不遠人,曰行遠自邇、登高自卑等,乃扇示行者,如君子也,聖人也,夫婦之愚也,一一平常而遍行中庸矣,因難行能行而踐履,而一趣,而遍行也。曰"條理不綱,先後失次,雜糅不治",又盲乎非邪?

    十六、十六、十八、十九四章,行人既一趣而遍行也,必令其長養善保之。四章者,首曰鬼神之為德,以"不可度、不可射、不可听、不可遺"而形遍行之殊致,所謂空有無、齊物我者也。曰舜其大孝,曰無憂者文王,曰武王周公其達孝,皆保任之至,洞上《寶鏡三昧》曰︰"臣奉于君,子順于父。不順非孝,不奉非輔。"孝之至,乃保任之至。保任之至,而用、而大用、而妙用于焉繁興。此四章者,又以順、以孝而保任乎中庸者也,故二十章舉哀公問政以顯中庸之全體大用,明聖道之無所不該。

    夫為天下國家也,修身也,勸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如是等用,溯其源,稽其行,寧在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外邪?一切神通、一切三昧、一切功德海悉在乎斯矣。行人證此,具效必顯。故曰雖愚必明,雖柔必強。既明且強也,以此圖功。何功不奏?以此京物,何物不臧?未聞田園不治,已業不修,終日兀坐,逞符咒、燒鉛汞,為經邦國大天下也。亦未聞舍治家國、平天下、利人物為繁興大用也。不然,妖人也,詎中庸至道邪?續眾生之慧命,然諸聖之心燈,揭宇宙之至理,軌萬有之一行,其在斯乎!其在斯乎!此章以文言為承上啟下,以組織言為中樞,以義言為的軌,以超方言顯萬化之窮通,篤一行之常異,固以用而顯乎中庸者。所謂︰"芍藥花開菩薩面,棕櫚葉現夜叉頭"。孟子曰︰"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矣。

    二十一章乃至三十二章,立誠顯明,即明詮理,因理即事,橫通直達,述古要今,窮理盡性。立規度,法天時,所謂窮四時之態,拈萬有之殊。淵淵其淵,浩浩其天,以要《中庸》三十三章,七引《詩》言,六稱君子,而以無聲無臭歸結在未說未立以前,是未說前了無一物,一張白紙。既說後了無一物,一張白紙。正說時絲忽跡相不留,縴微事理不寓,了無一物,仍是一張白紙。首尾互通,中如裂帛。霽如雨過天晴,皎如雲開月白。以結中庸,而精而密,有心皆通。行人證此,即中庸也,記曰︰"鶴飛千尺雪,龍起一潭冰。"懋矣哉!夫《中庸》者,果有起有結邪?蓋就其文與方便而言也。今表之︰

    一、統說中庸第一章

    二、贊美中庸第二第三章

    三、難行中庸第四第五章

    四、踐履中庸第六七八九十章

    五、一趣中庸第十一章

    六、遍行中庸第十二十三十四十五章

    七、保任中庸第十六十七十八十九章

    八、顯用中庸第二十章

    九、要中庸第二十一至三十二章

    十、結中庸第三十三章

    總上之說,必武斷曰︰"任何一章,可先可後任何一則,可入可離。"且曰︰"破立皆不合乎邏輯。"得乎?此固拘墟而囿隅,盲者之言也。于是往反數詰。

    先生笑而謂曰︰"如說,古哲所謂一付棺材,兩個死漢也。惑哉!惑哉!記曰︰'智不囿物,賢不拘方。'邏輯者,論理學之別名也。軔于西方希臘哲人時代,當我土周之中葉,原文邏輯,意蓋指為合理之思想與語言矣。明季李之藻譯為'名理探',清季嚴幾道譯為'名學',有稅務司者,又譯為'辯學'。'論理學',日本之譯也。今曰'邏輯',音譯也。如佛經'般若'譯智能,而義不能盡,仍存'般若'之名也。極其大,究其小,融其中,不外語言、思想之合理化。我此勝義,非語言能詮、意識能緣,縱合其轍,不為益反其軌,詎曰害?如明暗之于太空,明者自明,暗者自暗,于空何有?

    "必曰合邏輯,未軔此名此義前,實無邏輯,必曰不合邏輯,既軔既立此名此義後,實需實宜有此一學。不然,邏輯之名,寧輪至今?就立此學之場而言,宇宙之大,科哲凡聖等學之宏,欲研討之,無不適用此學。就破此學之場而言,宇宙之大,科哲凡聖等學之宏,無一可適用此學。何也?諸名無常,皆是假立。非真非實,非至矣。
中庸勝唱 第二章
    "然則至實至真至至,伊何?曰'中庸'矣。中庸之義,不可以語言詮、意識緣,在前懸說章已罄。中庸之名,姑待後文釋名章而演。今以約而言,方便而談。中者,體也庸者,用也。遍凡聖、罄空有之學,即事即理,不越體用。體者,顯用之理用者,明體之物。無體不顯用,無用不明體也。即無理不成物,無物不顯理也。西方之學,多由用而歸體,故拘于物東土之言,多明體而及用,故囿于理。拘物之弊,每泥條理。所謂'死在句下'者也。囿理之病,失在渙雜。所謂'遠乎環中'者也。然此亦法爾如是也。彼由用而反體,舍此物之理,此物之理謂條理井然也,則勝行何起?此由體而起用,舍此理之物,此理之物,即渙雜不拘也,則蹄筌何忘?故曰西門東門,皆可入城。又曰鐵器火器,都能殺賊。城也者,喻中庸之大道也。賊也者,權執西執東之妄計也。東門之人謂西門之人曰︰'必東門入而後及城。'亦猶西門之人謂東門人曰︰'必西門入而後達城。'其惑一也。持鐵器者遇賊時必曰︰'火器殺賊為利。'于是舍鐵器而別覓火器,而賊。亦猶持火器者遇賊時必曰︰'鐵器殺賊為是。'于是舍火器而別覓鐵器,而賊。其惑亦一也。詎知'到頭霜夜月,依舊落前溪'邪?

    "惜哉!惜哉!孔氏的旨,中庸大義,孟荀而後己失薪傳。治漢學者曰今文學派,曰古文學派,要皆借他人門面為自己裝璜,著書等身,更不過品行端潔而已,至品行之不端潔者,更可悲也。治宋學者,自雲得不傳之學于遺經,在漢學家,猶依據古人故意釋經證古,今則終日兀坐,且譽靜坐者為真好學。然則不兀坐者即非真好學邪?礙如此!又曰'春來不折枝。折枝有傷天地好生之德。'迂如此!畢生把一個'私欲淨盡,天理流行'的話言律己身,驗學人,又淺薄如此!苦哉!苦哉!孔子之學、中庸之道,竟被他漢、宋兩派學者和會雜糅,于是乎亡全喪真,不但覓無靈魂,而筋肉皮骨都不可得也。

    "聖人之學,若在字義或事理,十五入學,七十從心,白費工夫矣。聖人之學,若在終日兀坐,春不折枝等,少正卯不必誅,乃至師項橐琴師,襄官、萇弘,禮老聃,游說于盜跖,自衛返魯,述禮正樂等,及湯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背義失道矣。可乎?可乎?私欲淨盡,天理流行,亦一期方便之言、半途之說,登堂達寢者,固不如斯。何也?二法矣。法既二,豈《中庸》雲'其為物不二,則其生物不測'之義乎?詎知天理即人欲,人欲即天理,舍天理別無人欲,舍人欲亦別無天理也。天理人欲,實不二,然又非一。果一也,聖人即凡夫,凡夫即聖人。吾儕學聖人者,是以聖人而學聖人,頭上安頭也。果二也,聖人終是聖人,凡夫終是凡夫,吾儕學聖者,明知其不至而欲至,是嗜甘者知芩連為苦而大嚼也。惑哉!惑哉!昔臨濟玄雲︰'淮知吾正法眼藏,竟向這瞎驢邊滅卻。'然歟?非歟?亦可笑也!(按︰臨濟此語,非罰非賞。今借作罰,實一期行言之便。讀者若認作實罰實賞,不但不會臨濟此語,而亦冤誣古人,自投涂炭也。)

    "仲尼之道欲絕而未絕,漢宋兩派學者傅會比擬而道遂絕。老莊之道將亡而未亡,丹道符?兩派學者立奇鳴異而道遂亡。然則吾土黑暗矣。曰︰否!否!有釋氏之學起于晉宋,心燈西照,吾學東明。不然,孔子何以謂之聖?孟子何以權名賢?吾儕且不得而知也,況微言大義,聖學薪傳乎?昧者不報飲水之源,翻仇惠我之好,曰佞佛、曰逃禪亦可丑也!甚有竊議余說為糅雜五宗,不守一德者,亦昧甚矣!夫聖人之學,不但不守一家,即人即我,亦當擯而不守。孔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佛曰人無我、法無我,老曰吾之大患,為吾有身,莊曰今者吾喪我。此也,又不但雜糅五宗也。物並育,道並行,孔子之言不齊之齊,莊生之化自他不二,釋迦之說。詎知世無孤獨而不朋從之理事乎?純一材不成屋,純一人不成家,純一事不成國。如只柱無余,屋不成只男無女,家不成純一財而無兵農等,國必不成。此如是也,況演唱聖人大義、中庸的旨乎?今曰不守一德而雜糅,古德曰兩個駝子相逢,說世上而今無直人也。可嗤!可咄!

    "役物之弊用。(即由用而未明體者),極其至,則殘殺攻伐。囿理之愆(即明體而未起用者),極其至,則柔情不振。此世界之所以日尋兵革,禍不旋踵也。役物多強,囿理每弱。若強則總強,理無戰伐弱則總弱,義鮮斗爭。此學術好尚之不同,強弱于焉而有異。無怪乎日尋凶暴而不息也。倘不因而救渡,則此全球二十余萬萬人數,不數百年無遺種,則管領宰割此世界者不為禽即為獸。彼且坐視吾人之肥瘠,待而窺我也,可不儆乎?語曰︰'險處豈常忘顧鑒,縱行平地索提防。'余與若敢不勖?曰西、曰東、曰條理不綱、曰雜糅不治、曰無回互溝通、事失先後、語每顛倒等等一切,浮言剩語矣!"下座。
中庸勝唱 第三章
    中庸釋名

    "中",《說文》和也。從口。上下通,陟弓切。"庸",《說文》用也。從用從庚。庚,更事也。余封切。

    朱子申程子之義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今注曰︰"中,離二邊,絕三際,懸立之假名也庸,微二邊,即三際,虛言之權號也。"

    必曰通上下,然則左右,前後、四隅及中不能通邪?果爾,聖人之道有礙有盡,其得謂之中乎?庸,用也。然則不用時即不得謂之庸乎?果爾,則用與不用,截然畫為兩橛。《中庸》曰"其為物不二,則其生物不測"謬矣。又上對下言,下因上有,無上則無下,無下亦無上。今此曰上,若到今此之上以視乎上,則上在今此之上,而昔所謂今此之上者實居下也。釋下亦然。若曰揭一以概余,拈一以通萬,摘一以遠冗,則又指途不精,行人惑于去取,非所以張聖範而循循善誘于學子莘莘矣。

    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然則偏與易即非中庸邪?"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夫道有正必有邪,理有定必有不定。偏與易而非中與庸,則中庸之道不遍,聖人之義狹。孔子七十而從心所欲,定逾矩矣。道有邪正,理有定動,《中庸》之言曰"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謬矣。其得謂之通義乎?

    無邊不顯中,邊以中立,中因邊有。是無邊而中亦不立,無中而邊亦不有也。了此乃謂之全邊全中。三際者,過去、未來、現在也。然亦假名。過去已去,未來未來,才說未來又已過去。現在亦不住也。不住不得言有。過未亦然。雖不得言有而實有,此過未現之假名,故又非無也。雖非無,而眼不得而見,耳不得而聞,此不見聞中之極則。故曰︰"離。"論曰︰"其入也離。"百丈曰︰"離此用,即此用。"無以名之,假名曰中、曰體。

    雖非有,而眼實得而見,耳實得而聞。此得見得聞,庸之極則。故曰"微"。論曰︰"其出也微。"百丈曰︰"即此用,離此用。"無以稱之,權稱曰庸、曰用。

    體用相乘而理事成,即陰陽合而化育成也,無體不成用,無用不顯體。中與庸非二,然又不一。行人知此,不但《中庸》十章義盡,孔孟畢世之言、老莊罄有之說、釋氏三藏、回、耶、百家之旨,一時畢盡,而無絲毫遺異矣。旨哉!旨哉!慎勿自啟狐疑,妄計得失。倘無如是等過,一覷即破。子路之拱,曾子之唯,當下現成。大慧杲所謂"忽地一下"也。行人果得忽地一下實時證入中庸,而與堯、舜、禹、湯、周公、孔子、顏、曾、思、孟等把手同行。以釋家言,則三世諸佛悉在斯也。詎曰"茅山訪道,千里決玄"邪?不可失,不可忽。勖之!勖之!

    曰解脫、曰般若、曰法身、曰真如、曰菩提、曰涅,曰無上正等正覺,釋迦之言曰自然、曰玄宰、曰螭珠、曰靈樞、曰天君,老莊之說曰真、曰上帝、曰主,耶、回之語。孔曰明德、曰仁、曰中庸、曰心、曰性等,皆此一事而立多名。馬師"曰"非離真而有處,立處即真也"。然真亦因假而有。若無假,真亦不立。千古立則,聖人成化,皆黃葉止啼,都無實義。若泥實義,非聖人之言也。故曰"戲把枯桐收作樂,權將黃葉指為金"。知此,上之釋字、通義等,通亦得,不通亦得,通不通總得。不然,饒汝把堯、舜、禹、湯、孔、佛、耶、回玄言妙義,蘊在腦中,總是不快漆桶。何也?蓋不知"夜來一派多情月,依舊煙籠十里堤"也。

    先生說是語已,顧視大眾,以手擊案一下,瓦屋皆有聲。久之乃曰︰"會麼?"眾無語。先生復曰︰"此章釋名如是!如是!"

    第二編正說分

    第一章統說《中庸》

    第一節總論

    "梁太子昭明者,開《金剛般若波羅密多經》為三十二分,識者悲之,謂妄割先聖偉範宏言,身陷地獄,名譏大雅。今先生割裂經義,開此十章,明知故犯邪?抑別有紹承而啟未來邪?胡不遠咎,自毀如此?"

    先生曰︰"余早晚入地獄也。"問者大惑。曰︰"會麼?進雲︰"不會。"

    先生曰︰"昔趙州諗雲︰'我不入地獄,阿誰教化汝?'比來與若說玄說妙說短說長,義已違乎勝諦,形固囚于情牢。昭明死入地獄,余今生困愁城。非僅余也,先聖後聖,無不共縈此苦。蓋至高、至妙、難行、難信之法,初欲演之,非語言能詮、意識能緣。繼欲緘口而眾生長劫沉淪,愛河莫度,大徑不游。故仲尼興'余欲無言'之嘆。至若釋迦掩室摩竭,淨名緘口毗耶,《楞嚴》曰'真非真恐泥,我常不開演',皆此義也。然則終不說乎?此固不可。于焉開方便,示權宜,橫說豎說,以說說,以不說說。右之左之,前這之後之,上下之,總以獎策,或誘掖行人履乎中庸而已。既履也,是法可,非法亦可,開此經為十章、三十三章可,千章或一字一章、不立一章均無不可。不然,饒汝鞭笞三藏,馳騁五車,痴狂外邊走也。何有于當人邪?今以十章說《中庸》,此而曰統,義固尚乎斯也。"

    第二節經文

    {朱注|第一章}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一、釋字

    天《說文》"顛也。至高無上。從一大。他前切。"朱注曰︰"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今注曰"軔始而上之謂天。"

    命《說文》"使也。從口從令。眉病切。"朱注曰"命化令也"。今注曰"不能違趙之謂命。"

    之《說文》"出也。象婀 ё媧螅 興  徽叩匾病V苟小quot;朱注無釋。今注曰"出蕩十方而無礙之謂之。"

    謂《說文》"報也。從言胃聲。于貴切。"朱注無正釋。今注曰"尚其所指而語人之謂謂。"

    性《說文》"人之陽氣,性善者也。從心生聲。息正切。"朱注曰"性即理也。"今注曰"空有無之謂性。"

    顯《說文》"頭明飾也。從頁顯聲,呼典切。"朱注曰"明,顯也。"今注曰"無處不見曰顯。"

    微《說文》"隱行也。從(微左部)(微右部)聲。無非切。"朱注曰"微,細事也。"今注曰"無處能見曰微。"

    慎《說文》"謹也。從心,真聲。時刃切。"朱注曰"戒懼而謹也。"今注曰"勿忽而不苟曰慎。"

    獨《說文》"犬相得而斗也。從犬蜀聲。羊為群,犬為獨也。徒谷切。"注曰"獨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之地也。"今注曰"靈光獨耀,迥脫根塵曰獨。"

    致《說文》"送詣也。從[故-古]從至。陟利切。"朱注曰"致,推而極之也。"今注曰"至也,言至于此而證入中庸也。"

    二、通義

    "天",軔始而上之謂天。釋氏緣生之說曰︰"諸法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不無因生緣生。"此說統萬有,偕諸義。取以釋此甚偕。何也?蓋有此緣而軔始,上者天也,下者地也,中者人也。權此土而立之假名也。"而",者,謂此土立名,並同化、非同化、人物也。不然,色界、諸天、天人謂上,無色界為天,己色界、下欲界不名曰天,豈通義乎?故曰軔始而上之謂天。故此"而"字為不可忽。"命",不能違越之謂命。如軔始為晴,無論自他,不得名陰。軔始而陰,無論自他,不得名晴。故曰"不能違"。又不得謂晴後即陰,陰後即晴。且正晴時無陰,正陰時無晴也。故曰︰"不能越"。有軔始而上曰天。天,上也,顛也。此上此顛,即現示此晴此陰最初一現者。此一現也,在無知之現示者,不能違越,非晴非陰,亦猶領受彼現示者,不能違越非晴非陰也。故曰不能違越。成此不違不越,權稱曰命。

    "之"出蕩十方而無礙曰之。謂軔始而上而命則此之也。出蕩十方而無礙,入則縴毫而不留,使無此之,則彼晴彼陰從何而命而顯邪?臨濟玄曰︰"東涌則西沒,南涌則北沒,中涌則邊沒,邊涌則中沒。"故曰出蕩十方而無礙曰之。

    "謂",尚其所指之謂謂。蓋自尚其所欲言而及他也。

    "性",非語言能詮、意識能緣。今曰空有無之謂性,蓋方便而言也。《說文》"人之陽氣,性善者也",朱注"性即理也",兩義皆悖。必曰人之陽氣性善,然則人之陰氣性惡,非性歟?必曰性即理,然則非理非性歟?是此性狹而不遍也,詎知陰陽相乘而化育成,善惡相乘而社會成?故無一事理而不備善惡,即無一事理而不該陰陽。合陰陽善惡,則無所謂事理也。執一事理而曰全,眾盲摸象,詎達者之言乎?然則合陰陽善惡,曰理曰事即性乎?曰非。舍陰陽善惡曰事,曰理即性乎?曰︰非。然則必如何而曰性?古哲于斯各封己說,必欲詮真,寧逾親證?若然,親證當依何陟?

    孟子曰"性善",荀子曰"性惡",告子,孟子之徒也,反其師說曰"性無善無不善"。等斯說也,皆遠宗乎孔子者也,考《論語》子貢曰︰"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矣。"夫子貢者,親炙于聖門,且不可得而聞,余也孰得而聞?又,既不可得而聞,然則此不可得而聞者,為已聞?為未聞?若曰已聞,雲胡不聞?若曰未聞,知此不可得而聞者為已聞為未聞亦可懷也。又,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檢《論語》之記問孝、問政、問禮、問為邦,皆有問乃答。今則不叩而鳴,自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何邪?詎知希有之法不說不可,欲說無從。雖顏、曾之徒尚不能興一問,況游、夏乎?今茲去聖已遙,行人內失自修之勤,外無師友之勖,困妙義于字里行間,昧勝行于人欲天理,曰得中庸的旨,孔孟薪傳,真緣木求魚,痴人說夢,自欺欺人矣!詎不惑哉!詎不惑哉!

    昔余以此義叩一老宿。宿曰︰"此理至明。人性與人性相近,與狗性相遠。狗性與狗性相近,與人性相遠。近者,親也遠者,疏也。"余曰︰"止!止!且不問習,人與人性相近也,商臣s父,五公子爭立,乃至夫婦、朋友互相攻賊者,何邪?與狗性相遠也,人見狗必致狗死,狗見人必致人死。斯世界者,不盡人必盡狗。雲何狗有飼養于人,人不必盡殺其狗者,何邪?"宿大窘。曰︰"若言伊何?"余曰︰"此理至明,實無當人摹擬處。若穿鑿太玄,傅會過異,則去道愈遠,滯而難通矣。夫遠近乃相對而立,無近不表遠,無遠不立近也,相乃連介之說,片面不言相。性者,習之體習者,性之用。無體不表習,無習不見體也。性當體即是,對習而言,故曰近習對境乃有,于性而言,故曰遠。"宿聞語未卒,色然而喜,起而語曰︰"旨哉!旨哉!希有之論也。得自何書?傳自何人?"余曰︰"非因師得,不以書通。每日但虔參一個話頭,敬念千聲佛號而已。"宿聞語已,凝神久之。乃怫然曰︰"我已投孔子,不再佞釋迦"。余曰︰"若不爾者,許先生窮劫不識孔子。何也?不會性相近、習相遠矣。"

    清之季,華陽謝先生者,以傅大士偈聞余曰︰"空手把鋤頭,步行騎牯牛。人走橋上過、橋流水不流",杜順大士偈曰"益州牛吃草,嘉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灸豬左膊上",余聞大詫,立斥其僻且咎具愚,引孔子"攻乎異端","不語怪力亂神"等說折之謝故笑而不言,三台張先生夢余者,聞之讓曰︰"聞忠言而逆。豈開士之行乎?"乃授余以《金剛般若波羅密經》。余三十服官,四十反政。既反政己,暮究朝參。民二十七年夏,張先生夢余棄世,固已二十年也。忽于成都春熙路遇謝先生,謝神形清逸,怡然自偉。余喜而握其手曰︰"比來如何?"謝曰︰"潛心淨宗。"余曰︰"若然念佛,進程現為如何?"謝曰︰"余正念時無念,無念時卻念。"余曰︰"果爾,得念佛三昧也。"謝曰︰"不敢。"

    又二年,復遇于成都之春熙路,相邀品茗。余固知其未至也,復申問如前,謝答亦如前。余曰︰"若然,還往生否?"謝曰︰"當然往生。"余怫然而怒,且詰曰︰"無念已得法身,而念法身已起用。無念而念,念而無念,法身即起用,起用即法身。當人當下,即顯淨土。且能接引眾生來生汝土也。今曰往,往何處?又曰生,生何土?襄者足下曾以傅大士、杜順大士法身頌示余,今雲雲無念而念,是已得法身。既得法身,此頌當明。即請足下為余通說彼二頌者意果何在?"謝大沮。

    余曰︰"若此不會,今為足下尋個注腳。唐之中葉,有尊宿者曾于此偈注雲︰'太行山上雲蒸飯,佛殿階前狗矢天。x竿顛上煎錘子,三個胡孫夜簸錢',其義雲何?"謝聞已,窘如前。余又曰︰"若此不會,再與足下尋一注腳。曹山寂讀此頌已,曰︰'我意不欲如是道',門弟子請別作之。其詞曰︰'渠本不是我,我本不是渠。渠無我即死,我無渠即余。渠如我是佛,我如渠即驢。不食空王俸,何假雁傳書。我說橫身唱,君看背上毛。乍如謠白雪,猶恐是巴歌'。其義復為如何?"謝又窘如前。余曰︰"不但足下會他不得,縱饒把這一切玄言妙語會得透頂透底,還是法身邊事,猶未透得法身向上事。"謝曰︰"然則法身向上事為何?"余曰︰"余言輕,不足信汝。今再以古德言章開若之惑。北宋之末,有一尊宿曰張無盡者,見皓布[衣+昆]舉大士此頌。皓亦曰︰'斯頌也,只頌得法身邊事,而法身向上事則頌不得也。'無盡曰︰'請師頌。"皓遂應聲而頌曰︰'昨夜雨滂亨,打倒葡萄棚。知事普請,行者人力,拄的拄,撐的撐,撐撐拄拄到天明,依舊可憐生。'當人果于上之一切葛藤了得清清澈澈,而不作了與不了想,庶幾無念而念,念而無念。不然,自欺欺人也。"

    謝聞語已,窘不自勝,憤不自勝,而喜不自勝。實時禮而詰曰︰"然則比如何而可?"余曰︰"毋躁!毋躁!足下既念佛也,仍然把一句佛號,朝斯夕斯、行時坐時直下念去,一朝念到無可念處,取不得,舍不得,忽然轉身摸著自己鼻孔,或此方報盡生彼方淨土,花開見佛,悟無生已。然後洞徹今說,滴滴轉珠字,字字吐玉,與三世諸佛一口同音。一切聖賢無二無別,實又一句也用不著,而一字也未說也。"謝聞說已,歡喜踴躍,色然贊曰︰"希有哉!此論也,開我未聞。"

    法身者,性也。某老宿不信而難入,謝先生信而入也。未至斯二先生者,皆今人也。至于古人,二祖斷臂,雲門損腳,佛燈封衾,性之難注如此!今曰空有無之謂性,義安在?義安在?權語也。

    一切有情、無情、曰事、曰理,未軔始前固不可狀、不可名、不可評也。不可狀、不可名、不可評,不得言有。如上晴陰喻,未軔始前不可言晴、或新晴、久晴、晴善、晴不善等。陰喻同。故曰非有。有情、無情、曰事、曰理,既軔始後實可狀、實可名、實可評也。實可狀、實可名。實可評,不得言無。如上晴陰喻,軔始後不可言現晴、現陰、無晴、無陰。立名與評例同上說,故曰非無。正有時非實有。若實有,有即不壞。晴則總晴,陰則總陰。今不爾者,故曰正有時非實有,因無故有。古德所謂"言有時縴毫不立"也。正無時非實無。若實無者,無即不有。若有則不名無。若然,無則總無,而世無若晴若陰之狀,況名與評邪?故曰正無時非實無,因有故無。先哲所謂"言無時遍界不藏"也。

    總上之說,法爾如幻。安立權名曰空,有無之謂性。行人如實了知,如實證知,釋曰見性,老曰自然、耶曰識主,回曰真宰,孔曰中庸矣。證實相,了生死,得大涅,上趣乎三藐三菩提也。此實語者,如語者,不妄語異語者。行人苟不自疑,當下即入,不依他得,不從師授,不因己靈,一切圓成也。曰修性,曰修命,曰坎離,龍虎,三還九轉,犀然而妖異自見矣。不然,斯脫網而無日,泛歸舟以何年?昔永嘉覺慮行人不能決擇,絲路無從也,乃大聲疾呼曰"證實相,無人法,x那消卻阿鼻業。若將妄語誑眾生,願遭撥舌塵沙劫",千載下猶耳提面命也。吾人倘不甘暴棄,必自思自反,自怒自譴而涕滿襟,而泣滂沱矣。曰親證者,必依此而陟,詎他異哉?
中庸勝唱 第四章
    次以五釋統說全章經文。

    (一)釋天命之謂性至謂教

    廣言天即性,命即性,之即性,謂即性,一切世間、非世間、遍空有、窮三際,何一而非性?必曰天命之謂性,此一性字而曰性,不可矣。若此一性字乃曰性,余不得曰性,性礙也,狹也,豈中庸博厚、高遠、攸久、生物不測之義乎?以約言,不但此一性字也無,而無亦無。不然,下文曰隱、曰微,義當何釋?有一滴可睹,一粒可數者,其得謂之隱與微乎?夫廣與約,固非性,然亦非離廣與約而別有也。蓋有非是有,因無而有。無非是無,因有而無。故曰空有無之謂性。性即道,非離性而別有道也,率字與上文之字義。又循也,謂循此性而出即道也。整理此道以示,令其擇乎中庸。孔曰入德,釋曰見性,修道之謂教也。聖人立言,明顯如此,寧有盲者說常、說異、說坎、說離,如是妄計邪?

    (二)釋道也者至不聞

    慮行人向外馳求,舍心別覓,計外有也。開其說曰"道也者,不可須爽離。可離,非道"以救之。既不馳求向外,或執無言、無說、無聲、無臭,而潛念無為計內無也,乃申其義曰"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以啟之。行人如無如是等過,聖人之言從何而立?中庸之名寧居此世?果于此一覷覷破也,所謂入德、所謂見性、所謂允執厥中、所謂曾子之唯、子路之拱,一時瓦解冰消。昧者執何者為勝法劣法,何者為道,何者為教邪?

    (三)釋莫見乎隱至獨也

    不住內外,而慮其任運閑閑,執一切不計為自然、為解脫、為樂天也。乃指的途,示彼顯徑曰"莫見乎隱,莫顯乎微",無處不見曰顯,無處能見曰微,若然,顯微現隱,一派圓成。何事而非事?何事而是事?任運固閑閑,不任運詎不閑閑邪?君子慎獨,獨也者,非屋漏自勖、暗室自律,凝神靜坐、百需仰人如三家村中土地也。果爾,福必折盡,自救不了,矧曰以道自教教人邪?獨者何?靈光獨耀、迥脫根塵矣。若曰篤恭暗室,無慚屋漏,此小知細行未脫拘系,安知大象所游,大智所詣,有超然于言相之外者邪?該中庸之大義,續諸聖之心燈,必俟君子。

    (四)釋喜怒哀樂之未發至達道也

    行者淪空有、囿顯微、泥內外、執一而不得乎中,或居中而忘于一也,當下專拈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何等親切!何等現成!又慮執喜怒未發為中,發為不中、中節為和、不中節為不和而失圓也,復以體用明之,令行者無時、無事、無地皆能證乎中庸。故曰"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本者,中也、體也和者,庸也、用也、達道也。體用之義如上釋。

    (五)釋致中至育焉

    天地位,萬物育,中之至亦和之至也。耀全章之統旨,立萬世之極規,行人即此乃證中庸,宗門下客曰"大事了畢"矣。不然,統謂不至。故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天地位,萬物育,乃法爾圓成,非他與,非師授,非求得,非江湖下士所謂取坎填離、乾坤大轉、陰陽大交、煉精化氣、煉氣化種、煉神還虛及修性、修命之一切光影、一切空有。一切玄妙等境界也。此法爾圓成者,中亦育,和亦育、不中不和亦無不育中亦位,和亦位,不中不和亦無不位。臻此,孔子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距也,華嚴之"理無礙。事無礙、理事無礙、事事無礙"者也。然此一路,不趨己入,非假方便,亦無漸頓,不因師授,不以己求,寧有趨而不入者乎?苟不臻此,葛藤極多。古德雲"枯木岩前歧路多,非上上根人不至。"何也?彼上上根者,不嘗一裔臠而自足,不護己短而輕人,誠求師友,虔修勝行,不底于成勢必不已。上上根者,亦非別有他長也。

    第三節拈提

    宋侍郎張九成者,號無垢居士,未第時,慕楊文公、呂微仲之學。謁寶印明,叩入道之要。明曰︰"此事惟念念不舍,久久純熟,時節到來,自然證入。"復舉柏樹子話令時時提撕。一夕如廁(先生曰︰"古人用功何等精進!如廁猶勤,余可知也。")正提柏樹子話,聞蛙聲,釋然契入。述偈曰︰"春天月夜一聲蛙,驚破乾坤共一家。正恁麼時誰會得,嶺頭腳痛有玄沙。"旋謁大慧杲于徑山,與馮濟川輩議及格物。大慧杲曰︰"公知格物,不知物格。"(先生曰︰"晴天霹靂,見縫插針。")張茫然。大慧杲大笑。張曰︰"師能開諭否?"杲曰︰"小說載唐人有與安祿山謀叛者,其人先為閬守,有畫像在焉。明皇幸蜀見之,怒令侍臣以劍掣其首。時閬守在陝西,首忽落。"張聞舉,頓領微旨。題其軒曰︰"子韶格物,曇晦物格。欲識一貫,兩個五百。"(先生曰︰"若要識真學孔者麼?只這是。你看他出格人物何等氣慨!不拘一墟,不瞞己,不瞞人,必要澈頭澈尾,打穿後壁。")

    又以臨濟四料揀叩曰︰"此甚議論?"大慧杲曰︰"公之見解,只要入佛,不可入魔,安得不從料揀中去邪?"遂舉克符問臨濟至人、境兩俱奪,不覺欣然。杲曰︰"余則不然。"張曰︰"師意如何?"師曰"打破蔡州城,殺卻吳元濟。"張于言下得大自在,嘗曰︰"某了末後大事實在徑山老人處。"(先生曰"這回不是夢,真個到廬山。"又曰︰"是誰說的?")其甥于憲音侍張次,張令拜徑山杲。憲曰︰"素不拜僧。"張令扣以法要。憲遂舉《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以問。杲曰︰"凡人既不知本命元神下落處,又要牽好人入火坑。如何聖賢于打頭一著不鑿破?"憲曰︰"吾師能鑿否?"大慧杲曰︰"天命之謂性,便是清淨法身率性之謂道,便是圓滿報身修道之謂教,便是千百億化身。"言已,張顧憲曰︰"于拜何辭?"

    先生曰︰"三身具,釋氏之學,天地之道盡也。孔、老、耶、回、百家之學亦盡矣。瞎漢!瞎漢!孔子何曾要汝取坎填離、作一切大背聖道、驚奇欺俗等說,曰修性、曰修命、陰陽大轉。神存黃庭、氣還虛府邪?大慧杲亦何曾教汝取坎填離、修性命為得法化報邪?此不明,害必巨,所謂因地不真,果遭迂曲。今皓首窮研畢生不至者,囿乎此也。可嘆!可嘆!張無垢,儒老也,潛心內籍,必臻于至,此之謂善學儒。大慧杲,釋者也。于儒家者言,精透如彼,此之謂善學釋。豈陋者畫地自封、同舟較胡越、一室論長短邪?故曰'大象不游于兔徑,大智不拘于小節'。"

    第二章贊美中庸

    第一節總論

    朱子謂其下十章,蓋子思引孔子之言以終此章{天命章}之意,義失偕,何也?十章外余章者,非引孔子之言歟?子曰"無憂",子曰"舜其大孝"等,何邪?必曰非釋此章之意,然此余章者,何不列于他經如《論語》等,而必歸此篇,又何邪?此固例也。至"次言存養省察之要,終言聖神功化之極,蓋欲學者于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等,義雖近是。然亦為初機者說也。若曰升乎堂寢,益滋其病。何也?外誘之私,與本然之善相對為二,非本經"其為物不二"義也。

    又去外誘之私是增,充內有之善是減。不增何去?不減何充?有增有減,豈本經"不動而信,不言而成"之義乎?況曰反求諸身而自得,即有自得,必非無得。既非無得,必是有得。若是有得,豈無為義乎?故余是其說為接導初機之是,非是其所是也。初機者不是此德胡入?已入者苟是此業何至?朱子一代碩儒,語失圓透,義遠精工若此,蓋其所治,乃言前薦得,句下精通,非徹證乎中庸者歟!風穴沿曰︰"設使言前薦得,猶為滯殼迷封。縱饒句下精通,未免觸途狂見。"故余不惜口業而揭如上說。甚矣,立言之難,不亦甚乎?此諸聖在未說前而欲緘口也。余以十章說是經,首立統說,次言贊美,蓋因立此之統,故有繼統之贊,詎得已乎?黃葉枯桐,原無實義。然則贊何贊?美何美?久之,先生以手示一圓相曰︰"古德雲︰'不可毀,不可贊,體若虛空無涯岸。大千沙界海中漚,六道四生如夢幻。'"

    第二節經文

    {朱注第二章}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

    {朱注第三章}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

    一、釋字

    反《說文》︰"覆也。從又(廠之簡體字)。反形。府遠切。"今注曰"逆對方之事理曰反。"

    時《說文》︰"四時也。從日寺聲。市之切。"今注曰"表過、未、現之假程曰時。"

    忌《說文》︰"憎惡也。從心己聲。渠記切。"今注曰"外愧于行曰忌。"

    憚《說文》︰"忌難也。從心單聲。一曰難也。徒案切。"今注曰"內愧于心曰憚。"

    至《說文》︰"鳥飛從高下至地也。從一。一猶地也。象形。不上去而至下來也。脂利切。"今注曰"極十方而無往曰至。"
中庸勝唱 第五章
    二、通義

    仲尼子曰者,子,孔子,仲尼其字。曰子思重其說而證其人以信示乎他也。無征則不信,不信則民弗從。民也者,用于政,人民也趣乎中庸,行人也。人民不信,政必失行人不信,述此中庸者無的而放矢,豈子思之意乎?故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孔子至人也,猶曰"憲章文武"。釋曰世尊,皆重其說而定于一尊,以信示來茲矣。不然,于自為不重,于人為輕法,皆過也。後釋同後,故不釋。

    有君子中庸,有小人中庸。君子必反小人中庸,小人必反君子中庸。故曰逆對方之謂反。無論事理,法爾然也。此君子者,非曰在位如詩"彼君子兮"等,謂徹證乎中庸者,君子也。既徹證也,雖無位,亦君子。反之,在位亦小人。

    春仁、夏榮、秋殺、冬藏,四時之代謝,君子中庸也。故曰"聖人者,與四時合其序,天地合其仁."曰仁、曰榮,而曰中庸曰殺、曰藏則反是。曰殺、曰藏而曰中庸,曰仁、曰榮又反是,豈君子行四時之化,履中庸之道哉?君子內無所蘊,外無所誘,當仁而仁,當殺而殺,宜榮則榮宜藏則藏,而此宜此當,絲忽不居,故曰"時中"又曰"無中"。蓋就其用言曰時,即其體說曰無。無實時,時即無。有時用無實時,有時用時即無,有時時無兩用,有時無兩不用。此君子之勝行,中庸之至德矣。

    小人反是。曰仁、曰榮放而逸,檢于心、鑒于行,罔知忌憚,其至宋襄公、陳仲子之儔也。曰殺、曰藏肆而恣,天變不畏、人言不恤。其弊商臣、盜跖之流也。故曰"無忌憚"。無忌憚者,謂行人未徹證乎中庸也。若曰已證,忌憚中庸,不忌憚亦中庸,忌憚不忌憚無一而非中庸。故曰"中庸其至矣。"惟其至,行人望而難即,習不能起。故曰"民鮮能久",詎知是法無閑,無閑者。久之至德也。此"鮮能",非君子能能,小人不能。蓋君于無能可能,故曰︰"鮮"。小人有能不能,故曰"鮮","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義固尚乎斯。若曰中庸之至德,而人而民鮮能者,抑亦久也。豈通義哉!陋甚矣!

    第三節拈提

    大耳三藏到京,雲得他心通,帝命忠國師驗之。師曰︰"汝得他心通邪?"對曰︰"不敢。"師曰︰"汝道老僧即今在什麼處?"曰︰"和尚是一國之師,何得卻去西川看競渡。"良久再問,曰︰"和尚是一國之師,何得卻在天津橋上看弄猢猻。"師良久,復問曰︰"汝道老僧只今在什麼處?"藏罔測。(先生曰︰"實見實見,即見即見,真見真見。")師叱曰︰"這野狐精!他心通在什麼處?"藏無對。舉已。(先生曰︰"只如大耳三藏,是不會無對,會了無對,若在此下得一語,許你親說《中庸》,親听《中庸》。")又僧問趙州曰︰"大耳三藏第三度不見國師,未審國師在什麼處?"州雲︰"在三藏鼻孔上。"僧後問玄沙雲︰"既在鼻孔上,為什麼不見?"沙雲︰"只為大近。"又白雲端雲︰"國師若在三藏鼻頭上,有甚難見?殊不知國師在三藏眼楮上。"(先生曰︰"當人倘于這幾則話言上下得一轉語,親親切切,不蔓不枝,許你親說《中庸》,親听《中庸》。")眾復無對。(先生曰︰"今天說的呀")

    又昔者僧問嵩山峻曰︰"如何是修善行人?"峻曰︰"擔枷帶鎖。"曰︰"如何是作惡行人?"峻曰︰"修禪入定。"曰︰"某甲淺機,請師直指。"峻曰︰汝問我惡,惡不從善汝問我善,善不從惡。"僧良久,峻曰︰"會麼?"曰︰"不會",峻曰︰"惡人無善念,善人無惡心。所以道善惡如浮雲,俱無起滅處。"其僧大悟于言下。後破灶墮聞舉,贊曰︰"此子會盡諸法無生。"

    先生曰︰"試問諸法無生,從何處會?且不說盡。既無處會,贊來,贊來,若雲贊他不得,大法無靈如雲贊得,龜毛千尺。然則畢竟如何?"

    先生以目顧視大眾,良久乃曰︰"流水不會懷昨日,桃花依舊到春時。"下座。

    第三章難行中庸

    第一節總論

    千里基于步始,萬行肇自機先。上之二章,由統而贊。行人雖未稅駕,然揚鞭之概固已潛于念初也。師友激之,環境襲之,于焉決擇,乃裹餱糧而古道絕行人,芳草斜陽,馬蹄每亂素絲,歧路達者猶迷。在未啟行前,放蕩西東,回車不轡,固忽而易之也。乃者進不可,退不可,不進不退、上下左右均不可。望前途之茫茫,眇己躬之孑孑。徘徊去取,遂生四難。

    一、發心之難,

    二。尚友之難,

    三、依師之難,

    四、不自瞞難。

    一、發心之難,厥有三支︰始難、識難、一難也。

    (一)始難

    行人無始馳求向外,背本逐末,熟徑難忘,欲回車別覓新途,改趨如攬逆舟,不苟安而閑閑、心紛而懸懸者,百不一睹也。今日策其心于坦道,軌其行于中庸,即此回心而為極難。何也?望渺渺而驚遠,神愴愴以懾危。故曰始難。

    (二)識難

    既回心已,寧有千里無波之逝水?亦無一行不阻之坦途。前境稍違,自心不牧。不希奇異,便困平常,希奇異則陰陽、丹道,越理悖行,萬流競射,一德無歸。極其弊,黃巾、白蓮、蠱祓、巫覡也。困平常,則囿心一隅,所謂"坐在黑山鬼窖"者也。既罹斯咎,百藥難辛。此之二過,乃行人忽而失照,遂爾百異千奇,古德曰"一翳在目,空花亂飛。"故曰識難。

    (三)一難

    無上二支之過,一行斯尚,萬派不羈,此為至難。《書》曰"咸有一德",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趙州問台山路,婆子曰︰"驀直去",一行之楷則也。故世無不篤行之君子,亦無不二三其德之小人。篤行者,一行也。故曰一難。

    有上三支如是之難,曰發心之難。

    二、尚友之難,亦有三支︰知難、交難,篤難也。

    (一)知難

    無友則我行斯獨,有過無攻也。子夏之賢,猶咎獨居夏禹大聖,尚拜昌言。倘使雪峰而不取證于岩頭,慧南而不切激于文悅,寧有最後一段風流韻事乎?友于當人,重于丘岳矣,然人海茫茫,誰標達哲?縱欲友直,吾其誰從?故曰知難也。

    (二)交難

    既知也,人不我與,或與也而交道不終。遺金割席,見棄高明。交難也。

    (三)篤難

    仲尼曰"以文會友,以友輔仁",文者,彰內心之之德也。有此內心之德,乃沛外有之文。既有外有之文,斯感輔仁之友。不然,群居終日,言不及義,而囿我于邪行,安我于亂德矣。唐之黃檗者,行乞洛京。有一嫗出荊扉,間顧而語曰︰"太無厭生。"檗曰︰"汝猶未施,責我無厭,何邪?"嫗笑而掩扉。檗大異,進而與語,多所發藥。臨去,嫗復語之曰︰"可速往南昌,見馬大師去。"又,丹霞天然者,初業儒,將入長安應舉。有禪者曰︰"仁者何往?"丹霞曰︰"長安選官去。"禪者曰︰"選官何如選佛?"丹霞曰︰"選佛當往何所?"禪者曰︰"今江西馬大師出世,是選佛之場。仁者可速往。"黃檗、丹霞,果于是行了徹大事。之二者,以文會友之顯例也。倘黃檗、丹霞無內蘊之德,失外彰之文,彼一婦人、彼一禪者,非有杯酒之接,一日之雅也,寧有如是之激勉邪?不然,天下人皆激而之南昌也。豈理事哉?經曰"篤躬而天下平",篤躬者,篤內蘊之德彰外有之文也。若然,天下猶平,況交友乎?詎知行人日習染,昧而不覺,移山猶易,篤躬至難。故曰篤難。

    有上三支如是之難,曰交友之難。

    三、依師之難,亦有三︰一值明師難,二啟自信難,三會合時難。
中庸勝唱 第六章
    (一)值明師難

    我眼本正,因師故邪。今古同慨也。學人本無欣異趨奇,純然一幅淨紙,而師家無實證,一一相似而言,糅雜而談。問東則對東,問西則對西,為據實之談問東則以西對,問西則以東對,為超方之說。狐媚學人,親瞞自己,末法時代,親證者少,和會者多。一犬吠虛,千猱哇實,所謂"久竹生青寧,青寧生程",天下翕然從風,眾盲藐焉歸化,雖有獨立特行之聖哲,憫眾生愚痴,以張慧魔外,恣逞而然犀,亦不可能。何也?君不見乎達摩仰毒、師子斷頭乎?故曰值明師難。擇師具眼,古哲多途。今略以左之二事決擇之。

    1.品行高潔、戒律精嚴者

    2.不以法縛人、理陷人、無得無授者。

    (二)啟自信難

    既值明師,昧于決擇,疑而不信,或信而不專。圓悟ж躺崳遄嫜荻 鶘劍 屏弦蚴  材說悄顯潰 拭蒢q率Γ 居幸槍歟 瞧餱孕哦湃耍 湃思此宰孕乓病br />
    (三)會合時難

    知明師也,地分南北,事互窮通,趨庭不易,負笈維艱,所以牛頭切思四祖,黃檗謁錯馬師。故曰會合時難。統此三支,曰依師之難。

    四、不自瞞難,亦有三,"一被己瞞二被他瞞三總不被一切瞞瞞。

    (一)被己瞞者

    行人自曰一切法盡空有,窮三際,總不外此一心。此心者,我也。若無此心,則一切種種從何而立?既有此立,非我何立?我立有我,我當不壞。今不爾者,修命之說灼焉而熾,則濫觴乎陰陽、丹道、解幻、蠱巫,故曰被己瞞。

    (二)被他瞞者

    知心非有,心非有者,然實有有。今既有有,有實因他而有。于是乎煉神還虛之說熾也。故曰被他瞞。

    (三)總不被一切瞞瞞者

    己無上之如是等過,認空有一切皆空,執以為是,曰不受一切瞞。于是放蕩形外,莫馭環中,置國家于不顧,棄父兄而如遺。身陷險過浪不知非,故曰總不被一切瞞。

    總以上三支為不自瞞難。

    行人果于上之數者,窮研而精討,則立此難行中庸為有意、為無意、為何意,不剖而析也。

    第二節經文

    {朱注第四章}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朱注第五章}"道其不行矣夫!"

    一、釋字

    行《說文》︰"人之步趨也,從ㄔ從(行右部)。戶庚切。"今注曰"反止曰行"。

    明《說文》︰"照也。從月從["四"字內加"ㄇ"]。武兵切。"["四"字內加"ㄇ]者,窗牖麗I。明,象形,古文明從日。"今注曰"破暗曰明"。

    二、通義

    道,中庸之至道。當人一切事理、非一切事理明而適,行而適,無過不及也。不行則天地閉、賢明隱不明則天地晦、賢明遁。賢明者,所以開明天地、式範萬流也。反止曰行。今曰不行,則反行即止。破暗曰明。今曰不明,則破明即暗。若然,則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夫夫婦婦、上上下下,咸失其適。詎中庸之道邪?記曰"天下昏昏,黯然失鈞",責固肩乎賢明也。而智、而愚、而賢、不肖,不曰過,即曰不及。愚者固愚而不及,非知賢者又越而過之,亦愚,不肖者,固不及而非賢,彼賢而過之者,亦不肖也。一十五雙,寧有軒輊?夫過、不及而失馭乎中庸,無過、不及即趣乎中庸也。至簡至易,寧逾于斯?曰行、曰難,無乃冤乎?既趣入也,過亦中庸,不及亦中庸,不過不及、亦過亦及皆中庸。賢亦中庸,愚亦中庸,不肖與智無不中庸。以之京于國則大,齊于家則治,用于民則親,律于己則逸,柔遠人、懷諸候、來百工,無一事而不宜,無一行而不邁。所謂繁興大用,孔于七十而從心所欲,不矩也。下文之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如是已舉、未舉,一切必得等,不假他求,一時具足,而當人昧不肯趨,習不欲趨,奮不能趨,以至易而形至難擱如是勝行,而不知趨,枉陷沉淪,虛榮生死,真自飲自食而不知其味也。故曰難行。

    人固無不飲且食者,既飲且食也,叩以味,非不知,然其所以為味者,則昏昏而罔言也。一時不中則失和,一時不和則非中。不中不和,乖戾斯激。人固無一日不履乎中庸也,既履也,叩其道,非不知,然其所以為道者,則昧昧而忘言也。此至簡至易,而行者蹀躞難趣。故子思引孔子之言曰"道其不行矣乎",啟難行之永嘆,興未學之躋齊。故曰難行。必曰游乎通徑,義固在乎當仁。

    第三節拈提

    問曰︰"此中庸者,千聖之心燈,不思而得,無為而成,當體即是,不假修治,無乃過易歟?"

    先生曰︰"唯,唯,過易!過易!"

    或詰曰︰"古德千里趨誠,殊方決擇。有周克殷,《洪範》猶惜傳于箕子永嘉入道,妙諦尚趣證乎盧公。況十五志學,七十從心,警枕封衾,銘心斷臂者,更無論也。無乃過難歟?"

    先生曰︰"唯,唯,過難!過難!"

    詰者又曰︰"曾子之唯,了在一貫于路之拱,聞于時哉。一唯即得,一拱斯通。此亦何得?既無所得,斯亦何難?又武王受命,經稱曰︰'末'寶掌聞玄,年已逾耋。彼二至人,尤難如此!實已非易。故曰有緣者得,無心者通。無乃非難非易歟?"

    先生曰︰"唯,唯,非難非易。"

    如是數問數答,總如前式。海眾罔知所寄,默然無語。先生亦肅然在座。久之,乃朗吟曰︰"鷓鴣啼了又鳴,先到黃鸝四五聲。畢竟惜春情未已,強扶筇杖為他行。"吟已,問曰︰"會麼?"眾雲︰"不會。"先生曰︰"從古及今,不知誰人能會?"復曰︰"此章權名難行,蓋由統而贊,既贊思行,因行知難,行人當然過程。然師家亦感誨人之匪易也。曰君子、曰小人、曰賢智、曰愚不肖,一切病一切非病,徹底剖陳,通體揭出,而病源賊藪要不外過、不及也。若曰過量人,一聞便悟,一舉斯通。借搖扇于江外,假活語于樓中。抑亦鈍根阿師,況取語口頭,聞玄紙上邪?唐之中葉,有龐公蘊者,庵中獨坐。驀地雲︰'難,難,難,十石油麻樹上攤。'龐婆接聲雲'易,易,易,百草頭上祖師意。'其女靈照復曰︰'也不難,也不易,饑來吃飯困來睡。'彼一家者唱和如此。迄宋,有妙喜老人者,圓悟勤入室之驕子也,而于此三則話言,下了一個注腳雲︰'此三人同行不同步,同得不同失。若以心意識博量卜度,非獨不見三人落著處,十二時中亦自昧卻本地風光,不見本來面目,未免被難易不難易牽挽,不得自在。欲得自在,將此三人道的作一句看。妙喜已是拖泥帶水下注腳也。'雲雲,汝等諸人若雲將此三人道的作一句看,或作道理會,或作無義路解,不但孤負三人,並且埋沒妙喜,又自把己置向鑊湯烈火中也。然則畢竟如何?"久之,顧視大眾曰︰"千聖不知何處去,倚天長劍逼人寒。"下座。
中庸勝唱 第七章
    踐履中庸

    第一節總論

    迢迢前路,踽踽行人。回車既轡,險阻斯興,叱馭悲途,今古同慨也。不行則歸思莫償,即行而道阻難通。此三世賢哲又以難行能行而踐履于中庸也。故次難行而曰踐履。行人屆此許曰入德。倘默默計玄妙之理,津津執賢聖之言,不曰入德,聿雲造業。業有二途,曰黑曰白,白喻善,黑喻惡,此又造黑業者也。或曰此謂惡業可乎?曰可。蓋謂其滯理沈玄,塞卻悟門,窮劫而不得證乎中庸,以善因而遭惡果也,寧曰踐履乎中庸?寧曰入德?儒曰入德者,約宗下而言初機也。初機于此,略有三病︰

    一、決擇力薄,

    二、安住力薄,

    三、精進力薄。

    一、決擇力薄。行人流而忘返,今返知難,知難犯難,犯難無難。程子曰︰"用力之久,一旦豁然。"既豁然已,乃曰入德。然此入也,實有多途。釋曰八萬四千法門,門門可入。今約而言,安立為三︰

    (一)就體

    "三月不違仁","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莫由也己",如是等等,就體而消。悉曰就體,楷範極多,茲涉其略。古德曰︰"就體消停得力遲。"蓋謂其滯體而難脫落,不能別行一路也。

    (二)從緣

    山梁雌雉子曰︰"時哉!時哉!"子路拱之。又靈源見桃花而悟本,香岩擊翠竹以明心,從緣也。古德曰︰"從緣得力者強。"蓋謂其直切契證而遠乎情緣意度也。

    (三)文字

    依先聖教言,如理而知,如實而行。或觀或止,以戒以誠,丕說詮乎已言,幽理彰于未著,曰從文字。古德雲︰"從文字得力者弱。"蓋幽雖顯著,理難澈忘矣。

    約開三支,豁然則一,然一豁然而登極地,千古其難,大都半途而滯。經曰"一切聖賢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也。臨濟三玄、曹洞五位、溈仰圓相、雲門顧鑒咦等,紛然而興、要皆鍛煉學人透頂透底而到末後。不然,三藏十二部。孔、老諸經、耶、回、百家之說,從何安立?皆廢詞也。悟既囿乎淺深,見固別于近遠。遠而卑近,近又難遠。如是交攻,離婁失覓于驪珠,盲人任馳乎瞎馬。故曰決擇力薄。

    二、安住力弱。行人無上支之過也,徹見人我不二、物我不二、法我不二,而落在無事甲里,習不能拔,或任性奔馳,中行不趨,黃龍慧南曾于若輩憫而下一大拶曰︰"何不無事令有事,有事令無事",所謂淨佛國土,成就眾生。又此言安住者,不以有住而住,不以無住而住,應如是住,而學人昧不能住,故曰安住力薄。

    三、精進力薄。無上二支之過也,取不得,舍不得,用力不得,不用力復不得,顏淵曰︰"既竭吾才,又竭我力。"行人企此,每況任運,詎知才有所重便有所輕,輕重交攻,去道愈遠。古哲警之曰"有佛處不可住,無佛處即走過"。又船子誠誡夾山會曰︰"汝後當藏身處莫蹤跡,莫蹤跡處莫藏身。"咨爾多士曰︰"誰躋此?"故曰精進力薄。

    總上三支,初機之通病,末法之共難。若曰掇明珠于發髻,度金針于繡師,寧舍乎是?寧忽乎是?

    第二節經文

    {朱注第六章}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為舜乎?"

    {朱注第七章}子曰︰"人皆曰子知,驅而納諸舌罟護、陷阱之中而莫之知闢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朱注第八章}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朱注第九章}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朱注第十章}子路問強。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

    一、釋字

    邇《說文》︰"近也。兒氏切。"

    納《說文》︰絲濕納納也。奴切。"按︰"納古作內。"《說文》︰"內,入也。從門。自外而入也。"

    擇《說文》︰"柬選也。丈伯切。"

    強通"疆"。《說文》︰"弓有力也。巨良切。"今注曰"勝進貌,遠乎弱也。"

    而朱注曰︰"而,汝也。"

    革《說文》︰"獸皮治去其毛。革更之象,古核切。"朱注曰"革,甲僦 簟quot;

    矯《說文》︰"揉箭箝也。居天切。"朱注曰"矯,強貌。《詩》曰'矯矯虎臣'是也。"

    二、通義

    (一)舜其大智全章

    至德盛業,當下完成,實非他異,亦非自庸。行人每昧昧外求不然,戚戚而內計也,以故轉覓轉遠,轉計轉非。子思憫之,舉孔子之稱舜曰雲雲。邇言恐泥,察之則遠患幽理難通,問之則達全,即踐履中庸也。兩端者,善惡、是非等也。執善惡、是非以用于人,善者善之,不以遠于我而惡其善惡者惡之,不以遠于我而善其惡,即踐履中庸也。人情惡直喜諛,隱其惡而揚其善,使惡者內懲,善者外勖,亦踐履中庸也。斯義也,人人能知,人人能行,而人人知而不行。舜固知而行者矣,孔子贊之曰"大智",智固如斯也,豈有他哉?必曰燒丹汞、修性命、書符競異而曰踐履、曰用中、曰勝業、大德惑矣。又知者,慧也。大知者,大慧也。通此釋之,三藐三菩提,孔子之中庸也。其易踐、易履如此!而昧者不履。即履也,不至。惜哉!惜哉!然此踐履,此亦有二︰一君子之中庸,二小人之中庸。君子之中庸者,執兩用中,隱惡揚善,好問察邇,終日踐之履之。影來鏡里,風過長空,一絲朕兆不留,半忽跡相無著,所謂超乎事理也。小人之中庸者,亦執兩用中,隱惡揚善,好問察邇,終日踐之履之,而終日踐、終日履,所謂囿乎事理也。君子、小人之踐履中庸也,名一而跡異。然跡雖異而踐履實又不二。

    (二)人皆曰予知全章

    上知不知。今曰"余知",余必不知。何也?驅我而納于罟N、陷阱中,我莫之避,知歟?決擇乎中庸,我不能期月守,知歟?然則必如何而可?上以舜例,如上"大知"雲雲,下以回明,如下"一善"雲雲,即遠乎罟N、陷阱也。夫大知者,大慧也。一善者,勝行也。大知不知,勝行無行。凡聖非居,善惡|系?凡聖、善惡且不居,系在罟護N如觀火,居陷阱若游園也。不然,雖以天下榮、四海奉,而形囚利域。志困名場,盡善不善,皆罟N陷阱也。大慧、一善者,中庸之一體而異名耳。是履乎中庸,罟N、陷阱即天堂不履乎中庸,而天堂即罟N、陷阱矣。

    (三)回之為人也全章

    聞一知十,人中龍象,入德班頭也。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拳拳"者,奉持義,弗失則久而能守義。久而能守,本經不息則久義。程子曰︰"用力之久,一旦豁然貫通"古德所謂"生路轉熟,熟路轉生,自然契證矣。"行人十百而無一契,病正反此。

    (四)天下國家可均全章

    均天下,辭爵祿,蹈白刃,誠難能也。果一策心,夷、齊棄國,之推自焚,成仁取義,于是乎在。此中庸者,即之不可,離之更乖。趣志莫策,識心豈緣?故曰中庸不可能。然亦有二義︰一,小人之中庸,未入德者也,去取皆違,無一能是,故曰不可能二,君子之中庸,已入德者也,去取皆中,無一不是。既無不是,何一非庸?果爾,可能且無,況不可能邪?故曰不可能。若曰是中庸者不可能,或必可能,或可能不能、不能可能等,理則滯于二邊,事固惑于三際。豈孔子之心燈、子思之薪授乎?

    (五)子路問強全章

    "強",勝進貌,遠乎弱,以釋氏六度言,則情進也。此支明踐履的軌,示精進上行,子思引子路之問,揭孔子之酬,啟行人之向。曰南方之強、北方之強,抑而強者,而,汝也,即子路,即行人也。強行雖三,而勝進則一。要之以時、以地而立名。非以名而有時、有地也。昧者釋此三強有優有劣,有取有舍,礙甚矣!倘優南而劣北,從而取舍其強,則臨陣校軍,無衽金革之厲行、死不厭之激氣,大敵何摧?升平何至?曰和而不流,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固善也。不御之,極其弊,必宋襄之仁、建文之義,詎中庸之勝行乎?余二義,釋推及之。當人果能游刃乎三強,行超乎一尚,踐履之至,亦中庸之至也。
中庸勝唱 第八章
    第三節拈提

    "三千威儀,八萬細行,釋家者言;威儀三百,禮儀三千,孔氏之說。《論語》曰︰'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余力,則以學文'等一切名言、勝義,一一踐履乎?曰不踐履,禽獸也。且孝行如羊、義行如雁、仁行如象、俠行如黃鷂子者,比比焉,可以人而不如禽獸乎?曰必踐履乎如是三千、如是八萬、如是出則、如是入則、如是行、如是學,是勞形搖心,終日畢生困而不申,詎曰得天、樂天、任天者邪?中庸之至道、孔氏之勝行,或不如是也。"

    先生聞已,久之,顧視大眾,眾無語。乃曰︰"孔夫子說的'在下位,不獲夫上,民不可得治也'。"語已,詰眾。眾復茫然。

    先生復以手擊案有聲,曰︰"薦取。"眾仍無語。乃曰︰"昔徑山杲答趙師重書雲︰當人不見德山有言︰汝但無事于心,無心于事,自然虛而靈、寂而妙。若毫端許言之本末者,皆為自欺。何故?毫厘系念,三途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聖名凡號,盡是虛聲。殊相劣形,皆為幻色。汝欲求之,得無累乎?及其厭也,又成大患。所以釋迦老子在法華會上只度得八歲女孩,華嚴會上只度得個妙齡童子,涅會上只度得個市井屠兒。看他三個成佛的樣子,又何曾向外取證、辛勤修學來?佛亦只言我今為汝保任此事終不虛也,只說為他保任而已,且不說有法可傳,令汝向外馳求,然後成佛。幸有如此體格,何故不信?苟能直下信得及,不向外馳求,亦不于心內取證,則二六時中,隨處解脫。何以故?既不向外馳求,則內心寂靜又不于內心取證,則外境幽閑。故四祖雲︰境緣無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強名,妄情從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當知內心外境,只是一事,切忌作兩般看。記得溈山和尚問仰山曰︰'妙淨明心',子作麼會?,仰山雲︰'山河大地、日月星辰。'溈山雲︰'汝只得其事。'仰山雲︰'和尚適來問什麼?'溈山曰︰'妙淨明心。'仰山曰︰'喚作事得麼?'溈山曰︰'如是。如是。'我把這一則古文,長長短短摘來作第四章踐履中庸的拈提,當歟?非歟?諸仁者試道看。若言當。事隔釋孔若言不當,又看作兩般。"眾復無語。

    先生曰︰"富嫌千口少,貧恨一身多。"下座。

    第五章一趣中庸

    第一節總論

    萬派朝宗,到頭原匯一海五燈共焰,徹底寧趨二途?峻路堪悲,篤行斯尚,故次踐履而曰一趣。二趣者,忘二邊,絕中道,無奇異之可名,無平庸之可形,理無勝劣,義失淺深,寄短于長,位高而下,一是非,齊小大,當人必游之的徑,三乘入德之共程,然行人于此每生二障︰一自許二競異。總評章悉舉也。然亦有遠乎此障,逸然達寢,不假階梯,遂爾及奧者乎?曰︰"有。"古德雲︰"雲門干矢撅,全超法報化。無事出山游,百錢杖頭掛。"雖然不啐地,折暴地斷,即程子所謂"一旦豁然貫通"者,而雲雲,寐語也。檢之!檢之!慎勿閉戶而王。

    第二節經文

    {朱注第十一章}子曰︰"素隱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廢,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

    一、釋字

    素《說文》作{[人/人T人/人]/ㄠ/小}。白致繒也。從[ㄠ/小][人/人T人/人]。取其澤也。桑故切。"朱注曰"素,按《漢書》當作'索'。蓋字之誤也,'索隱行怪'言深求隱僻之理,而過為詭異之行也。"今注曰"素,質也,

    本也。"

    二、通義

    朱子曰︰"'素'當作'索',求也。言深求隱僻之理,而過為詭異之行。"此義余是而嫌其未竟,何也?索隱行怪,詭跡易彰,愚尚能辨,和者鮮也。和既鮮,害焉巨?此謂"素,質也,本也,"非索非求也,蓋怪行隱于本素,智而難測。從者眾也。從者眾,禍斯烈,倘無大人者出,闢而正之,以盲引盲,天下夢然從風。後世翕焉歸化。人倫失序,社會不軌。禍可問乎?春秋無孔子,少正卯千古聞人戰國失孟軻,陳仲子一世廉士。是非失經,大道何揭?

    才有是非,紛然失心。行人屆此不欣奇異,便困平常。是非名判,吉凶立形。困于常則勝境莫至,功每虧于一簣,事或廢自半途欣于異,一德每愆,萬行多戾。詎曰索隱行怪?抑亦絲路悲途。然則遵何道乎?曰︰"一道。""一何道?"曰︰"中庸之至道。"蓋中庸者,事離平異,理絕是非,無斯不服。悉舉咸宜。競秀萬行,歸咸一趨,故曰一趣。

    上雲"是非失經,大道何揭",又此雲"才有是非,紛然失心",自語相違乎?曰︰否。否,上之雲者,蓋未入德,或入而不至,非履乎中庸者也。若而入焉,倘不精檢是非,愛河何度?古曰"度河須用筏"。既入德或入而至,己達乎中庸者,必曰是非精檢,是到岸猶借舟也。總之,此中庸者,當人必親證,肆口工心,萬劫不至。詎語言能詮意識能緣乎?既親證已,是亦得,非亦得,不是不非、即是即非總得,遁世不見知而不悔亦得,悔亦得。企此即聖人,非聖人而企此矣,若曰必聖人而企此,是凡夫無分也。凡夫無分,然則說此中庸者為聖人而說,不為凡夫而說。豈理也哉?夫食因饑而食,今曰食因飽食,非饑者食,惑乎非歟?故曰語證則不可示人,說理又非證莫了。

    第三節拈提

    唐牛頭法融者,學通經史,雅賅儒典。後落發住牛頭山幽棲寺北岩之石室,有百鳥餃花之異。貞觀中,四祖道信入山訪之。見師意端坐自若,曾無所顧。祖問曰︰"在此作什麼?"融曰︰"觀心。"祖曰︰"觀是何人?心是何物?"(先生曰︰"毒辣!毒辣!")融無對。便起作禮曰︰"大德高棲何所?(先生曰︰"可笑綸處,金鱗破浪來,")祖曰︰"貧道不決所止。或東或西。"融曰︰"還識道信禪師否?"祖曰︰"何以問他?"融曰︰"向德滋久,冀一瞻禮。"祖曰︰"即貧道也。"融曰︰"因何降此?"祖曰︰"特來相訪。莫更有宴息之處否?"融指後面曰︰"別有小庵。"遂引祖至庵所。繞庵惟見虎狼之跡。(先生曰︰"不識閔顏富,焉之石王貧。"祖乃舉兩手作怖勢。(先生曰︰"作家宗師,宛爾不同。")融曰︰"猶有這個在。"(先生曰︰"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一片心。四祖,四祖,我為你呼冤。")祖曰︰"這個是什麼?"融無語。(先生曰︰"胡思亂想作麼?")少選,祖卻于融宴坐石上書一"佛"字。(先生曰︰"唉!你破戒不小"。)融睹之竦然。(先生曰︰"然為禮也。"祖曰︰"猶有這個在。"(先生曰︰"好說!好說。")融未曉,乃稽首請說真要。(先生曰︰"食他唾余作麼?")

    祖曰︰"夫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沙河妙德,總在心源。一切戒門、定門、慧門、神通變化,悉自具足,不離汝心。一切煩惱、業障,本來空寂。一切因果,皆如夢幻。無三界可出,無菩提可求。人與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虛曠,絕思絕慮。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無闕少,與佛何殊,更無別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觀行,亦莫澄心。莫起貪嗔,莫懷愁慮,蕩蕩無礙,任意縱橫,不作諸惡,行住坐臥,觸目遇緣,總是佛之妙用,快樂無憂。故名為佛。"師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祖曰︰"非心不問佛,問佛非不心。"師曰︰"既不許作觀行,于境起時心如何對治?"祖曰︰"境緣無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強名,妄情從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隨心自在,無復對治,即名常住法身,無有變異。"牛頭聞已,大悟言下。

    先生曰︰"你說一句良心話,悟個什麼?若言有悟,平地吃撲若言無悟,何年返屋住?後與黃梅並挺高譽,從此百鳥亦不餃花,虎狼已不縱橫。師乃躬自于百里外負米供眾。瞎漢!瞎漢!這便是大人先生擇乎中庸而入一趣的好樣子!他又何曾說奇說異、說陰說陽、說取坎說填離來?融師乃于百里外負米供眾,他又何曾妝點臭架子,擺點濫套頭,目示雲漢,不顧他人,廢自半途來?負米必躬親,且遠在百里,又何曾使喚六丁六甲驅役什麼神鬼來?行人!行人!這便是不廢半途、不素隱行怪而一趣乎中庸的好楷範!反此,豈君子之行歟?所以說牛頭在未見四祖前,未免被他百鳥和虎狼伺出個漏竇。既見四祖後,不但百鳥和虎狼窺他不破,即無數天、無數魔、無數聲聞、緣覺、菩薩、佛等,盡未來際亦窺他不破,又不但無數魔、無數天、無數聲聞、無數緣覺、菩薩、佛等盡未來際窺他不破,即彼牛頭融者窺彼牛頭融自己,亦不能破。何也?"先生以目顧示大眾。良久乃曰︰"千山月釀楓林醉,一枕秋饒桂院涼。"

    復曰︰"一,數之始。《書》曰'咸有一德',又'惟精惟一',《禮記;禮運》曰'欲一以窮之'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余固曰成于一,敗于二。事以專工,業以紛敗,自昔然也。中庸

    之立一趣。意在斯乎?意在斯乎?然執一而不通變,嗜歧而不專工,入德之病。障道之愆矣,昔宋有永明壽者,慮學人各封己說,大道失通,于焉啟層樓,館開士,決擇微言,去取邪正,一時的向,翕然從風,所謂軌萬有之一趨,啟眾生之一德者也。昌明宗旨,如日麗天。而提倡淨宗四偈,至今成為極大窩臼。吁!聖如永明,猶罹斯咎。立言之難為如何乎?近來學人每每以此四偈叩余,余皆不答,或不得已,乃隨書數字與之。為窩臼,為醍醐,幸仁者善自檢焉。語曰︰四偈煌煌耀古今,行人到此每沉吟。萬緣非有休狂趁,一物也無何處尋。戲把枯桐收作樂,權將黃葉指為金。等閑透過成虧話,好听清宵昭氏琴。"

    先生說是語已,色霽聲和,笑而謂眾曰︰"會麼?"曰︰"不會"。

    先生曰︰"不會更好。何也?不會我說的,便是一趣中庸。若會,便成了中庸一趣說我了!"下座。
中庸勝唱 第九章
    遍行中庸

    第一節總論

    日月經天,崖穴猶嫌明而不遍,矧乃勰天下之大和,泛中庸之的軌,行忘多德,墟拘一隅,可乎?慮行人奮志而棼也,爰立"一趣",倘學者役神而囿,|舍"遍行"?故次"一趣",曰遍行。遍行者,曰智,曰愚,曰遠,曰近,曰富責,曰貧賤,曰患難,曰上下,無一行之不遍,然亦無一德之不全,德之全即行之遍,行之遍實德之全,故永嘉覺曰"一月普攝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事固洞乎環中,形必忘于相外者也。倘滯殼于絲忽,迷封于毫厘,乃小人之細行,詎大人之通徑?章次第六,安立遍行,意在斯乎!意在斯乎!

    第二節經文

    {朱注第十二章}君子之道費而隱,夫婦之愚可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詩》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朱注第十三章}子曰︰"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詩》曰︰'伐柯伐柯,其則不遠。'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遠。故君予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違道不遠。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VV爾?"

    {朱注第十四章}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無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

    {朱注第十五章}君子之道,闢如行遠必自邇,闢如登高必自卑。《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爾妻孥"。子曰︰"父母其順矣乎。"

    一、釋字

    費《說文》︰"散財用也。房未切。"朱注曰︰"費,用之廣也。"今注曰︰"無用不及曰費。"

    隱《說文》︰"蔽也。于謹切。"朱注曰︰"隱,體之微也。"今注曰︰"無用能及曰隱。"

    二、通義

    此開為四︰一、知行之遍二、平易之遍三、上下之遍四、遠近之遍。遍固不僅四,然以此四而綱其遍。非曰雜糅聖經,固所在而立名,因名而顯實也。

    (一)知行之遍(君子之道費而隱全章)

    君子之道,無用不及,曰費,無用能及,曰隱。惟無不及也,夫婦之愚、不肖者,無不能知、無不能行,故曰費。惟無能及也,及其至,雖聖人亦不能知、不能行,故曰隱。是法也,非語言能詮、意識能緣。意識且不能緣、語言且不能詮,然則聖人之知,知何法邪?行,行何法邪?知行且無,今曰能知之、能行之,則非聖人必也。故曰聖人若知,則非聖人。語言既不能詮、意識既不能緣,然則夫婦之愚、不肖者,知何法邪,行何法邪?今既的然而知、賁然而行,是無相而相,相而無相之知行已起,則非凡夫必也。故曰凡夫若知,則非凡夫。行人證此,語大,天下莫載,語小,天下莫破。所謂形忘彼我,言絕是非。破立皆不能詮,況乎載不載乎?鳶飛魚躍,無不察決乎此也。故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知行之遍,于焉而立。

    (二)平易之遍(道不遠人全章)

    子事父、臣事君、弟事兄,朋友先施,自好者優能。今曰孔子未能,謙歟?曰︰"否。謙則近偽。""然歟?"曰︰"否。此而不能,彼孔子者,又烏乎能?"然則何說歟?蓋為高推聖境者投一辛劑耳!唐之中葉有德山者,蜀之簡州人,嫻通經論,聞南方禪席頗盛,乃曰︰"千劫學佛威儀,萬劫學佛細行,未得成佛,今南方魔子敢曰'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當摟其窟穴,滅其種族,以報佛恩。"遂擔《青龍疏鈔》出蜀。及見龍潭,夜話次,山欲就下間寢,而道黑難行,潭點紙燭度與山,山擬接,潭復吹滅,山遂大悟。翌日,將所有疏鈔一炬而焚,曰︰"窮諸玄辯,若一毫置于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于巨壑。"遂杖錫觀方。後住德山,天下募焉歸化。向使德山不見龍潭,必曰千劫學佛威儀,萬劫學佛細行,|有最後一段大事乎?既見已,千劫只在目前,萬劫即是今日。故曰"道不遠人"。當人為道,必曰遠也,是必非道。《詩》之"伐柯","忠恕,違道不遠"等,比而知也。孔子于上之四道,猶曰"未能"。然則謂孔子為未證入中庸者,可乎?曰︰"不可。"若然,于彼四道未能者,猶能證入中庸,不可畫地自限,況已能盡能間能者而曰不能,自暴棄邪?故曰中庸之道,遍乎平常。孔子為高推聖境者而雲,非僅基于特也。

    (三)上下之遍(君子素其位而行全章)

    上不陵下,下不援上,正己無求。不尤不怨,居易以俟,遠離險行。或有未治,反求諸身,中庸至道,君子之勝行也。君子之勝行,即素位而行,不騖乎其外也。居富貴而不驕不吝,于貧賤無怨無恣,素夷狄,素患難各安其行。遍上下,一切無人而不自得者,中庸之行,勝行也,求在我者也,詎外馳哉?

    (四)遠近之遍(闢如行遠全章)

    是法雖無遠近,然未證入者,實有親疏。曰遠、曰近,名雖萬行,于遍則一。未入者遠而難即,行之自邇已得者邇尚雲無,即之詎遙?是遠近不越乎遍行,親疏悉歸乎權語,果能此也,《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而妻孥。"又古德曰"汝家眷屬一群子。"曰父、曰母,其有不怡然而順乎?順之至,乃遍之至。遍之至,亦孝之至,所以成下章保任之至矣!
中庸勝唱 第十章
    第三節拈提

    僧繼宗者,問見性之義于天台雲居智,智曰︰"終日見未嘗見,求名處體相不可得,能所俱絕,名為見性。"宗曰︰"此性遍一切處否?"智曰︰"無處不遍。"宗曰︰"凡失具否?"智曰︰"上言無處不遍,豈凡夫而不具乎?"宗曰︰"因何諸佛、菩薩不被生死所拘,而凡夫獨縈此苦?何曾得遍?"智曰︰"凡夫于清淨性中,計有能所,即墮生死。諸佛、大士,善知清淨中不屬有無,即能所不立。"宗曰︰"若如是說,即有能了、不能了人。"智曰︰"了尚不可得,豈有能了人乎?"宗曰︰"至理如何?"智曰︰"我以要言之,汝即應念清淨性中無有凡聖。亦無了不了人。凡之與聖,二俱是名。若隨名生解,即墮生死。若知假名不實,即無有當名者。"又曰︰"此是極究竟處。若雲我能了,彼不能了,即是大病。見有淨穢、凡聖,亦是大病。作無凡聖能所看,屬撥無因果。見有清淨性可棲止,亦大病。作不棲止解,亦大病,然清淨性中,雖無動搖,且不壞方便應用及興慈運悲,如是興之處,即全清淨之性,所謂見性成佛矣。"繼宗聞已,踴躍禮謝而退。

    "繼宗聞如是開發,即便踴躍禮謝而退。何等便捷?今說《中庸》四遍已竟,個中若有個漢,亦踴躍禮謝而去麼?若有,無雲而雨若無,亦無雲而雨若曰即有即無、即無即有,亦無雲而雨。"或曰︰"先生所舉僧繼宗等釋氏之徒,今茲所說,儒家之語。彼問見性成佛,得義即通。此雲擇乎中庸,焉能頓了?今雲個漢有踴躍禮謝者麼,無乃疆域不分、課人過苛歟?"

    先生曰︰"唯,唯,無雲而雨。"海眾莫崖其涯,寂而無語。

    先生曰︰"此四遍行者,該三千威儀、八萬細行。然此三千、八萬,實該一行。此一行者,又無行也。惟無也而該有惟有也而實無。有無不御,取舍成宜。一性圓成,虛通萬類。無德不具,有感斯欣。此遍之至,亦雲居智所謂極究竟處也。當人不假功勛,不依修證,不趨即入,動念又乖。一人便徹證中庸無漸頓、無方便、無三賢、十聖,非去來今,而行人昧不肯人,偏偏要彼疆此域,說釋說孔,說苛說不苛,奈何?奈何?"

    先生顧視大眾,良久曰︰"何事痴求佛法僧,羨他北秀與南能。分明一片閑田地,過去過來問主人。"說已,問曰︰"會麼?"眾雲,"不會。"

    先生曰︰"無雲而雨。"下座。

    第七章保任中庸

    第一節總論

    差每失于毫厘,應即乖于律呂,法非漸頓,等班賢愚。二乘十聖之立,一簇三關之名于焉懋也。君子游之,形先物外小人泥之,神役環中。系駒伏鼠,長年戚戚。信燕疑狐,畢世波波。此行者之戚,先聖之悲也。故次遍行,爰立保任。昔洞山價謂曹山寂曰︰"吾在雲岩先師處,親印寶鏡三昧,事窮的要,今付于汝。"末曰︰"臣奉于君,子順于父。不順非孝,不奉非輔。潛行密行,如愚如魯。但能相續,名主中主。"斯固保任之楷模,長養之規範。三世賢哲,無不借徑于斯。若曰超人,則臘月扇、盛暑爐矣。

    第二節經文

    {朱注第十六章}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視之而弗見,听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禮。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掩如此夫。"

    {朱注第十七章}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德,宜民宜人,受祿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

    {朱注第十八章}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顯名,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武王未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過乎諸候、大夫及士、庶人。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喪,達乎大夫︰三年之喪,達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

    {朱注第十九章}子曰︰"武王、周公,其達孝矣乎,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廟,陳其宗器,設其裳衣,薦其時食。宗廟之扎,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貴賤也序事,所以辨賢也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燕毛,所以序齒也。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

    一、釋字

    R《說文》︰"自關以東,謂'取'曰'R'。一曰覆也。衣檢切。"

    孝《說文》︰"善事父母者。從老省,從子。子承老也。呼教切。"《禮記;祭統》︰"孝者,畜也。順于道,不逆于倫,謂之畜。"《孝經疏》引《孝經援神契》雲︰"天子孝曰就,諸侯孝曰度,卿大夫孝曰譽,士孝曰究,庶人孝曰畜。"

    纘《說文》︰"繼也,作管切。"

    末《說文》︰"木上曰末。從木,一在其上,莫撥切。"朱注曰︰"末,猶老也。"

    旅酬"旅"。《說文》︰"軍之五百人為旅。力舉切。""酬。"《說文》︰"主人進客也。市流切。"朱注曰︰"旅,眾也。酬,導飲也。旅酬之禮,賓弟子兄弟之子,各舉觶于其長,而眾相酬。"

    嘗""。《說文》︰,祭也。《周禮》曰︰'五歲一。'特計切。""嘗"。《說文》︰"口味之也。市羊切。"按︰《玉篇》︰"嘗,祭也。"《爾雅;釋天》︰"秋祭曰嘗。"郭注︰"嘗親谷。"
中庸勝唱 第十一章
    二、通義

    此分四︰一總持,二受命,三無憂,四達孝。

    (一)"總持("子曰鬼神之為德"全章)

    微而至于無微乎?曰︰"否,尚有無在。""若然,此微也,無尚不立,顯于何有?"曰︰"否。否。惟無而不立也,故無在而不顯,古人所謂'現成公案'。此曰'誠之不可R,視之而弗見,听之而弗聞'者,非無見無聞,惟不可見、不可聞耳。不然,體物而遺也。今既不遺,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果有鬼神邪,誰見誰聞?無邪,而德又實莫之盛。《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固非語言能詮、意識能緣也。此不可詮、不可緣,大道之正軌、中庸之總持。于保任章首揭此者,蓋欲行人持此之總,任此之巨,保此之尚,自益而益人,援天下之溺,勰萬有之和也。故曰總持。

    (二)受命("子曰舜其大孝也歟"全章)

    命受而位正,位正道行,行斯普也,然則必如何而受命?曰孝。孝如上釋。孝者,功勛,孝之至,功勛之至。功至而賞亦至。故曰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德者狀功勛之懋行也。功勛之懋行,即孝之懋行,即保任之懋行。舜其大孝,大保任也。保任大而功勛大,功勛大而賞大,于是乎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大命受,大位得也。然此位者,非僅人君之位,蓋徹證乎中庸得位也。孟子曰︰"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達道",位也者,位乎此,不得此,雖南面而君天下,失位也苟得此,彼陋巷之回,敝衣之由,一夫不治,八口常饑,皆得位也。桀紂失之,孟子斥為"獨夫"宣尼得之,後哲尊曰"素王"。曰名、曰祿、曰壽,咸同此釋。不然,操、莽賢于夷、齊,原憲下于盜跖矣,詎理乎哉?《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德。宜民宜人,受祿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此重贊保任之至,宜民宜人,而天申命斯受矣。

    (三)無憂("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全章)

    上令下行,父作子述,如禮而知,如實而行,憂于何有?在未克定大亂前,威或假乎武功,德每沛于文治。今天下既有,上祀先公,達乎諸候,爰及士庶。階雖等差,禮無貴賤。如理而知,如實而行。詩曰︰"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憂于何有?故以文王喻之曰無憂雲雲。此無憂者,保任之至適也。

    (四)達孝("子曰武王周公其達孝矣乎"全章)

    序昭穆、序爵、序事、逮賤、序齒及踐位、行禮、奏樂、敬所尊、愛所親、事死如生、事亡如存等,又善繼善述曰郊社之禮、曰嘗之義,如理而知,如實而行,即孝之至,即保任之至。故以武王況之曰"達孝"。達孝者,達乎此也。達乎此,即保任乎此。孝之至,亦保任之至也。故曰︰"明乎郊神之禮、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治國以政,政莫先于彰秩序。今茲宗廟之札,郊社之禮、嘗之禮,井然而張,灼焉而序。治于國,寧曰不大而業?以京天下者,未之有也。故保任之至,又以啟下章顯用之至矣。

    第三節拈提

    "長慶安造百丈,禮而問曰︰'學人欲求識佛,何者即是?'丈曰︰'大似騎牛覓牛。'慶曰︰'識得後如何?'丈曰︰'如騎牛人歸家。'慶曰︰'未審始終如何保任?'丈曰︰'如騎牛人執杖視之,不令犯人禾稼。'長慶自茲領旨,息卻狂心,更不馳求,實時享受下半截的風光。當人當下試一自忖道︰他長慶是保任?是非保任?若曰是保任,不但活埋長慶,而且拖累百丈若曰非保任,又眼睜睜把子思引的'舜其大孝'、'文王無憂'、'武王、周公達孝'等和自己及他人一齊向火坑,殆不僅錯判諸方,冤誣古人也。此而不明,必把南泉老人道的'王老師自小養一頭水牯牛,擬向溪東牧,不免犯他國王水草擬向溪西牧,不免犯他國王水草。不如隨分納些些,總不見得'的話言把來。湊泊在保任上。曰溪東溪西,未亡蹄筌。隨分些些,實超相外,且不問雲門拈的牛內納及牛外納,和雲峰悅及幻寄拈的一切也。此而不明,又必把德山道的'無心于事,無事于心。自然虛而靈,空而妙'把來湊泊在保任上。若有詰者難其所通,則引古人'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等語硬作主張,強為和會。謬燕石而曰玉,混魚目以為珠。永嘉覺曰'魔強法弱',奈何?奈何?"

    先生說是語已,顧視大眾。久之乃曰︰"老何沒後吟聲絕,雖有郎官不愛詩,無復篇章遺道路,空留風月在曹司。"復問眾曰︰"下文如何?"有對者曰︰"不知。"先生曰︰"余亦不知。古人說的向下文長。不如付在來日。"下座,眾未散。

    久之,先生復上座。未語,有出問者曰︰"先生為某等講說《中庸》,案此已七章也。章章雷同,一律有總有拈,無乃程序過呆而變化不興歟?"先生大聲曰︰"太史公說的。"問者大愕,莫崖其際,良久進曰︰"不會。"先生回︰"連唯唯、否否、不然已不知。"乃曰︰"天常上地,地常下天。而地不能上天,天不能下地。是天地呆而變化不興也,春生秋殺,夏茂冬藏,歷劫不逾,是秋不能生,春不能殺,而夏不能藏,冬不能茂,彼四時者,呆而變化不興也。孔子十五志學,七十不逾。釋迦四十九年轉此一法。此二至人者,亦呆而變化不興也。汝畢竟是汝,吾終是吾。吾不是汝,汝不是吾。吾若是汝,汝若是吾,則吾汝不成。今不爾者,是吾與汝亦呆而變化不興也。他如狗不是牛,牛不是狗,金不是糞,糞不是金,乃至一草、一木、一土、一石、一空、一非空、一有、一非有,無不爾者,等如上說。是一呆一切呆,而一切變化非變化亙古而不興也。法不為呆而呆余說,何邪?雖然,幸有此一呆也。若無此呆,則無汝我。即無汝我,焉有時空?既無時空,汝從何處開兩片皮來向我說呆、說不呆、說變化、說不變化乎?"問者大窘,目瞑而不能覺,舌翹而不能縮。良久,先生霽顏和聲,謂彼問者曰︰"會麼?"進雲︰"不會。"先生曰︰"不堪風唳鶴,況對月眠龍。"以木擊案,瓦屋有聲,下座。
中庸勝唱 第十二章
    顯用中庸

    第一節總論

    "出山扶客掉,在岳濟民田。"用固張乎大小,時必期于短長。世固少無材而不用,亦鮮有用而非材。即材即用,即用即材,要在運斤者何如耳。用而適,竊國者候用而失,竊鉤者誅。適與失,形雖明判乎偏正,妙則悉軌于中庸。葉于中,州官火毀民房,滴滴顯慈人之沛遠夫道,百姓燈然暗室,點點埋益己之私。是故中庸不寓,大用何興?故次遍行、保任而曰顯用。用也者,用乎此顯也者,顯乎此。舍此而顯、用同非中偏,皆邪也。吾土內聖之學,內乎此外王之學,外乎此。內不聖而外王,王亦盜也。外不王而內聖,盜亦王也。是王盜之跡判于形,王盜之實根于心。今曰"為政而不轡乎中庸,險必逾于朽索之馭六馬,芥舟而捕長鯨也"。多見其不自知量,顛越戮辱,詎僅道失中庸乎?必曰遺譏後世,哀公之問、仲尼之訓,炯之哉!

    第二節經文

    {朱注第二十章}哀公問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考,蒲蘆也。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貿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在下位,有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不可以不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因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子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日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眩,體群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遠人則四方歸之,懷諸侯則天下畏之。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去讒遠色,賤貨而貴德.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斂,所以勸百姓也日省月試,既稟稱事,所以勸百工也送往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遠人也繼絕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辯。辯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一、釋字

    政《說文》︰"正也,之盛切。"

    方朱注曰︰"方,版也。"按《儀禮聘禮》"不及百名,書于方。"

    策朱注曰︰"策,簡也。"按。蔡邕《獨斷》︰"策者,簡也。其制長二尺。短者半之。其次一長一短,兩編下[土+付],單執一札,謂之為簡連編諸簡,乃名為策。凡書字有多有少。一行可盡者,書之于簡數行可盡者,書之于方方所不容者,乃書于策。"

    敏《說文》︰"疾也。眉殞切。"朱注曰︰"敏,速也"

    經《說文》︰"織縱絲也。九丁切。"朱注曰︰"經,常也"

    眩《說文》︰"目無常主也。黃絢切。"朱注曰︰"不迷于事也。"

    《說文》︰"躓也。居怯切。"

    措《說文》︰"置也。倉故切。"

    為天下國家之經九,曰修身、田尊賢、曰親親、曰敬大臣、曰體群臣、曰子庶民、曰來百工、曰柔遠人、曰懷諸侯。達道五,曰君臣、曰父子、曰夫婦、曰兄弟、曰,朋友。如是已舉未舉,舍知、仁、勇而理莫階、事莫由、道莫運。故曰知、仁、勇,天下之達德美。達著,通也。有一礙則非通。今曰達,則事無礙,理無礙,事理無礙,事事無礙,而一無所得也。蓋仁以董事,知以應事,勇以成事。三者重一必偏,輕一必闕。合則非一,離又不三。全體用,一是非,別善惡,明去取,不可以言語詮,不可以意識緣也。無以名,無以狀,強名曰中庸之全體大用、三世聖哲之一行勝門。當人但躋乎此,一切事、一切理、一切事理、非事理畢。所謂"大事了畢"也。況曰為天下、治國家乎?莊子曰︰"聖人以其余緒而治天下。"

    知、仁、勇,儒之三德法、報、化,釋稱三身。"德身二乎?"曰︰"不二。""一乎?"曰︰"不一。""然則知、仁、勇即法、報、化歟?"曰︰"然。"或曰︰"法、報、化非知、仁、勇歟?"曰︰"然。"進曰︰"知、仁、勇之于法、報、化,法、報、化之于知、仁、勇,即是即非、即非即是歟?"曰︰"然。何也?愚者囿之,即非一達者游之,而不二矣。"或大詫,忽而詰曰︰"先生如是雜糅,不但毀孔,且亦叛釋。"

    先生亦忿而語曰︰"汝如是謬會,不但遠釋,而亦誣孔。"或曰︰"經文儼然見在,學人固不遠釋而誣孔也。"先生亦曰︰"經文儼然見在。且法爾亦如是也。胡得雲余毀孔而叛釋?"或雲︰"不會。願垂明示。"

    先生曰︰"知麼?汝之言,依文解義,大晦釋氏之真詮滯理求通,深遠孔子之的趣。今余徹見汝是听經學人,決非遠行客子,亦猶余徹見孔雲知、仁、勇三德,即釋說法、報、化三身者,一也。乃者必謂余徹見汝非听經學人,而是遠行客子。可乎?可乎?昧孰甚!昧孰甚!

    "妙喜老人詮'天命之謂性'為'清淨法身','率性之謂道'為'千百億化身','修道之謂教'為'圓滿報身'。彼果誣也。妙喜者,圓悟勤親承法嗣之驕子,臨濟宗荷負大道之嘯獅也。臨濟宗旨|秀到令?況彼時于憲設拜無垢,對揚肆筵。沛法如日麗天。余果誣也,彼三尊宿者,寧不誣乎?"或莫對。

    先生復曰︰"諦听!諦听!千古無有以實法與人的聖人。故岩頭曰︰'若以實法與人,食土亦消不得。'若然,橫說豎說,有說無說,是說非說,反說正說熾然而說,總以誘掖學人入乎中庸而已。詎有他哉?果能入也,何事不可?況三德三身等說邪其或不然,縱將十三經、三藏十二蘊之于心,猶是落空亡外道,執有為魔軍也。詎知證入中庸者,孔亦可、釋亦可、是亦可、非亦可,拈一睫草演出三世一切凡聖種法把三世一切凡聖種法演入一睫草。塵塵爾、xx爾、法法爾,無一不可。孔子曰︰'無可無不可。'

    "若然,彼三德、三身已證入者,置勿論。未入、欲入或正入之初機,究以何法趣證乎?曰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是五法者,迷津筏、苦海航也。釋氏六度、四攝、八萬四千法門悉攝于斯,悉盡于斯。

    "行人不于此五法研工,而務修陰陽、坎離等,無乃舍近求遠、崎路或不至歟?縱至,亦繞而苦。何也?法身無相,無相何修?令即有修,必非無相。即非無相,詎曰法身?又不僅法身無相,而化、報亦無相也。此五欲身者,念念生死。必曰修,修生法邪?修滅法耶?若曰修生,才行修生,此生已死,已滅何修?若曰修滅,已滅已死,滅更何修?然則畢竟無修?曰否,否。當人果于博學、審問、慎思、明辯、篤行而證乎中庸也,自然一切成現,不必問人。修亦得,不修亦得。不但陰陽、丹道、坎離等法得,乃至販天、牧卒,無一而不得。何也?知本也。本者何?中庸也。故曰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矣。不然,任汝說修、說不修,總是痴狂外邊走。遑曰九經、五達道,以為天下治國家者乎?行人洞此,愚必明,柔必強。而明而強,標洪範于來世,超的向于今時,于是乎在也。取譬蒲蘆,政布方策等,閱簡而知,固不必一字咀文,一句較義。但證此知、仁、勇即綱舉網張而為政之道畢,中庸之道畢矣。"
中庸勝唱 第十三章
    第三節拈提

    "舜,隴畝匹夫耳文王昌,小國君耳回,陋巷布衣耳。舜以匹夫妻帝二女,內無群雌粥粥之嫌。君天下,驅四凶,殛鯀陟禹,禹不以父死之仇而仇舜,舜不以子肖之賢而賢鯀,厥德用修,為章後世,外無人言嘖嘖之毀,道固何歟?姬昌以百里地而收大有功,顏回無一階榮而有千世譽,道又何歟?此古人也。今虛雲、妙樹者,二老夫也。一言,達者炫如吐玉一履,開士贊曰勝行,此又何歟?至于龍女八歲,善財妙齡,涅會上屠兒,金陵道畔婆子,桃花取證于靈源,溪深每長于杓柄,古今因緣,百筆難罄,此又何歟?"

    先生說已,顧視大眾。良久乃曰︰"余于此下語不得。"或曰︰"不下語可乎?"先生曰︰"嘴上加嘴。"久之,或又曰︰"畢竟如何?"先生曰︰"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一者何?曰仁也。君子一仁而已矣。何必同?仁也者,法身也。得此

    而化、報,而知、勇,而干矢橛、庭前柏林子、北斗里藏身、顧鑒咦、家家門前火把子、曰惟精惟一、曰一貫、曰明德、曰中庸、乃至一切事、一切理、一切勝行、非勝行,曰兵、曰農、曰財、曰教、曰政、曰工、曰商、曰藝一時畢具,絲急不逾。不然,任汝稱揚稱鄭,徒滋小勤,于道更遠。

    又曰︰"人不急其緩,緩其急,大其小,小其大,如實而知,如理而行,萬事畢也。詎曰為政乎?孟子曰'以齊王,如反掌'。豈誣語哉?哀公外弱于齊、威于晉,內又不牧于臣庶,故興為政之問。孔子雲雲,蓋探本之論也。方策,成文也。蒲蘆,細物也。至易呈細而行之者人。故重修身,所謂躬己正南面,不言而信,不動而成也。夫身修,不言且信,不動且成,況言與動乎?君子所以修身為大也、然則何修乎?曰好學近知,力行近仁,知恥近勇,舍知、仁、勇,不可言修身。舍修身,必不曰知、仁、勇也。知、仁、勇之于修身,不可二,不可一。不可即,不可離。故曰知斯三卷,則知所以修身,所以治人,所以治國家、平天下也。當人不正己躬,興知仁勇之妙行,而責于齊曰'弱我',晉曰'威我',內訟于臣庶曰'爾干我、遠我、擲我、無我',于是媾獄逞兵,等親戚于胡越,視同舟如仇讎。此緩其急,急其緩,大其小,小其大。齊之為齊,所以有于田氏晉之為晉,所以衰于諸侯魯之于魯,所以弱于三家。淪三代為春秋,降春秋而戰國也。千古成敗如出一轍。前覆而後不知鑒,悲失!悲夫!

    "余髫年入學,有先生氏蒲者,善誘塾童,課余必說故事,以啟奮兒童,令其樂而忘苦。曰某村有孟、仲、季者,皆瞽。孟、仲精甲子術,每事必以甲子排決休咎,百不一爽。季固不知也。一日三人同出,長次雁行。不知每日所行故道,陷而為坑。孟忽陷入。應聲曰︰'甲子乙丑海中金,不知舊路化為坑。'言未已,其弟仲亦陷入。亦應聲曰︰'丙寅丁卯爐中火,大哥陷了又陷我。'言未已,其弟季亦陷入。而應聲曰︰'我亦算不了甲子,可笑陷了一坑瞎子。'這一則故事,真所謂燭破古今,無論自命為知、或愚,人推為知、或愚,而未修身、或已修未至者,莫不同在此一坑中,先聖悲之,子思憫之,共三世賢聖都在此坑外或在此坑內大聲疾呼曰︰'曷興乎?曷興乎?"'說已,先生傾視大眾。良久乃曰︰"會麼?"眾無語。

    先生曰︰"若雲會,吾與汝同在坑內同瞎子笑若雲不會,吾與汝同在坑外,聞瞎子叫。我已不管你笑和叫,依然把這一篇顯用中庸的拈提說了。"下座。

    第九章要中庸

    第一節總論

    要者,約也。《左哀十四年傳》︰"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謂行人必雲雲而約乎中庸也。又,結也。《國語•晉語》︰"以要晉國之成。"行人必雲雲以要結乎中庸之成也。又,堅止也。《漢書•文帝紀》"皇太後固要。"行人必雲雲而堅止乎中庸也。又,求也。《孟子•告子》"以要人爵。"謂行人必雲雲以求乎中庸也。又,察也。《書•康誥》"要囚。"行人必雲雲而明察乎中庸也。又,取也《淮南•原道》"以要飛鳥。"謂行人必雲雲以取乎中庸也。義雖千差,歸程匪二。蓋行人因難行能行而踐履、而一趣、而保任、而顯用也。行已履乎上階,義固參于妙諦。一行張萬派之權,眾妙擅獨到之實。故次顯用曰要。極其至,凡聖不二,空有咸齊。理失淺深,事非巨細。即此離此,無一而不要乎中庸離此即此,漏萬仍階乎至道。釋曰不思議、孔曰物不測,詎有他哉?故曰要謂行人一止一動、一格一默、一舍一取、一來一往、一有一空、一非一是、一淺一深、一長一短,無一而不要乎此。故又曰不可離。不可離者,要之至也。顯用之極,歸于至要。然此至要者,用極而要,又非離用而別有要。若別有者,魔法、二法也。詎大人之勝行哉?行人屆此取之則左右逢其源,從心所欲不矩。故曰功已齊于諸聖,德實煥乎無為。

    第二節經文

    {朱注第二十一章}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

    {朱注第二十二章}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朱注第二十三章}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

    {朱注第二十四章}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

    {朱注第二十五章}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朱注第二十六章}故至誠無息。不息則久,久則征,征折征則悠遠,悠遠則博厚,博厚則高明。博厚所以載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無疆。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系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寶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鼉蝦龍魚鱉生焉,貨財殖焉。《詩》雲︰"維天之命,于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于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

    {朱注第二十七章}大哉聖人之道!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于天。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待其人而後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是故居上不驕,為下不倍,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默足以容。《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謂與?

    {朱注第二十八章}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災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雖有其位,苟無其德,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德,苟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子曰︰"吾說夏禮,杞不足征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

    {朱注第二十九章}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上焉者雖善無征,無征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征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百世以俟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也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君子未有不如此而早有譽于天下者也。

    {朱注第三十章}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闢如天地之無不持載、天覆幬闢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朱注第三十一章}唯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不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溥博淵泉,而時出之。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

    {朱注第三十二章}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中庸勝唱 第十四章
    一、釋字

    自《說文》︰"鼻也。象鼻形。疾二切。"朱注曰︰"自,由也。"今注曰︰"顯始而溯其來曰自。"

    曲《說文》︰"象器曲受物之形。或說'曲'蠶薄也。丘玉切。"朱注曰︰"曲,一偏也。"

    純《說文》︰"絲也。常倫切。"朱注曰︰"純,純一不雜也、"今注曰︰"不雜而無染曰純。"

    凝《說文》︰"水堅也。魚陵切。"。朱注曰︰"凝,聚也,成也。"

    [土/火+戈]《說文》︰"天火曰[土/火+戈]。從火,[載-車]聲。祖才切。或從[家-豕]火。"

    射"射音quot;《詩•周頌•振鷺》章作"quot;鄭箋訓"厭""射""quot;古音"妒"。

    二、通義

    二十一章至三十二章詮之曰要中庸。然此十二章者,章盡其至,至盡其理,理要于實,實也者,不可說、不可思、不可議、不可形,而又不可不說、不可不思、不可不議、不可不形者也。初欲默而不析,事近籠統。繼欲條而彰之,不但理非言詮,且增學人情塵,初機識網矣。百思莫是,于是乎假立十二支,權通一貫言。

    (一)要證("自明誠謂之性'全章)

    本自清淨、離真妄、絕是非曰誠。正覺直觀,理事無礙、空有雙詮而破暗曰明。誠,定也明,慧也。由定而慧,慧顯而性見由慧而定,定詮而教成。然則定慧二乎?曰︰"否。"當人正定時慧在定,正慧時定在慧。故曰非二。一乎?曰︰"否。"當人正慧時非定,正定時非慧。故曰非一。然則教與性一乎?曰︰"否。"性者,體也教者,用也。體用判然,烏得雲一?二乎?曰︰"否。"無體何用?無用何體?烏得雲二?夫誠也、明也、性也、教也、一體而異名,名異而體一。不臻于至,理有千差苟止于善,事無二德。然非親證,徒滋辯言。古德曰︰"語證則不可示人,說理則非證莫了。"故首曰要證。

    (二)要量("惟天下至誠")全章

    至誠者,沛定慧之妙趨,張心性之玄宇。無以詮之,假名曰性。須知此性之量,即誠之量。誠之量,即天地人物之量。行人但盡己性之量,人性、物性、天地之性悉盡其量也。參,三也。我與天地並形而為三,合體原非二。是天地即我,我即天地。曰贊、曰參,一派現成。放乎中流,扁舟何系?故曰贊天地之化育、參天地之化育。釋氏之言曰"如所有性,盡所有性"。故次要證而曰量。

    (三)要等("其次致曲"全章)

    法本平虛,人有愚智。三乘于焉而煥立,十地因之有憲垂。倘千鈞期負于下劣,萬里責趨于羸乘,有不折鼎足而覆公[食+束]者乎?等之立,聖人方便也。"其次",鄭注曰︰"指賢人以下。"凡誠有未至者而言曲,一偏之善。其次致曲者,蓋謂行人悟一理而未該乎中庸之全。然即其理,星星燎原,勢固期乎必證。所謂"大風起于青萍之末,而甚于土囊之口"也。故曰"有成"。釋家者言"莫輕末學",初祖曰︰"莫輕未悟",悉為此而言也。即此必誠、必形、必著、必明、必動、必變、必化,及其化也,無論生而知、困而知、學而知、安而行、利而行、勉強而行,成功則一。未躋于此,固不得言不二也。次要證、要量而曰等。可紊其進程、亂其步趨乎?權曰要等。

    (四)要驗("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全章)

    《易•"卦"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也。"又,明也。《荀子•修身篇》曰︰"莫神一好。"至誠如神,驗其吉凶、悔吝、興亡、善不善如神也。曰前知曰後知、曰現知、乃至百千三昧、無量功德海、勝行、劣行,都非外有,皆此一法之所印,一行之所彰。或外有,則妖則異也。然則現乎蓍龜,非外乎?即外也,非妖乎異乎?曰︰"非。"何也?此蓍龜之現,即一法之現。一法之現,即一誠之現。故曰︰"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亦必先知之。"如理而知,如實而知,三世一切聖哲共游之通徑,非妄立讖語、詭說、陰陽者,不根于心而說神說異也。驗也者,驗乎此。必驗此,乃曰擇乎中庸。至誠如神,故次等而曰驗。

    (五)要德("誠者自成也"全章)

    本自具足,不假他求,故曰自成。自成者,誠也。非誠,則必借他。借他,則無自。無自,則無物。無物,則世間相壞矣。世間相壞,六度四攝依何而沛?此而莫沛,則長劫沉淪、世界黑暗也。君子者,行人也。謂行此者必君子。反之,則不行也。君子之貴,貴此成己以仁,充內心之德成物以智,顯外有之宜,內充外顯,無措不宜。是性之德,即中庸之至德。中庸之至德,即性之德也。非此,而人己必不成矣。故次驗而曰德。要者,要此。權曰要德。

    (六)要不二("故至誠無息"全章)

    至誠無來無去,無是無非,非有非空,不二不一,即之不可,離之則乖。故曰不息。不息則久,久則征、悠遠、博厚、高明等。事雖炫于千奇,理實原于一趣。顯章萬類,離婁失明。動毀三千,空生在定。故曰不二。惟不二也,群有森羅,皆印于一縴無不立,實昭乎萬。故曰"不測"。此法爾夫如是,本自圓成,無待功勛,詎雲修證?昧者泥于不息則久、久則征,乃至博厚、高明等為階而進、梯而升、漸而非頓、或領而非漸,亦可哂矣!雖然,此就已趣乎中庸、入不二法門者言也。一曲之致,必大惑焉。若曰外境內心不二,然則一草一木、一人一狗,皆不二也。果爾,草即木,木即草,人即狗,狗即人。可乎?曰︰"不可。"是昧于長短、大小之義,囿乎人我、色空之見。滯名相之執,亡體用之全。蓋體固不二用則非一也。

    若曰必無階梯、頓漸,則昭昭之多,不覆萬物、系系星辰一撮之土,不振河海、載華岳一卷無廣大,則動、植、寶藏不麗于山一勺非不測,則蛟龍魚鱉不媚于淵。不但顯壞名言,而亦大悖事理。可乎?曰"不可"。惟無也,故生有。若有有,有復何生?有不生有,因無而有。有階有梯、有頓有漸,例同此釋。必曰有是有此昭昭、一撮、一勺等則長此昭昭、一撮、一勺而變化不興、化育不成,曰系星辰、振河海等,寐語也。豈事理哉?斯義也,固一心之所顯,一法之所印。至玄至妙,至平至庸。事無階梯,理非頓漸。故孔子引《周頌》之《詩》曰︰"維天之命,于穆不已。"蓋理雖萬殊,形上則一。子思以文王之德之純、純亦不已況之。不已豈純?今純而不已,是故為物不二、生物不測,天地之至德,聖人之至行,中庸之至道也。故次要德而曰不二。

    (七)要不怠("大哉聖人之道"全章)

    中庸非至德不凝。一性虛明,詎怠者能至?尊德性、道問學、致廣大、盡精微、溫故知新、敦厚崇禮,入德之新階、臻至之顯徑也。怠者每望而廢自半途,蓋究其體,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于天,遂興仰之彌高之嘆。即其用,威儀三千,禮儀三百,又啟鑽之彌堅之思。詎知一性圓成,烏有難易?既無難易,行者莫階。事每慊于未濟,道固需乎待人。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至德者,精進不怠之德。居上而驕,為下而倍,必不然也。精進乃德之至,而凝道之至。既至也,何用不臧?曰興、曰容,動止皆適。而驕、而倍,災必及身。故子思引《大雅•蒸民》之篇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次不二曰不怠,義固尚乎斯矣。

    (八)要分("愚而好自用"全章)

    智不越分,明不違時。自用自專,違越交戾,詎曰利他?抑亦損己。議禮、制度、考文,國家重政,四庶共型也。非德懋位尊,莫由廢作。位尊而德替,苟有作焉,必不足以勰天下之大和德懋而位卑,苟有作焉,必不足以征天下之大信。故曰︰"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又曰︰"雖有其位,苟無其德,不敢作和樂。雖有其德,苟無其位,不敢作禮樂。"蓋不越不違,益己利人于是乎在。曰災曰患,安有寄乎?子曰︰"吾說夏禮"雲雲,又明示生今而道不反古,且以用乎今,理如是,分如是也。故次要不怠而曰要分。

    (九)要譽("天下有三重焉"全章)

    "三重",朱子引呂氏之說曰議禮、制度、考文,且曰︰"唯天子得以行之,則國不異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過也。"先生曰︰"不然。三重者,由本章一'上征'、二'下尊'、三'君子之道本諸身'等三重也。前章前文前又已罄,此章此文此義自形。朱不以'故君子之道本諸身'與'上征'、'下尊'等安立為三者,以此'故君子'之'故'字難消耳。詎知故者,古也。故君子即古君子也。上征,征則民信。下尊,等則民從。君子之道,又本諸身,征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是天下協偕,雖欲動而世不為天下道,行而世不為天下法,言而世不為天下則不可能也。故遠之必有望,近之必不厭。《詩》曰︰'以允終譽',又曰︰'君子蚤譽',豈偶然哉?重此三也。舜、禹之有天下,實重乎三漢、唐之有天下,權重乎三桀、紂之失天下,遠輕乎三。君子蚤譽,寧忽乎三?譽蚤而過自寡,過不寡而譽必不蚤矣。今之君子,全失此三,而欲大邦國、京天下,過乎非歟?故次要分而曰要譽。"

    (十)要大("仲尼祖述堯舜"全章)

    堯、舜、文、武,人也天時、水土,物也。祖述憲章,上律下襲,遠繩乎人,近準諸物,取而律己,亦以益人,不攻異端,不墮平常,一味素行,無德不周。此君子之道全,中庸之德大也。取譬天地,借喻四時,乃至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又形君子之德大、中庸之道全也。曰大、曰全,名異而體一。斯即通衢,安問別徑?仲尼之大、天地之大,此而已矣。故次要譽而曰大。

    (十一)要臨("唯天下至聖"全章)

    既大也,或慮不明,比而知,聞而知,思而知,不切證而知,皆非臨矣。燈下見物,月下見物,日下見物,物固非三,見則不一。此曰臨,以喻乎見,日下見也臨。此寓乎仁,則寬裕溫柔,足以有容。大乎勇,申乎義,則發強剛毅,足以有執,齊乎禮,則齊莊中正,足以有敬。激乎智,則文理密察,足以有別,智、仁、勇諸德丕顯,法、報、化三身齊形,隨處立名,立名即真所在消權,消權即實。故曰"薄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悅"也。行人躋此,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有血氣者,莫不尊之、親之。故曰配天,故曰至聖,故曰聲名洋溢乎中國。天者,仰首而見,不待他證,不依例明。親臨乎中庸者,亦如仰首見天,不待他證,不依例明也。必如是乃曰臨,反之曰不至。何也?紀信輦、葉公龍,非不壯觀,然非詮實矣。配天者,天以無形而化生萬物,行人以無為而臨乎中庸,故曰配。配,猶偶也。行人至聖不二不一。在途曰行人,歸家曰至聖。故次要大而曰臨。

    (十二)要本("唯天下至誠"全章)

    此章首曰"自誠明"雲雲,尾曰"唯天下至誠"雲雲,是首尾以誠詮實,因實立中。曰譽、曰證、曰大、曰臨,隨處安名,有名即實,實而不居,居之乃權。言條理,章章井然,句句非紊判失綱,處處殊至,節節支離觀乎趣,維摩室中,百幻千奇,三都不足以壯其麗探乎寂,空生崖下,春明花孔,萬德不足以顯其玄。有情無情,一切繁興在我即用離用,眾妙之紛非他。行人躋此,大本立矣。記曰︰"本立而道生。"孟子曰︰"取之則左右逢其源。"源者,本也。《大學》曰︰"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矣。凡興一用,莫不本此。非語言詮、意識緣。可言可詮,重彼而輕此,或重此而輕彼者,都非親非臨,必有所倚也。既有所倚也,詎曰經綸天下之大經、知天地之化育、立天下之大本邪?故次證、臨等曰本,以結本章之全,顯文言之整。然則本有結乎?曰本也者,不來不去,不生不滅,不淨不垢,不斷不常,頭且無,尾何有?今曰結,權語也。惟不倚,曰靈光獨耀、曰照體獨立、曰絕待、曰直覺。非比非喻,不可贊、不可嘆、不可即、不可離、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躋乎此,聰明、聖知、達天德者矣。然此聰明、聖知、達天德者,非他非異,行人但一要乎本,即得也,豈二致哉?慎勿重彼輕我,高推聖境,窮劫不至,自取沉淪。故曰要本。
中庸勝唱 第十五章
    第三節拈提

    此章開十二支。首證、次曰量、三曰等、四曰驗、五曰德、六曰不二、七曰不怠、八曰分、九曰譽、十曰大、十一曰臨、十二曰本。然則僅此十二支乎?曰︰"否,否。八萬四千法門,門門無盡。彼十二支者,太倉一粒耳。""然則何不開一、或二、三或四、五而獨標十二,有說邪曰︰"有。"曰︰"何說邪"曰︰'我亦無知。"曰︰"既曰有也,何得雲無知?"曰"我若有知,即奪汝無知汝既無知,亦雲何奪?既無有奪,故曰無知。"或大窘,莫知所措。

    先生曰︰"向汝道靈光獨耀、迥脫根塵,事理雙忘,不拘文字。曰一、曰二、曰三、四,從何建立?此中庸者,尚是假有,況此十二支乎?朝三暮四,暮四朝三,原以慰乎狙怒,支固任乎人開。必于此課勝劣、檢是非,惑甚矣!雖然,嘗一臠而甘全鼎,飲一滴而美大溟。破句楞嚴已垂古範庭前柏樹早播風規。則此一句尤麗,矧曰支乎?迷悟在乎當仁,勝劣匪關法會。此要之立亦雲是耳。"

    拈曰︰舒州龍門清遠佛眼者,與圓悟勤佛果、佛鑒為知友,宋之三佛者也。眼初讀《法華》至"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質其師,師不能答。遂遍參,至太平,見五祖。旋乞于廬州,偶雨僕地,煩懣間,(先生曰︰"百折不回是好漢,半途而廢豈丈夫?")聞二人交相惡罵。諫者曰︰"你猶自煩惱在。"師于言下有省。(先生曰︰"會麼,會麼?一切處成正等覺,並不在你把古人或今人的奇言妙義蘊在胸中,作是非道理會,才叫用功。")及趨五祖,凡有所問,祖師曰︰"我不如你,你自會得好。"或曰︰"我不會,我不如你。"(先生曰︰"你看他作家宗師,鉗錘何等嚴密!何等惡毒!何等親切!當今有如是師家麼?若有,與我然香來,拜他百拜。")眼愈疑。(先生曰︰"又吞鉤一個。"復曰︰"見塊狂趨韓地犬,不貪香餌碧潭龍。")遂咨決于元禮首座。禮以手引師之耳,繞圍爐數匝,且行且語曰︰"你自會得好。"師曰︰"有冀開發,乃爾相戲邪?"(先生曰︰"知恩者少,負義者多。")禮曰︰"他後悟去,方知今日曲折耳。"後寒夜孤坐,撥爐見火如豆許,恍然自喜曰︰(先生曰︰"你看!你看!要發瘋了!清平世界那里有如許多事來。")"深深撥,有些子,平生事,只如此!"(先生復曰︰"而今世上人眼淺,只重衣冠不重賢。")遽起,閱案上《傳燈錄》,至破[空/-蔽]墮因緣,忽大悟,作偈曰︰"刁刁林鳥啼,(有這事)披衣終夜坐。(何必)撥火悟平生,(見神見鬼)窮神歸破墮。(可知禮也)事皎人自迷,(平地吃僕)曲談誰能和?(一種沒弦琴,惟師彈得妙)念之永不忘,(休妄想)門開少人過。(白虎當軒,聞者喪膽)"圓悟勤因詣師寮,舉青林搬柴話驗之。(先生曰︰一家有事百家愁,一馬不行百馬憂。"又曰︰"士窮見節,患難見交。")且謂︰"古今無人出得,你如何會?"眼曰︰"也有甚難?"悟曰︰"只如他道鐵輪天子寰中旨,意作麼生?"眼曰︰"我道帝釋宮中放赦書。"(先生曰︰兩個明眼人,一齊說瞎話。")悟退與人曰︰"且喜遠兄便有活人句也。"

    "眼師在未撥火及閱破[空/-蔽]因緣前,固一行者也,及悟後,亦行者也。在未悟前說他是聰明、聖知、達天德者,他心里如何?既悟後,仍然說他是聰明、聖知、達天德者,他心里又如何?且不說眼師,即行人自身,如今日聞法者,聞拈提此語,心里又如何?"眾無語。

    先生顧視大眾,良久,乃曰︰"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都不見。"下座。
中庸勝唱 第十六章
    結中庸

    第一節總論

    首以尾彰,勢未形而大用已畢尾因首顯,局已終而希工正勤。事固無分乎首尾,理詎有詮乎初終?今曰結,因總而結今曰終,全始而終。總結始終之立,以權信、贊、行、證之趣為實,因機及實。及實,匪特無權,而實亦不可得矣。實不可得,而無所不得。內蘊之仁,外沛之德,于是乎不言而信、不動而成也。不言何始?不動何結?始結雙忘,實昭潛德。顯微兩知,蹈乎中庸。行人之業丕顯,百闢其刑君子之學篤恭,萬方足式。歸其至于無聲,惡其文之有著,然日章,的然日亡,道固判于君子、小人,德實誘乎初機、來者也。始則戒懼,不睹不聞終又要歸無聲無臭。反復諄諄,掖誘炯炯。記曰︰"百花落盡啼無盡,又向亂峰深處啼。"懋也哉!

    第二節經文

    {朱注第三十三章}《詩》曰︰"衣錦尚,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德矣。《詩》雲︰"潛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內省不疚,無惡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詩》雲︰"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爭。"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于斧鉞。《詩》雲︰"不顯惟德,百闢其刑之。"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詩》雲︰"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子曰︰"聲色之于化民,末也。《詩》曰︰'德如毛。'毛猶有輪,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

    一、釋字

    《說文》"閉門也。烏紺功。"引申有隱晦義。

    的《說文》作"的""明也。都歷切。"引申有表見義。

    奏《說文》︰"進也。則[人+危-厄+廠之簡體字+ㄧ/大]切。"《詩•商頌•烈祖》章作"[融-蟲+傻-人]"。《毛傳》"[融-蟲+傻-人],總。"《釋文》︰"子東反。"

    假《說文》︰"至也。《虞書》曰'假于上下。'古[各+頁]切。"《詩》毛訓"大"。鄭訓"格。"

    二、通義

    此章七引《詩》言,贊至道,結全篇。初言入德,次言潛伏,三曰屋漏,四曰奏假無言,五曰不顯惟德,六曰予懷明德,七曰無聲無臭。朱子曰︰"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其反復丁寧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學者其可不盡心乎?"

    先生曰︰"盡心"二字以詮此章極善!極善!恐朱子之說,大異余言。果學人士如余說盡心也,盡心不但詮中庸盡,天下事若理乃至十三經、三藏十二部、《道德》、《南華》、耶酥《新舊約》、回教《可蘭》、諸子百家無一不盡。何也?心盡至于無可盡處,尚有處在,不得言盡。此無可盡處亦盡,于是乎人盡、我盡、有盡、空盡、斷盡、常盡、是盡、非盡、凡夫盡、聖人盡、乃至一切處非一切處無不盡。果爾,今之《中庸》十章盡。此十章盡也,說此《中庸》者,聞此《中庸》者,無不盡。然後從此無不盡中說入德、說潛伏、說奏假無言及無聲無臭等,而說者、聞者乃至十三經、三藏十二部、《道德》、《南華》、耶、回、百家,頭頭上顯、物物上明,覓盡不得,非盡亦不得。此中庸之至德,行人之尚趨也。故曰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朱子之意果余說乎,不但注此《中庸》盡,當人無始大事亦了盡矣。

    余權立十章,此開為七,余之統說、贊美、難行,入德也。踐履當潛伏,一趣當屋漏,遍行、保任當奏假無言,蓋遍行保任之至,無斯不順,無斯不服,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也。顯用者,丕顯惟德也。現法、報、化三身,全智、仁、勇三德。本章總論曰︰"行人之業丕顯,百闢其刑君子之學篤恭,萬方足式。"要者何要?予懷明德也。結者何結?無聲無臭也。

    此篇始曰"天命之謂性",結曰"上天之載",是始以天始,而結以天結也。天者,顛也。余說曰"軔始而上之謂天"。天亦幻有,皆依假立。未軔始前、既軔始後、正軔始中,悉不得言有天。何也?除前、後,無中,猶除過、未,無現也。若然,天命之謂性非始,上天之載非結,余三十一章非中。非始非結非中,而曰某始也、某中也、某結也,瞎漢也。然則是中庸者,無始、無中、無結邪?曰︰"擔板漢也。"明明始,明明中,明明結,烏得壞世間法而立奇興異曰無?《中庸》首曰"天命之謂性",繼曰"莫見乎隱,莫顯乎微",終曰"無聲無臭,而有上天之載",味此,則十世古今,始終不離于當念無邊x境,自他不隔于毫端。所謂言有時絲忽不立,言無時遍界不藏也。故此章七引《詩》言,六稱君子,贊中庸之至德,美君子之勝行。結全篇之統旨,顯未來之洪規。學人果如上說盡心,詎曰余注此為贅舉,子思述之,亦蛇足矣。

    復曰︰余說《中庸》前之九章,章章盡至、字字透圓,縱顏、曾復起,孟、荀再生,贊不可,不贊不可,贊不贊均不可,共彼全力而欲得一善、不善等過,盡未來際無一罅可乘也。惟于此章漏一大隙,百拙萬拙,千痴億痴,若曰補之,匪特孟、荀、顏、曾無下手處,而釋、老、耶、回亦開口不得。個中兄弟還有檢別得出麼?若有,即請出來對眾宣說,鹽亭老人許你識得盡心,不管他什麼朱子、程子。若無,便是"侍臣鵠立通明殿,一朵紅雲捧玉皇"了。下座。

    第三節拈提

    典牛依湛堂準于泐潭。一日潭普說曰︰"諸人苦苦就準上座,覓個什麼?"遂拊膝曰︰"會麼?雪上加霜。"(先生曰︰"傾筐倒篋,從頭至尾,盡量把與當人也。會麼,會麼?好會好會!速會!速會!")又拊膝曰︰"若也不會,豈不見干峰示眾雲︰'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先生曰︰"如此信口開河,不但心黑,而且臉厚。")師聞脫然穎悟。(先生曰︰"一出門來人咬狗,揀個狗來打石頭。從來不說顛倒話,陰溝踩在腳里頭、唉!唉!不知他悟個什麼?況曰頓邪?")嘗和忠道者《牧牛頌》曰︰(先生曰︰"見財起意非君子,臨危致命乃丈夫。")兩角朝天,(盲認賊贓,成何體統)四腳踏地,(明知故犯,事出有心)拽段鼻繩,(恭喜!恭喜!前門失牛,後門喪馬,從此做亦不做,要亦不要。嘎嘎嘎嘎),牧甚屎屁(這才是中立而不倚、上天之載、天命之謂性、自誠明、自明誠、大學之道、庭前柏樹子、麻三斤、楚王城畔、汝水東流、西方日出卯、放汝三頓棒、小參不答話、斬貓、斬蛇等等一時來也。好看!好看!)張無盡見之,甚擊節。先生曰︰"才有是非,紛然失心。隔壁洞房花燭,他人金榜題名,關汝甚事?大驚小怪作麼?"問者曰︰"先生說如是等言,哪一段、哪一句是結中庸的拈提?"

    先生曰︰"哪一字、哪一畫、哪一點不是結中庸的拈提?"進曰︰"不會。"先生曰︰"會則朝三暮四,不會則暮四朝三。"先生復曰︰"或問洞山價曰︰'時時勤拂拭,為什麼不得他衣?未知什麼人會得?'山曰︰'不入門者。'曰︰'如不入門者,還得也無?'山曰︰'雖然如此,不得不與也'山又曰︰'直道本來無一物,猶未合得他衣。汝道甚麼人合得?這里合下一轉語,且道下得甚麼語?(先生曰︰"賣盡風流。")時有一僧,下九十六轉語皆不契。(先生曰︰"鼠子鑽牛角,何年乃出頭?")末後一轉始愜山意。(先生曰︰"龜毛千尺憑君弄,繡出鴛鴦不似他。")山曰︰'黎何不早恁麼道?"別有一僧密听,只不聞末後一轉。(先生曰︰"上鉤也,何不聞四海浪平龍睡穩,九天風靜鶴飛高?")遂請益其僧。僧不肯說。(先生曰︰"好手!好手!")如是三年相從,終不為一舉。一日因病曰︰'某三年請舉前話,不蒙慈悲。善取不得,惡取去也。"遂執刃白其僧曰︰'若不為某舉,即殺上座去也。'(先生曰︰"好漢!好漢!")其僧悚然曰︰"黎且侍我為你舉。(先生曰︰"無疾而呻,當面欺人。")乃曰︰'直繞將來,亦無處著。'僧禮謝。(白晝見鬼也。)"

    先生曰︰"九十六轉語語語堆金,句句集玉。洞山不肯,未免壓良為賤。末後一轉,無頭無尾,百丑千奇,乃洽山懷,無乃嗜痂而甘?別有一僧密听,九十六語皆聞,惟不聞末後一轉,真是平地死人無算,活天冤苦,何也?此九十六轉語者,今固不得而聞,末後一轉,聲聞至今,不但余聞也,山河大地、一切有情無情莫不悉見悉聞。倘彼僧者,若于彼時同此一聞,三年之病冤、一刀之襲丑矣。況曰'直饒將來,亦無處著'乎?雖然,必聞此,大事乃畢,必舉此,《中庸》乃結。乃畢乃結,而後大庾嶺頭一段提不起的公案,乃至時時勤拂拭、本來無一物、受授不受授等,當人如觀掌珠、如察爪紋也。中庸始、中庸結,乃至仲尼授、子思受,如觀掌珠、如察爪紋也。雪竇顯曰︰'他既不受是眼,將來必應是瞎。'還見祖師衣麼?若于入門,便乃兩手分付,非但大庾嶺頭一個提不起,設使合國人來,且款款將去。天童曰︰'長蘆即不然,直須將來。若不將來,爭知不受?直須不受,若不不受,爭免將來?將來的必應是眼,不受的真個是瞎。'還會麼?照盡體無衣,通身合大道。如是已舉未舉,亦如現掌珠、如察指紋也。"

    舉是語已,先生顧視大眾,良久,彈指一聲曰︰"會麼?'眾無語。先生復曰︰"會則我結《中庸》,不會則《中庸》結我。然則畢竟如何?"良久乃曰︰"停車坐看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下座。

    第三編結說分

    余說此帙任何一章、任何一則,把得便行,一行便入,一入使深,無分智愚,不列漸頓,皆能履乎上階而蹈中庸。倘棲心兩歧,妄意優劣者,必不能至。何也?蓋孔、釋、老、莊、耶、回,皆一時假現,水月鏡花,實因當人一念而有,都非實法,無有是處矣。是此非彼,是彼非此,悉為昧行,悉為寐語。此喻如筏,如獲度已,何筏非是?如未得度,何筏是是?老、莊、耶、回且暫擱置,即孔、釋說,實無輊軒,仁者自鬧。宣尼顯化此土,言教之軌現行迦文揭義殊方,事理兼詮過、未。因緣而顯,緣寂斯冥。開士一見便明,何情絮絮嘖嘖?竊謂生死事大,遠禍為佳。長夜不醒,菩薩常啼。一行有失,親戚永嘆。當人但檢己闕,無較他非。苟臻于至,自然頭頭上顯、物物上明。莊子曰︰"欲是其所非,非其所是,莫若以明。"不著問人,孰優孰劣,何去何從,如察指紋、如觀掌果也。

    然則釋孔之學,果無出入乎?是又不然。體則無殊,用即有異。釋氏之說,極其大而條理外彰,行者易趨孔子之說,邃其幽而理事內蘊,當人難入。入則非二,未入不一。故曰異也。倘忘其筌,|有同乎?又迦文滅後,門人集結心燈,迄今猶自相續,廣開十宗,宏宣萬法。愈演而條理愈精,愈精而入德愈易,愈易而行者愈忽,忽則怠,怠則慢,慢則殆,殆斯亡也。比來海內入此門者,寥寥數人。視久成勞,法久成弊。可不慨乎?宣尼沒已,楊墨亂真。殆至孟、荀,儒宗乃振。孟、荀而後,已絕薪傳。漢、宋學者,其力未充,不探源掇要,誓詣上宮,乃和會比互,遂爾絕滅。總上諸因,孔以難入而先取亡。難入,故其嗣易斬。釋以易趨而後及殆。易趨,故其統猶承。先後雖殊,喪道厥一。今釋此經,摘釋氏易趣之途,易孔子難入之徑。權標十章,德入一門。詎曰長馳無弊?實亦一期坦程。歷來談孔者必斥釋,談釋者必斥孔,迂哉!迂哉!小也!小也!陋乎!陋乎!

    昔大慧杲致鄂守熊叔雅書曰︰"當人不強知、不強會,腳踏實地處,不疑孔、不疑佛,然後借佛、借孔、借老,鼻孔要自出氣,真猛勇精進,勝丈夫所為也。願猛著精彩,努力向前。"同邪?異邪?又示張太尉益之曰︰"三教聖人,立教雖異,而其道同歸一致。"又示成機宜季恭曰︰"驀然不知不覺向露字上絕卻消息,三教聖人所說之法,不著─一問人,自然頭頭上明、物物上顯矣。佛不雲乎?菩薩摩訶薩,以無障無礙智能信一切世間境界是如來境界。古德雲︰'入得世間,出世無余。"'又同邪?異邪?圭峰者,唐之開士也。其言曰︰"元、享、利、貞,干之德也,始于一氣。常、樂、我、淨,佛之德也,本乎─心,專一氣而致柔,修─心而成道。"攻釋為同邪?伐孔為異邪?皆不馭也。故曰若得忽的一下,了儒即釋、釋即儒、僧即俗、俗即僧、我即你、你即我,會此,余說《中庸》為入孔、為入釋、為孔釋俱入、為孔釋俱不入,分明一片閑田地,過去過來問主人。咄!惑哉!似此!

    爰選三要,昭示行人。要固不僅三,今以三而總乎要。

    一、勤修十學(即本經權開之十章)

    二、無窺他短,但補己愆

    三、─心不異。

    行人但持此三的詣上階,時日罔期,歲月不較,不入聖不超聖者。趙州有言︰"截取老僧頭去。"倘徘徊岐路,去取兩頭,或知而不趨,趨而不切,無智人也。詎曰達天德者乎?詩曰︰"洛陽三月花如錦,多少工夫織得成?"玩之,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