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十世紀的中國佛教 第四章 二十世紀的中國佛教4
    第二,有關佛學思想趨向的答案,老實地說,他們的動機,開始原是要以佛陀的學理來統領東西方的哲學思想,後來愈鑽愈深,不知不覺間,自己便變成一個虔誠的佛教徒,無形中走入宗教的不二法門,自然對于明清以來衰敗的佛教本身,發願要求整頓。因此弄得既不能救世,又無暇自救,結果還與佛教的出家僧眾,無意中形成冰炭,勢不相容,一直鬧到居士弘法為“非法”的爭論,所以更不能救起沒落了的佛教,誠為可嘆。例如楊仁山先生與歐陽竟無師徒二人,當時受佛教教內的歧視,幾乎到了委屈不能求全,忍辱不能負重的為難境地,所以竟無先生後來在他的闢邪、昭正學說中,第六條目內,便有辨僧與居士可否弘法的讜論,由此可見當時楊仁山與歐陽竟無二位師徒間,所引起僧俗弘法的爭議,非常嚴重。這個問題,直到如今尚彌漫在佛教徒的僧俗之間,就佛教言,實在是一重大的內傷。

    從此以後,支那內學院的學風,又啟一新的方向,倒如竟無先生的弟子熊十力等,因學佛而不成,復慨于覺世牖民之道,全仗佛學未必盡然,便自重理舊學,開創糅合儒佛思想融通的學風。熊十力便將《易經》學理與唯識法相同參,自著《新唯識論》等書,與其師竟無先生決裂分庭,自成一家之言。至于他對易學與唯識學造詣的程度,其實有待商量。但自竟無先生的內學院一系以來,所有文字寫作路線,都是以玄奘法師翻譯唯識宗的筆調為格式,因此晦澀難通,形成風氣,使“五四”運動以後,介于新舊文字的知識青年讀之,大有高深莫測之感。于是自楊仁山先生至歐陽竟無再傳而至熊十力以後,所謂“新儒家”、“新理學”的思想又形復活。

    二、中國佛教的演變

    由上節所述中國佛教的復興,就可以了解二十世紀初期,清末民初佛教的機運。這時出家僧眾的佛徒們,雖然也已受到時代的壓力,但他們始終還過著山邊林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于我何有哉”的寺院生活。其中既乏唐宋時代足以領導學術思想的禪師與法師們,對于時代的趨勢,與世界情況的轉變,不但茫然,而且根本不聞不問。到了民國元年(公元一九一二年),清帝遜位,民國肇造,袁世凱包藏禍心,陰圖帝制,佛教本身,又鑒于外來宗教等有組織、有計劃的傳教行動,同時受政治思想的影響,才由當時享有盛名的詩僧八指頭陀發起,召集全國僧界代表,在上海留雲寺,創立中華佛教總會,議定章程。正當這個佛教會的組織呈請政府,尚未蒙批準立案的時期,袁世凱政府的內政部禮俗司方面,為了妥籌帝制經費,一眼便看中了全國佛教的寺產,所以在民國二年,便有提拔公私寺產的案件發生,八指頭陀為此進京力爭,始終不得要領,便憤激而死。因為盛名詩僧的以死力爭,才由他生前的詩友們,如熊希齡、楊度等八人,對袁世凱加以闢說,因此中華佛教總會的章程,才經過國務院審定公布,佛教寺產,賴以少安。八指頭陀,湖南湘潭黃氏子,法名敬安,字寄禪。少時孤貧,為了牧牛,未讀書,不識字。常與王湘綺先生等當代名士為方外友,因苦行修持,忽然有悟,最初作出了“洞庭波送一僧來”的名句,如同宿構,湘綺先生等極為欣賞,從此便以詩名,以後歷任國內名剎方丈,望重諸方。此後,國民革命尚未完全成功,自推翻袁世凱以來,又進入軍閥割據的局面,兵燹余生,國內名山古剎,日漸侵陵,以為軍閥兵馬駐屯之地,大有“天下名山兵佔多”的情況。這段時期,八指頭陀的弟子中,能夠續承遺志,而且比較具有現代知識的和尚,便是太虛法師了。他在後來的幾十年中,不惜被人罵為“政治和尚”,決心為護教而努力,屢次整頓中國佛教會,創辦僧眾教育的學校,出版《海潮音》等刊物,實在為近代中國的佛教,作了許多值得敬重的事情。